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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作者:你是谁的谁

12岁那年的秋天,林小璐被父亲牵着手送去A中报名。挤在闹嚷嚷的人群里,她听到有人在说,现在的女生也忒像温室里的花朵了吧,报个道也得前拥后呼。她回过头,一个男生大模大样地直视着她。

办完了所有的入学手续,在父亲再三叮嘱中林小璐怯怯地走进教室。屋子里人头攒动,教师正忙不迭地拿着名单簿排座位。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小璐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指定的座位上。彼时已经有一名男生在座,他抬头看她时,她突然记起那句让她耿耿于怀了近一上午的话。

温室小花朵,他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满脸带着不屑地移开他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我叫林小璐,不叫温室小花朵,请问你是哪位,她感觉自己不能示弱,痛快地回他。没想到看到他惊讶的面孔,我,我,崔俊树。

这是他们的第一场较量,以平局告终,只是,这远远不是结束。

新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

林小璐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体育教师面前出示了一张白纸,从而轻易地免除掉传说中痛不欲生的新生身体素质拉练。走去石凳休息时,她看见崔俊树一脸的蔑视,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微笑浮在脸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体育场上,哀声叹气一波接着一波。下课的时候,班里的女生汗流浃背地围着林小璐,一副艳羡的神情,小璐,我们都快累死了,你可真舒服,你拿给老师的是什么。林小璐动了动嘴,终究只是长叹了一声。

回到教室,满屋子的同学都拿书本当作扇子,崔俊树尤其扇得哗哩哗啦地响。林小璐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一边听着他对邻桌愤世嫉俗地指责着某某人的特权。

班里做值日,排到林小璐和崔俊树。

下课铃刚响,崔俊树捂起肚子拼命地喊起痛。林小璐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提起水桶去水房。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道里的瞬间,崔俊树扭着矫捷的身姿在讲台上狂舞。

崔俊树,你太过分了吧,人家是女孩子呢,你都不会有一点儿同情心,女生们背起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恶狠狠地指责崔俊树。

谁让她把自己当公主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椅子背上看郑渊洁的《童话大王》。

林小璐呼哧呼哧提着一桶水一摇三摆地爬上楼梯,身后的水洒了一地,脸色苍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路过的同学看见,伸出手说,林小璐,没什么问题吧,要不要帮你。她摆摆手,弓腰哈背把水桶提到教室里。

见她进来,崔俊树嬉皮笑脸地喊,小公主,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嘛。林小璐也不争辩,按住胸口,低着头打扫后面的教室,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打得津湿。

做完值日走出校门的时候,天已擦黑,远远走过来林小璐的父亲,满头满脸的焦虑。

崔俊树刚刚腾升的一点愧疚心又被满腔的轻蔑压了下去,终究不过是温室里的公主,回家稍晚一点儿就惊扰得全家坐卧不宁。

林小璐挥手跟他作别时,却只看见他奔跑在远处的背影。她叹气,其实,她何尝不想和他和平地相处呢。

第二日,校园门口父女相会的场面又在整个教室传得沸沸扬扬,仿佛她林小璐就是天生的弱智儿童,永远脱离不了父母温暖的怀抱。

很快,期中考试过去。

公布成绩,全班都屏住了呼吸。要知道,这是入中学来的第一次大考,谁都想用成绩在班里证实自己能来A中不光是用嘴吹出来的。

听到第一名是林小璐的时候,她欣慰地笑了,还好,两个多月的努力没白费,或者,从今后,亦可以有一些知心的朋友。

她听见崔俊树在身旁酸溜溜的声音,光成绩好算什么,要德智体全面发展才行。她看见他的成绩单上是红压压的一片,与她的相同,只不过多数都是红叉叉。

崔俊树,以后学习上不懂的地方,你,你其实可以问我,我会帮你的,林小璐的脸红红的,声音低得和蚊子唱歌一般,她怕他会误解她在故意炫耀。

果然,他哼了一声,很硬汉地把脸转向一边。

林小璐的心再一次失落。

其实,生活中的崔俊树是很阳光的男孩子,活泼好动,有很强的组织力。课间活动时,全班的男生都被他带到篮球场上。

林小璐也和一群女生们去球场给男生们加油助威。只是,她很快地发现,崔俊树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他与别的女生笑逐颜开,而目光触及她时,很快地回避,似乎对她远不止是厌恶。

于是,林小璐感到很落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暗自地捂住心口,擦去面上的汗滴。

学校的晨跑,林小璐是从来不参加的,而各位任课的老师,也都像是预约好了的不加追问。终于,在忍耐了N天之久的崔俊树再也不能忍耐下去,面对林小璐总是自以为是地要和他结为友好邻邦的请求加暗示,大声地说,你去跑啊,我最讨厌和娇娇弱弱林黛玉一样的女孩子做朋友。说罢,一个人绕着操场飞奔起来。

林小璐的眼泪都快落了下来。她的脚步仿佛不听了使唤,跟着崔俊树在操场上狂奔。

一步,两步,三步……她听到自己心脏强烈的撼动,之后其余的,她再也无法得知。

醒来时,林小璐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是她恨透了的洁白,白大褂们在房里紧张地走动。

小璐,你怎么可以不听医生的话,去参加那么大的活动量,小璐,你让爸爸吓坏了。

林小璐抱歉地望着父亲,泪水从眼角滑出来。母亲在她出生时心脏病突发撒手而去,留下她与父亲相依为命。而在三岁时,她又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此,她的世界里便只有父亲。小学的教程,全是父亲亲自教她的,原以为,进入中学,自己终于长大,可以让父亲少操些心,不想却仍是麻烦百出。

其实,她也只是太孤独了,她想和别人一样拥有很多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及地诉诸自己的心事呵。

吊瓶里的药一滴滴流进林小璐的身体里,她昏沉沉地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个声音在说,小璐,对不起,都怪我那样激你。其实,我不是不愿和你做朋友,你太优秀,功课永远都那么出色,你太刚强,每次和你争辩,我都不能占上风,我……林小璐努力地睁开眼睛,崔俊树的脸在她面前晃荡。他的背后,还有,好多的同学,他们的脸上,都是微微的笑意,小璐,我们愿意做你的朋友。

她还听见,崔俊树小声地说,小璐,你要快些好起来,还要帮我补习功课呵,还有,今后的值日,我全包了,还有,送你回家的任务,还有……

林小璐的脸笑得宛若一朵娇艳的百合。《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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