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项措施是改革客户银行服务。里德充分发挥自己在技术方面的优势,大举引用计算机,使花旗银行成为全美拥有最先进客户服务系统的银行,业务因此而开始有了明显起色。
这是里德的得意之作。这件事充分说明里德对关键问题的把握能力。
任何事情只要抓住关键的节点就能使问题迎刃而解。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如果让里德领导花旗集团面对次贷危机,他能把握住关键的节点吗?
也许会。
第三件事是里德的个人标志。后来里德之所以有幸成为花旗银行的领导者,和这件事情密切相关。提到里德,这件事必然绕不开,不得不提。
这件事就是里德大力推行信用卡。在信用卡刚刚面世的时候,里德就成功地嗅到这个产品背后的巨大利润空间。当时他正是花旗银行客户银行的负责人,在1979年前后他率领花旗银行大力发展以信用卡为核心的个人信贷业务。但没有想到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1979年全年,花旗银行个人信贷业务亏损严重。里德和他的手下未能获得当年奖金。
这让里德的处境变得十分难受:高层开始批评里德的信用卡战略,而下属因为失去奖金而对里德不满。但里德十分肯定地相信,他的信用卡战略没有错,不要看眼前,要看未来。
未来能证明一切。后来果然如此。信用卡在几年之后成为花旗银行赢利的重要力量。
这就是远见。就是这件事情让瑞斯顿觉得里德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有远见的人十分稀有。
就像戴蒙。因为远见而使摩根大通成功避开次贷危机,成为华尔街唯一的胜利者。
如果让里德领导花旗集团,那么他会不会像戴蒙那样在很早的时候就嗅到死亡的气息?
答案也许是令人乐观的。
但这一切都只能是假设。
在赤裸裸的历史面前,任何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
普林斯已经谢幕,可工作还需要有人顶上来。
次贷危机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黑幕将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尽管前途一片黑暗,但仍然需要有人来带领大家寻找光明。
这个人就是鲁宾。
这一切都被戴蒙看在眼里。
因为撇清了次贷这种高风险资产,戴蒙就是一只吃饱了的狼。
他和大家一样被次贷危机堵截在山洞里,唯一的不同是别人饿着肚子,而他却吃得很饱。
甚至在屁股后面还藏有过冬的干粮。
他就等到黑幕被揭开的那一瞬间,看看哪些人被饿得瘦骨嶙峋,然后一口将其吃掉。
尤其是花旗。
作为曾经的老大,花旗集团是不会轻易在危机面前束手就擒的。
董事会希望鲁宾能够带领大家进行还击。
2007年11月5日上午。花旗集团召开董事会紧急会议。
在接受普林斯辞职之后,董事会立即选举鲁宾为董事会主席。
这是董事会对鲁宾的期待。
鲁宾被期待是有背景的,在商业领域,鲁宾曾掌舵过高盛集团,将后者带到了一个新高度。在政治领域,鲁宾曾担任过财政部长。这可是一个响当当的高官。
这样的人,也许能够带领花旗集团走出困境。
但鲁宾对这种期待有着复杂的感觉。在次贷危机爆发之前,他一直担任着花旗集团执行委员会的主席。这个机构的最大职能就是对各种业务进行监督,尤其是对风险的监督。
现在花旗集团落入次贷危机的陷阱,显然执行委员会是失职的。
也就是说,鲁宾在执委会主席这个职位上并没有起到一个看护人的作用。
他内心应该有愧。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初鲁宾从财政部长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威尔极力邀请他进入花旗集团工作。给予的头衔是高级顾问。这个头衔的含金量很高:不仅是因为威尔为其支付丰厚的薪酬待遇,而且因为在花旗集团内部的位置几乎和联合首席执行官威尔、里德比肩。
威尔的许诺就是:我所知道的你都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也可以知道。
这就等于给予了鲁宾无上的权力。
威尔之所以诚邀鲁宾加入,这里面有个小插曲。当年旅行者集团和花旗银行合并的时候,并不符合《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当时鲁宾在任财政部长,但鲁宾却极力支持威尔主导的合并。鲁宾认为,《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的许多条款已经不能符合现在的市场环境,需要进行修改。后来果然在他的大力促动下,这个法案被修改,使得旅行者集团和花旗银行的合并得以合法。
应该说,鲁宾有恩于花旗,或者说有恩于威尔。
这也许是除了鲁宾的商业能力和政府背景之外,使威尔对其尊重的一个原因。
威尔之所以诚意邀请鲁宾,还有一点原因是:鲁宾很看好这种混业经营模式。
这才是最根本的。威尔需要有这么一个有威望的人来支持他的合并。
花旗集团的发展也需要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来指导。
好吧,鲁宾,你来担任花旗集团的高级顾问。
其实鲁宾原本可以就此赋闲在家,他的人生经历已经很丰富很辉煌,没必要再增加什么色彩,但架不住威尔的煽情和诚意,还是决定接受威尔的邀请。
他的出现对花旗集团的发展影响很大。
首要影响是在里德和威尔二人必须留其一时他选择了威尔。这使威尔最终击败了里德。
第二个重要影响是在威尔将权力交给普林斯之后。
威尔卸任首席执行官和董事会主席,但鲁宾却一直担任着高级顾问一职。这里面饱含着威尔的用意,他希望经验丰富的鲁宾能够以老师的身份来指导普林斯更加正确地工作。
事实上普林斯对鲁宾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在是否扩大债券业务这个问题上,他曾向鲁宾请教过。
您是我最尊重的前辈,你觉得花旗是否应该加大债券业务?这块业务很能挣钱。普林斯问。
要想挣钱就不要怕风险。我觉得现在到了加大债券业务的时机。鲁宾自信地对普林斯说。
这些声音犹在耳边。
但现在花旗集团因为债券业务而陷入困境,这听起来多像是对当初的讽刺。
鲁宾对普林斯怀有愧意。
所以当董事会寄希望于他时,他的内心感觉很复杂。
有人提议他出山接过普林斯留下的烂摊子担任首席执行官,他断然拒绝了。
不是对自己能力不自信,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一场看不见尽头的危机而让自己陷入麻烦。但他又不能立即与花旗集团撇清关系。毕竟所有人都认为他并没有完全尽到职责。
他必须为摆脱目前的困局而尽一份力。
既然不想当首席执行官,那只好出任董事会主席。
这个职位很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的原因在于不需要管理具体的运营,也就是说未来花旗集团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或者咸鱼翻身,他都不是首要的责任人和受赏者。
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必须为花旗集团找到一个能够带领大家找到光明的人。
这是最关键的。
可是,谁长有一双神仙手呢?
鲁宾找到了潘迪特。
潘迪特在华尔街的经验还算说得过去。
他曾出任过摩根斯坦利机构证券及投资银行部的总裁兼首席运营官,成为摩根斯坦利首席执行官未果后,2005年离开摩根斯坦利后自己创办了一家名为OldLanePartners的对冲基金公司。这家公司于2007年7月被花旗集团以8亿美元收购,但收购后随即就被解散。
但潘迪特却被留了下来。
因此有人说,花旗集团花费8亿美元就为了购买潘迪特这个人。
购买他为了什么?
当时的普林斯也许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足够优秀,需要将他招到麾下。就像是当时摩根大通的哈里森特别希望引进戴蒙一样。
但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朗,他就是为了收拾普林斯的烂摊子而来的。
静卧在摩根大通这座大厦里、如同老虎一般的戴蒙,静静地看着这些变化。
他不知道潘迪特是不是长着一双神仙手。
战场上最怕生手。戴蒙对潘迪特了解不深,他不知道这个哥们的能力有多强。
如果他能像当年自己在第一银行那样力挽狂澜,他无话可说。
只能说上天并没有给他一举超越花旗的时机。
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潘迪特要想改变花旗的困境,几乎是痴人说梦。
如果你单一地去改变企业内部,那没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大形势就极其不好,单单一个潘迪特是无法改变次贷危机愈演愈烈的局面的。也就是说,潘迪特的未来并不被看好。
不管怎样,先看看潘迪特的表演吧。
潘迪特和许多外科医生一样,面对花旗集团的毒瘤,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售和裁员。
将有风险的业务甩出去,花旗集团才能有机会休息一下疲惫的心。这是明智的。
在未来形势不明朗甚至是越来越悲观的情况下,裁员是减少成本的最好方式。
在灾难面前,只有将自己的消耗降低到最低,才能活得长久一点。
但问题是,这些有用吗?
在黑暗的次贷危机长夜里,有人在冷笑。
在2007年第四季度和2008年前三个季度里,潘迪特共砍去2.3万人。几乎没什么效果。在2008年11月17日,他又宣布花旗集团全球裁员5.3万人,从而将公司规模缩小20%。
市场并不买潘迪特的人情。
从17日到21日的一周时间里,花旗的股价从9.52美元降至3.77美元,是15年来的最低水平。花旗集团的市值仅为210亿元,不足2006年年底的十分之一。
雷曼兄弟已经倒闭,它的亡魂像是附在了花旗集团身上。
华尔街的投资者给花旗集团起了一个新的称呼:泰坦尼克号。
泰坦尼克号沉落大海。花旗集团也许也要从地球上消失。
潘迪特痛苦地低下了头。
在次贷危机飓风面前,他依然没有能耐帮助花旗集团穿上遮羞的内裤。
戴蒙应该长吁一口气。
在次贷危机面前没有神仙手。
次贷危机就是一次海潮,海潮退去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裸泳。
唯有戴蒙例外。
鲁宾也无心恋战。在2008年8月辞去花旗集团执行委员会主席职位,在2009年1月辞去花旗集团高级顾问一职。剩下的都交给了潘迪特。
任你折腾去吧。
潘迪特没什么可折腾的。市场留给他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不是在2008年10月和11月两次接受美国财政部的救济,也许自己已经作为花旗集团末位首席执行官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他有点羡慕戴蒙。摩根大通的日子毕竟要比花旗集团好过得多。
但是,这种羡慕却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