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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优美与真、假、善、恶、丑合成的艺术

人类眼中的美共有优美、崇高、悲剧、滑稽、怪诞这五类形态。优美、崇高、悲剧展示的是现实中大量存在的、人们熟悉的常规事物,属于正常态的审美形态。滑稽、怪诞表现的是生活中极少发生或根本不存在的罕有陌生的非常规事物,属于反常态的审美形态。我们这一章,主要分析正常态审美形态的优美、崇高、悲剧,与真、假、善、恶、美、丑搭配构成的优秀艺术的吸引力。

1.优美—真式艺术

印象派大师雷诺阿的《阳光下的人体》,画的是艳阳之下裸体女孩子在水中洗澡的情景。

印象派之前的传统油画,其色彩是对已感知到的色彩进行概括综合处理后的概念化色彩,而不是直接感知到的色彩。比如人的皮肤在概念中是淡黄色,因此,无论室内还是室外,草地上还是河水中,传统绘画都会将它画成淡黄色。其实,在这些变化了的环境中,皮肤的颜色在视觉中也是有变化的,印象派将这些变化的感觉事实画了出来,就比传统绘画的观念事实更真实。本画所描绘的,就是在太阳光下的水中,人体皮肤会染上水的蓝色反光这一感觉事实。这种事实本来是普遍存在的自然现象,但被人意识到并在绘画中反映出来,这在绘画史上还是第一次。因此,这就成为极端罕有陌生而吸引了无意注意。

这个裸体女孩从相貌到身体到表情,都是异常亮丽文雅青春的优美。女孩子的皮肤为浅黄色,但在均匀湿润的皮肤上却出现了一块块淡蓝的色斑。蓝色为黄色的补色,因而这些色斑在黄色的皮肤上,就像皮炎病的肮脏斑块,成为惹眼的丑。河水是蓝色的,阳光照射到水面上,将河水的蓝色反射到人的身上时,会出现摇曳的蓝色光影,就像穿深色西装白色衬衣、打红色领带时,光线将衬衣与领带的颜色反射到人的脸上,使其更白净更红润一样。这是画中的真。画中的优美、丑、真等带来的快感体验,使读者产生深度的兴趣与迷恋。

家庭摄影《小石头》也是这种优美—真式艺术。

幼儿娇小、水灵、嫩弱,面相端庄、清雅、秀丽,是让人喜爱的优美。他在父母面前无拘无束,一洗儿童在生人照相机前常有的拘谨木纳,其无欲无邪、得意自豪、调皮率意之态,是真。

他穿戴着一两百年前的满式服饰,对历史物品的呈现客观而滑稽。这幅人物写真摄影以优美极端与真实极端吸引读者。

文学中描绘的对外部美好世界规律的特殊感受与理解,也会成为极端优美的真实对象吸引无意注意。唐代大诗人韩愈的《初春小雨》的前两句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开春后下了一点小雨,一眼望去白花花的荒地上透出一层绿色。走近看时,成片的绿色没有了,只有草根上冒出的一根根又短又细的新芽。

由于视觉的同化作用,从远处望过去,草根上生出的绿芽会失去个性而连成绿色的一片,所谓远山无叠、远水无波就都是这种知觉泛化的结果。对这一自然规律的这种真实感受许多人都有,却是韩愈第一个在语言艺术中反映了它,因而成为极端罕有的真,在诗词中成为千古绝唱。

2.优美—假式艺术

画面上的蜻蜓全身都是植物鲜亮丰润的绿色,双翅修长而身若串珠。意大利人做蔬菜广告的确别出心裁,这是其中的一幅,使读者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生活审美化,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

这是一种实物镶嵌雕塑,蜻蜓是镶嵌的图形,豆荚豆粒是镶嵌的材料。从模样看这是两只美丽的蜻蜓,从质地看是美丽的豆荚豆粒。蜻蜓双翅透明飘逸,色泽碧绿红艳,意态秀逸洒脱。

豌豆色泽嫩绿,质地厚润,形态饱满。它们都是秀美对象,有很高的审美性,因而这一实物镶嵌形象,就有了美上加美的效果是形象优美的极端化。

蜻蜓形态精巧雅致,是让人特别喜爱的优美。它虽然大形真实,但细节上差距却很大:双翅是剥去了豆子的豆荚皮,身体是八九个豌豆的串连,是摄影家摆出来的蜻蜓。画中用来虚拟蜻蜓双翅和身体的豆荚豆粒,是现实的真,而虚拟出来的蜻蜓的双翅和身体,则是艺术的假。用豆荚豆粒摆蜻蜓让人感到反常幽默,是画中滑稽。广告的优美、善、假、真、滑稽引发了诸多快感体验。

这种实物镶嵌艺术,如果读者能轻易地识别出实物是什么,如“豌豆蜻蜓”中用的是豌豆,“燃烧的美”中用的是辣椒,那么它在美学原理上就很像艺术比喻。比喻由本体与喻体构成,当主体与喻体都出现时,如果是优美比喻,审美中就会出现美上加美的二重美形象。如李商隐的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恋爱男女在春晚花谢之际依依不舍,这是一重恋爱迷情的优美。诗中用春蚕吐丝、蜡炬燃泪的形象来比喻他们的痴情,又造成一重凄婉哀怨的优美。由于主体与喻体的这两种优美都极其鲜明,因而就会引起欣赏意象的美上加美,将恋爱的优美推向顶端。与豌豆蜻蜓一样,它也体现着这种美上加美的优美形貌极端化原则。

3.优美—善式艺术

这幅新闻图片展现的是印度工人搬运鲜花的情景。画面中的花形似菊花,花朵很小很圆,几十株连花带枝打成捆,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处准备外运。当花工小心翼翼地伸手搬动它们时,就出现了这迷人的视觉美一幕。

鲜花不仅美丽芬芳,而且还有着丰多的积极象征意义。由于一个社会事物出现时,环绕它的一切都会答应着迎向它的相关属性。因而对鲜花,有人佩饰它,有人欣赏它,有人培植它。视觉艺术中以鲜花与人的关系为题材的作品很多,画面大都有完整的人脸与花儿同在,脸之外的其他身体部位与花共美的构图则很少见到,而只让劳动的手与鲜花出镜则更是极端罕有。成百上千的亮丽花朵与一只棕黑手掌作强烈的反衬对比,造成了极端陌生炫目之势。

在这个局部特写镜头中,乳白色的花朵挤满了整个画面,它们大小、形状、色彩一样,叠积为乳白透蓝泛黄的一片,构成让人心旷神怡、淡雅秀丽的花堆图,这是优美。劳动者灵便精悍的遒劲力道,又使花朵前搬运工人这只匀称、俊朗、黝黑的手,上升为令人尊敬的崇高。花朵布置环境悦人悦己,劳动者勤劳利人利己,这是画面中让观众开心的善。在明朗的自然之光的照耀下,花的形状、色彩、质感,以及棕色人种手掌的瘦弱与筋骨的坚韧,都异常清晰地再现出来,是摄影的真。作品的这些构成元素,为读者带来大量的快感享受。

4.优美—恶式艺术

这是一幅摄影作品,裸身女人所戴的手套上有八根指头都套着七八厘米长的钢爪,锋锐无比。作品对年青女性鲜嫩白净的裸体的展示会引发性生理快感,但在这种裸女形象于大众传媒艺术中随处可见的今天,它能够抢眼肯定是另有原因。

女郎手套上的钢爪牢牢地固定在手指上,它的顶端狭长而锋利,有着刺割肉体的刀刃中最锐利的形状。人体遭遇刀剑刺伤时,衣装是阻挡的防卫,赤裸最容易被刺破。画中的钢爪抓定在光身上却又不发力狠刺,是最容易刺进皮肉的利刃与最容易被刺破的裸体的静态相遇,会使人产生身体随时被刺割的恐惧、担忧、焦虑。最强暴的害与最娇嫩的善直接相遇却引而不发,使对象恐怖焦虑的震撼功能达到极端。

裸女身材修长出靓,皮肤白净娇艳,是优美。她用钢爪抓着自己的乳房和腹部,稍一用力,就会刺进皮肉,是恶。这件实物摄影客观细致地展示了年青女性胸部的形貌、色彩、质感,以及手套钢爪的质料、款式、结构、安装方式等,是作品的真。艺术家对女子下体部位遮盖得像肉体一样,是画中的假。女人一丝不挂,但她的皮肤状态证明她所处的环境并不寒冷,她戴手套不是为了御寒。她没有与人搏斗,戴手套也不是为了御敌。虽然爪尖压在皮肤上却又小心翼翼,她戴手套更不是为了自残。当人们意识到她戴这种手套只是在装模作样地进行表演时,又会感到好笑滑稽。摄影的优美、恶、真、假、滑稽带来丰富的快感体验。

5.优美—丑式艺术

广告画中,身着比基尼的美女全身涂满了泥浆。在这些黄褐色的泥浆上,工工整整地划出了一组字母“Wash me”,这是一句网站广告诉求语。

比基尼女郎一般都以体型的优雅、皮肤的艳丽、姿态的性感吸引人,涂上这种从颜色到质感都很肮脏的泥浆,虽然她的皮肤变得丑陋,但她体型的优雅及姿态的性感依然存在。这样,在人们的欣赏观照中,她就会成为体态优雅性感而皮肤丑陋肮脏的矛盾对立人体。女性人体美丽动人元素与丑陋恶心元素的反差达到形貌的极端化,是本作成为极端陌生对象。

这个模特儿修长、均匀、玲珑的身体形态被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这是她的优美。如同在池塘里进行过跑爬比赛,她全身泥浆,三角裤和乳罩吸饱了黑水黑泥更是肮脏,是丑。比基尼美女为了引人注意全身涂满烂泥,是荒唐可笑的滑稽。她这样自污自丑并非自发表演,而是为了金钱给商家作宣传,是画中真。这些构成元素是广告产生快感体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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