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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走上神坛

死后的关羽化身厉鬼,取走了吕蒙、曹操这些老对手的性命。三百多年后,经一位高僧的点化,他摇身一变,成了佛教的护法金刚。又过了五百年,蚩尤在关羽家乡的盐池作乱,经张天师提议、宋徽宗下旨,关羽下凡战蚩尤,结果大获全胜,关羽成了道教的“崇宁真君”。而他好读《左氏春秋》的习惯赢得了儒家学者的青睐,成为陪祀武圣姜太公的大将。跨儒释道三教、人鬼神三界,关羽从生前的汉寿亭侯,到死后封王、封帝,最后取代姜太公成为武圣人、各行各业的保护神,终于实现了他流芳百世的毕生愿望。关羽的一生,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

关羽一生历尽艰险,大起大落,而他身后的经历同样坎坷不平。

关羽死后,发生了几件让人们浮想联翩的事情。没过几天,袭取公安、江陵的吕蒙病死;次月,即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去世;参加偷袭荆州之战的孙权部将蒋钦、孙皎也在回师途中病逝。在人们的想象中,关羽兵败身死,化成了厉鬼,向敌人索命。

岁月荏苒,时光流逝,三百多年过去了。隋朝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埋葬关羽尸体的玉泉山下来了一位高僧——佛教天台宗的开山祖师智者大师。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开山建庙、弘扬佛法。但玉泉山山顶是一个水潭,建庙的难度非常大。

正在智者大师愁眉不展的时候,关羽的冤魂出现了。关羽在空中呐喊:“还我的头来!”对三百多年前自己身首异处的下场依旧耿耿于怀。智者大师点化他说:“你过五关、斩六将,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头谁来还?”

听了智者大师的话,关羽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皈依佛门,成为了佛教的护法。他带领兵将开山修路、填满水潭,搬来木材、石料,用七天七夜的时间建成了玉泉寺。

从厉鬼到佛教护法,关羽迈出了走上神坛的第一步。

到了唐代,儒家学者也看中了关羽。这跟关羽的一个读书习惯有关系,他喜欢读《春秋左传》,这是儒家的经典之一。唐代除了文圣人孔子之外,又追封了一位武圣人姜尚,而关羽和张飞、周瑜等人就作为陪祀,进入了武圣庙。姜太公当时或许想不到,这位下属今后会取代自己,坐上武圣的位置。

不过,关羽的封神路远非一帆风顺、步步高升,很快,挫折和打击就降临到了关羽身上。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把关羽和张飞、周瑜等人从武圣庙中赶了出去。关羽之所以被放逐,与刘备有关系。刘备是汉室皇亲,代表着血缘正统。而赵匡胤出身草根阶层,当上皇帝靠的是实力和运气,如果血缘正统论成立,他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反感刘备,也容不下关羽。

但关羽并没有从此销声匿迹,他从高高的庙堂流落到了江湖。在民间,关羽的故事广为流传,说书人、皮影艺人、戏曲演员都对关羽情有独钟。关羽之所以能够获得寻常百姓的青睐,与刘关张的草根身份有着直接的关系。三兄弟出身社会底层,靠着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一番功业,这一点足以引起江湖中人的情感共鸣。而三兄弟同生共死的誓言、关羽所代表的忠义精神,也是行走江湖的人格外向往的。扎根于基层、拥有深厚的群众基础,让关羽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了宋徽宗的时候,在关羽的家乡解州发生了一件偶然的事,成为关羽东山再起的机缘。解州盐池是重要的食盐产地,食盐由国家专卖,宋徽宗时期全国总税收的六分之一来自这里。但由于当时人无法解释的自然原因,解池受地热资源的影响,湖水沸腾,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不产盐。人们认为这是蚩尤在作怪,根据传说,当年黄帝与蚩尤在这里开战,蚩尤兵败身死,化为盐池。盐池枯竭,很自然地被解释为蚩尤的鬼魂作乱。

龙虎山天师道的掌门人——张继先张天师主动请命,要去制服蚩尤,捍卫盐池。怎么打败蚩尤?这是一个问题。张天师想到了本地人关羽,关羽勇猛善战,在民间传说中又法力无穷,正好可以对付蚩尤。于是,张天师一本正经地奏请皇帝,让关羽下凡战蚩尤。在张天师的策划下,这场有点恶搞意味的战争打了起来。

巧合的是,解池此后恢复了产盐。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宋徽宗追封关羽为“崇宁真君”,佛教护法、道教真君、儒教武圣庙里的陪祀大将,关羽跨儒释道三教、人鬼神三界,地位日益显赫。

面对金国的进攻,为了鼓舞军心,宋徽宗再次想到了关羽,他的忠勇正是当时抵御异族侵略所需要的精神。于是,宋徽宗连续三次追封关羽,最终的封号是“义勇武安王”。关羽由生前的汉寿亭侯晋升王位。

随着宋朝的灭亡,元朝建立,但很快又被农民大起义颠覆,出身贫寒的朱元璋登上了帝位。他和赵匡胤一样,对关羽不太感冒。他撤销了宋徽宗加在关羽头上的“义勇武安王”封号,并禁止老百姓祭拜关羽。朱元璋早年混迹江湖,对游民社会中的反抗力量深有感触,他就是凭借这种力量推翻元朝、登上皇位的。而关羽就是这种力量的象征,民间崇拜关羽,尚武成风,对于政权的稳定构成了威胁。这就是朱元璋放逐关羽的原因所在。

但朱元璋的意图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贯彻,关羽依旧活在老百姓的心中,对他的祭拜仍然在继续。朱元璋驾崩后,朱允炆继位。燕王朱棣起兵反叛,夺取了帝位。朱棣扬言关羽显灵保佑自己,登上帝位乃是顺应天意。在皇帝的倡导下,关羽崇拜再次盛行。

到了明武宗正德年间(1506~1521),在福建的东山岛,关羽又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正式来临。根据当地民间传说,当年陆秀夫背着南宋的末代皇帝赵昺跳海自杀,两个人的魂魄从此在大海上飘荡,不愿回归被异族占据的国土。明朝推翻蒙元后,国土从异族的统治中解放出来,两人的魂魄准备回归故土。恰好东山岛的关庙落成,陆秀夫敬佩关羽的忠义精神,魂魄投入关羽的神像。赵昺不愿跟自己的老师分离,魂魄投入了周仓的神像中。

正德年间,东山岛关庙扩建,人们觉得赵昺是君,陆秀夫是臣,于是就把关羽和周仓的神像塑造得同样大小。这件事引起了朝廷的关注,因为当时倭寇横行东南沿海,东山岛本身就是海防要塞,而陆秀夫则是反抗异族侵略、至死不渝的忠臣,和关羽的忠勇精神结合在一起,正是鼓舞军民抗击倭寇所需要的。正德四年(1509),朝廷赐建关庙,陪祀的是南宋两位著名的忠臣——岳飞和陆秀夫。

万历年间(1573~1619),随着朝廷的不断加封,关羽由王位登上了帝位。到了明朝末年,关羽正式取代姜太公,成为武圣。

清朝的开创者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非常喜欢《三国演义》,既是一种休闲读物,也可以从中学习政治和军事斗争经验。在满清统治下,关羽的地位依旧稳固。后来,随着清代晋商的鼎盛,由于同乡关系,他们把关羽作为自己的保护神,并以关羽的忠义精神自勉,因为商人东奔西走,需要相互照应,刘关张那样的生死之交是他们所向往和渴望的。在他们的倡导下,关羽成了各行各业的保护神和财神。

清朝统治者对关羽也是屡次加封,光绪五年(公元1879年)最后一次加封,封号长达二十六个字——“忠义神武灵佑仁勇显威护国保民精诚绥靖栩赞宣德关圣大帝”。

一生坎坷、最后兵败身死的关羽,在他身后,却得到了历史上任何一位英雄豪杰、帝王将相都无法媲美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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