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以后,自然会经历一番诸如开会总结、给学生发奖学金等工作,然后便是一如既往的备课、上课、判作业、听课、检查作业和教案等正常的教学程序,无庸细述。可以说,M学校又像一辆配备豪华的汽车,由水平糟糕的司机驾驶着,缓慢前行,车上坐着的是素质参差不齐的乘客。当然,我这样形容可能不妥,因为我们这些人并不是车上的乘客,而是为它辛辛苦苦工作的人。
忽然有一天,我在学校BBS上看到了一条帖子,帖子很短,但帖子的内容让人震惊!
这个帖子一改匿名的不成文的规定,而是署名帖,并且,内容也不再是用一些模糊语言—如“有些人”“某位领导”“据说”等等—的泛泛而谈,而是直接写上某个人的名字!
帖子指出,初中部校长牛峰是一个流氓,多次利用职务之便侮辱多名女同事,轻则应该被解聘,重则应该被交送法律部门调查。请学校领导看到此帖子后尽快做出答复。否则,发贴人说,他将自己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霎时,震惊之余,我立即便对发帖子的人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有担心,这样“明目张胆”地揭发,属不属于“越级上访”范畴?属不属于“游离于M学校文化之外、故意破灭学校安定团结”的行为?学校领导知悉后,会怎么处理?
有钦佩,真没想到,一向谨言慎行的他竟然发会出这样的帖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痛快的事情!
更对牛峰产生了厌恶之情:多好的学校啊,怎么会容忍这样的恶棍呢?有这样的领导盘踞在学校里,学校又怎么发展?
我相信,这个帖子很快会在学校引起不小的地震。
带来这次地震的是阿谷,真没想到阿谷还有这样的责任感,胸膛里还有这样的热血,还有这样的丘壑。看来,我们都得对他刮目相看了。
果然,我们办公室一片大哗。不仅仅我们办公室,我想,全学校都沉浸在对这件事的猜测和议论之中。
人们的心里有多种疑问,不了解阿谷和牛峰的人在想着,这个帖子是因为争权夺利而恶意中伤,是因为工作不顺而对领导不满,还是因为实有其事?了解阿谷和牛峰的人则心里暗喜,牛峰罪有应得,他完了!
包括前者,通过分析也得出结论,帖子反映的事情肯定是真实可信的,谁会署上自己的姓名去恶意中伤一个领导呢?他这不是拿自己的脑袋往枪口上撞吗?
“阿谷真棒!纯爷们儿!大丈夫生当如此!”阿越击节赞叹。
“这样解气是解气,但未必是最佳的途径啊。”盛老师话里有话。
“阿谷肯定是按捺不住了,否则,他不会这样的!”阿越力挺阿谷。
可是,阿谷到哪儿去了呢?我们都想当面问问阿谷,但阿谷似乎故意躲避开人们的询问和视线,又似乎故意拉长和加浓我们的牵挂,没到办公室里来。
当我们议论的时候,阿谷正在马校长办公室。
校长的口气依然很和气:“辛老师啊,我知道你在学校可能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也可能对某些人不满,但是……”
马校长还没说完,阿谷就打断了他的话,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马校长,我发那个帖子和以往的所谓不公正待遇和对某些人不满无关。再说,我即使不满,也不会对不是一个部门的人不满啊。”
“那是为什么?”校长的眼睛亮了一下。
“马校,我只能说,我所反映的是全部是事实。如果学校领导重视的话,让他们调查好了!”
“精神可嘉,精神可嘉!”校长站起来,踱着步,“只是,我觉得,在BBS上发帖,好像不见得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
“马校,您放心,我愿意承担一切由此而来的全部责任。”阿谷说完,站起来。
其实,马校长这次请阿谷到他办公室,是学校领导授意的。目的是问清情况,探探阿谷的情绪怎么样。如果有可能的话,请阿谷再发一个帖子,为有关人员澄清,以消除影响。
按马校长的想法,他应该狠狠地批评阿谷一通,以最严厉的口气。因为他从学校领导的口气里,也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不管阿谷反映的是否属实,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无视学校形象、无视高中部形象的事情,影响极坏!学校有那么多的部门,为什么其他部门没人发,偏偏高中部有人发?就学校来讲,领导认为是阿谷在借此表达对学校的不满;从马校长的角度来说,阿谷此举是在表达对高中部的不满,也就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刚才从阿谷的话里也可以分析出来,他是有这种不满的。他刚才不是还说,“我即使不满,也不会对不是一个部门的人不满”嘛。听听,他已经暗示了对本部门的人不满了嘛。真没想到,这个阿谷,关键时候这样掉链子、这样为高中学部抹黑!
但马校长还是把这种怒气埋在心底,用最和气的口气跟他谈了。原因很简单,一是,这种口气是他最惯用的;二是,他考虑着阿谷肯定正在气头上,如果用严厉的口气可能会出现对峙的尴尬局面。
实践证明,这种方法并不凑效,阿谷强硬的态度让他大吃了一惊!
怎么办呢?马校长一时没了主意。
阿谷从马校长办公室出来,并没有回我们办公室,而是去了初中部。他牵挂着爱人王雨。既然高中部校长都知道了,也难免牛峰不知道。如果牛峰真的已经看到或者被人告知有这样的一个帖子,他会采取什么行动?王雨将要遇到的是什么?
去之前,他本来不想跟王雨打电话,他知道妻子正在上课,但由于牵挂,他试探性地拨通了王雨的手机。但那端却传来了王雨的声音,让阿谷大吃一惊!
“阿雨,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能接电话?”
“你这一闹,我还能上课吗?人家还让我上课吗?”王雨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什么?牛峰那个王八蛋竟然停了你的课?我这就找他去!”
“你就别再添乱了!你以为他会那么傻,会亲自出面?你咋就不给我商量商量,就发了那个帖子呢?这下倒好,我还能在这儿待下去吗?”王雨哭了!
“阿雨,别哭。我非得把那个王八蛋扳倒不可!”
阿谷改变了主意,他直接到学校领导所在的办公楼去了。
来到朱校长办公室外,正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听一听,好像朱校长正在劝一个人。
“老牛啊,你哪能这样干呢?咱这是学校,你又是一个部门的一把手,为这点儿事毁了自己,值吗?”
阿谷手里涌起温暖,看来,自己找朱校长算是找对了。
“朱校,我没有!”是牛峰的声音。
“没有?辛谷为什么发那条署名的帖子?如果是诬告你,他敢署名吗?你别再掩饰了,有些事是掩饰不住的。咱是老乡,关上门说,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那个地方得不到满足吗?你到外面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你何必惹辛谷的老婆?辛谷是好惹的吗?两年前他的脾气你就应该知道,好挑个头惹个事,现在虽然改了,但骨子里还是那样。你看看你,现在该咋办?”
“朱校,我哪儿知道王雨是辛谷的老婆啊,后来知道了,就收不住了。您看……”
阿谷再也听不下去了,又怕来来往往经过朱校长门前的人们看到他,就悄悄地离开了。
他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
那么,下一步,他该咋办?找李鑫媛?
但随即,阿谷又否定了自己。
既然牛峰铁了心为自己辩护,没准儿他已经在李鑫媛面前哭诉过了,说自己一向如何如何体贴下属,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李鑫媛这个对学校情况并不了解的董事长定然会相信他。加上朱校长和牛峰是老乡关系,没准儿牛峰的校长就是朱校长一手提拔的,即便不是出自老乡关系,单凭为了逃脱连带责任,他也会在李鑫媛面前说牛峰的好话。甚至,牛峰会倒打一耙,说王雨为了争得一些好处,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勾引他,也未可知……
还是回去静观其变吧,反正学校领导不会按兵不动。牛峰就是浑身长嘴,朱校长就是再一手遮天,他也经不住学校有关部门调查的,等事情真相大白那天,就是他和王雨出头的那天。想到这儿,阿谷的脚步轻松了许多。
等待是漫长的。这一段时间,阿谷似乎没看到学校派员前来调查,从王雨的反映上也证明了这一点。
牛峰还是安然在他的初中部当土皇帝,照样发号施令,照样接受众人的巴结,只是对女同事收敛了些;王雨则继续停课。理由很简单,期中考试以后,王雨那个班的成绩不太好,加上学生的评教打分也不高,因此,初中学部决定,有三个人暂时不太适合担课,而应该向学科第一名的老师学习,多听听他们的课,以利再战。三个人中,就有王雨。
这样,王雨就变成一个特殊的“学生”,整天跟着同科目的老师深入课堂听课。
至于学生评教的分数,除了学部极少数人知道外,对外人是保密的。
看来,学校打算不了了之了。原因是什么,明眼人自然明白。
漫长的等待里,阿谷的课虽然没有停,但他已经没有以前的心思,他备课的时间明显减少,幸亏高一语文教材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熟悉。
漫长的等待里,阿谷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推测,那条BBS留言,不仅不能扳倒牛峰,还会将他和王雨绊倒!
怎么办呢?
这一天晚上,阿谷处理完班里的事务回到家里。
夫妻俩像蒲松龄《促织》里的成名夫妻那样,由于捉不到蟋蟀,上面又催得紧,于是,僵坐长愁,商量对策。
“阿谷,你说该咋办?现在我成天丢人现眼地跟在人屁股后听课,快成了一个学生了!”
“他妈的牛峰,真黑啊!”
“黑是黑,人家找的可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冠冕堂皇!呸!你那班的平均分是最低的吗?评教的分数你见过吗?还不是他说了算?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啊!”
“这咱又有什么办法?这样下去,我在M学校还咋能待下去啊?”
“反正现在你领的工资和以前一样,过一段时间再说呗!”阿谷也无奈。
停了一会儿,王雨忽然问阿谷:“阿谷,咱能不能这样……”
“怎样?”
“找牛校长说一说,请他原谅……说咱一时冲动,是因为那晚咱喝了酒……”
“什么?让我找他个王八蛋?这是让好人向恶人道歉啊,我不干!”阿谷断然拒绝。
“那你就等着咱被解聘吧。要是被解聘了,咱该咋办?再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最多带上点儿不文明的举动。人家几个女的,不还在那儿干得好好的吗?”
“人家是人家,咱是咱!我受不了这窝囊气!”
王雨见阿谷这样,不再说了,只是叹气。
经过痛苦的思索,阿谷还是同意了妻子的意见。
但阿谷觉得直接找牛峰太突兀了,万一他拒绝了咋办呢?
于是,阿谷便给朱校长打了电话,想请他说合说合。
朱校长说:“辛老师啊,不用不用。我了解牛校长,他不会计较的。让你爱人好好工作好了,可不要多想!”
放下电话,阿谷心里惴惴,朱校长是啥意思啊?整个觉得就是句废话嘛。
于是,阿谷只得找牛峰。
牛峰很客气:“辛王二位老师,你们这是干吗?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你知道,咱学校是绝不允许员工收礼的哦!不光老师不能收学生家长的礼,领导也不能收老师的礼。这可是高压线啊!”
“那,牛校长,小雨的工作……”
“这个嘛,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初中学部领导组全体成员商议的结果,并报学校同意才决定的。停课是暂时的,停课的也不是王雨老师一个人。王老师是个好老师,我会向有关领导提出来,争取尽快恢复王老师原来的工作。请你们放心,好不好?至于BBS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从牛峰家出来,阿谷仔细揣摩牛峰的话,越想越气愤:说他自己做不了主,这不是明显的糊弄吗?说他在初中部做不了主,就等于说他从来没有上过厕所!最后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不是说他阿谷犯了错误、而他牛峰是清白的吗?“至于BBS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故作大度,以掩饰其虚伪。呸!
这以后,王雨还当她的学生,牛峰还当他的校长,阿谷还继续凑合着工作。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当然一切都不会改变。
已是深冬,天气冷了,学校也放了暖气,但阿谷的心里,却仍然像个冰窖。
学年快结束了,高中学部的工作重点已经转身了复习迎考,其他学部也是。
忽然,我们办公室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做复习课件的间隙,盛老师忽然说:“大家知道吗?初中部校长牛峰被人打了!”
“是吗?该!”阿越义愤填膺地说。
“厉害吗?”何必老师问。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昨天晚上,牛峰和几个初中部的老师在外面吃了饭,走到学校附近时,忽然,被人用布袋罩住了头,然后就是一阵猛打。要不是穿着羽绒服,恐怕早打坏了!”
阿若说:“那几个初中部的老师还不赶快挺身护主啊?这可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
“谁敢啊?这阵势,摆明了是有针对性的。大家都是来自四面八方,只不过为了挣俩钱,谁往刀子上撞哩!”盛老师说。
“也不排除几位老师乐得让牛峰挨打的可能。”还是阿越分析得尖锐。
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往阿谷那儿看,阿谷正在备课,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参与议论。
这一段时间,阿谷似乎忘了BBS的事,工作也正常起来,不,似乎比以前更认真。他一定要努力补救BBS的不良影响,以便领导能够重新接纳他。我想。
世间总是有许多事情令人难以捉摸。比如牛峰,住院期间,他力排众议,反对报警,让被打一事不了了之;出院以后,也一反常态,恢复了王雨等三位老师的课,让他们迅速投入到繁忙的复习迎考中去;并且,也不再同女同事眉来眼去,更不再想方设法吃女同事的豆腐了。
考试完了,该放寒假了。在最后一道全校教师会上,王雨和阿谷双双被评为校级优秀教师。除了高中部的马校长、初中部的牛峰校长在总结发言上对阿谷进行高度评价外,学校朱校长也同时对阿谷、王雨夫妻做了高度评价,朱校长称他们为“模范夫妻”,并以个人名义提议向阿谷夫妻学习。
我们一方面为阿谷夫妻感到高兴之外,另一方面也颇为诧异。一方面为阿谷夫妻同时获得领导的肯定,另一方面为M学校鬼神莫测的评先制度。
老师们陆续该离校了,很多人归心似箭。半个学期的考研复习,我也身心疲惫,想放松放松、早点儿回到爸妈身边。
这时,阿谷给我打来了电话,请我去赴宴。
“赴什么宴?”我纳闷。
“我请大家啊。该散伙了,吃顿便饭嘛!”
“在我家!”阿谷又补充了一句。
在他家请我们吃饭?我觉得,这顿饭非同寻常。
我到的时候,何必老师他们已经来到多时,大家高高兴兴地谈论着。
毕竟快要分别了,年后才能见面,大家的谈兴浓烈了许多。
菜上来了,是阿谷和王雨共同的杰作,没想到他们的做菜水平挺高哩!
酒也打开了,真香!阿谷说,这是他们的家乡酒。
“菜是家乡菜,酒是家乡酒。想家了吧?”何必老师深有感触。
阿谷不置可否。
“谁不想家啊?”阿越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阿越,你不是想家,你是想李青了吧?”阿若跟阿越开玩笑。
“是的,我是想李青,但我不回老家了。李青很快就过来了,我们在学校过春节,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阿越,是好好享受一下学校的暖气吧?”阿若今天和阿越掐上了。
“阿若,你是不是想在回老家之前跟我干一架留个纪念啊?再说了,我缴暖气费了,就算是享受享受不该吗?”阿越也发现了苗头。
“阿越、阿若,你们先停一下,等我说几句话后再打不迟。只是不要在我家打,想打到操场上去。”阿谷表情严肃。
“我才不跟他打哩,掉份儿!”阿若伸伸舌头。
“说吧阿谷,就知道你今天有话要说。先向你们夫妻表示祝贺吧!”何必老师似乎喝多了。
“何老师,你都已经知道了?”阿谷纳闷。
“不,我不知道。猜的。”何必一举杯,又喝了一口酒。
“好,既然何老师已经知道了,我就先压下这几句话,说另外几句。何老师,对不起,我得先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我问。
“咱第一次吃饭的那天晚上,我给马校长打了电话,把咱谈话的内容告诉了他。当时我是昏头了,我对不起大家。实指望以此能好好在这儿干下去,现在想想,多么美好的愿望啊!”说完,阿谷猛喝了一杯。
“都过去了阿谷,别想了,我丝毫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由于这件事,也让我少犯不少错误。另外,阿谷,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谢谢你!”何必老师说。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阿谷问。
“不,我不知道。刚知道。”不知道何必老师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我当时的一个疑问也有了答案。阿谷,挺坦诚的,好样儿的。
“辛老师,我跟你碰一杯!”我主动和阿谷碰酒。
阿谷又一饮而尽。
“阿谷,你刚才不是要说几句话吗?说呀!”是阿越。
“好,我说!”阿谷又喝完一杯白酒,“我今天已经向学校交了辞职申请,已经被立即批下来了!吃完这顿饭,咱就各奔东西了!”
“辞职?到哪儿?为什么?”我无比诧异。
“到老家。我是我们那个地级市里一所重点高中的老师,因为我爱人王雨的工作难以安排,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算是落叶归根吧!”
我忽然明白了阿谷那个电话中“散伙”的意思,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哩;也明白了家乡菜、家乡酒的用意。
“回去吧,免得在这儿生气。”何必老师跟阿谷轻轻碰杯。
“算我一个。”盛老师也举起杯,跟阿谷轻碰。
“咱们大家一同举杯吧,祝贺阿谷两口子有了稳定的归宿!”阿越提议。
于是,众人站起来,桌子凳子发出愉快的声音。
“牛峰也是因为我才挨打的,但不是我约请的,大家应该能够相信我吧?我虽然恨他,但还不至于联系外界的人打他。是我偶然给他们讲起王雨的遭遇,他们不忿,才自作主张采取行动的。但话说回来,牛峰的确该打!”喝了不少酒,加上考虑到自己该走了,阿谷一反常态,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对了何老师,刚才你说还有一件事要谢谢辛老师,是什么?”我问。
“是啊,我还在奇怪呢。”阿谷恍然大悟地说。刚才他就因为没有搞懂何老师的意思,就没有接茬。
“噢,是这样。刚开学不久,阿谷就跟我说,要我小心点儿。因为有关领导已经知道了我的资历非常厉害,他已经提防着我替代他的位置了。阿谷还说,原来学校就招聘来一名资历和我相当的老师,但不久就因为一点儿小事被解聘了。阿谷怕我也受到这种待遇。阿谷还说,如果武大郎当领导,他当然不想让手下的人太高。所以,我要谢谢他!”
我明白了,阿谷还真是个热心人!
阿谷说,BBS发帖子的前几天,他的妻子王雨又被牛峰欺负了,这次不但是语言上的挑逗,而是体现在了一些不检点的动作上。听了妻子的哭诉,他肺都快气炸了!想当面找牛峰那个王八蛋算账,但又被妻子拦住。不得已,他只得用那个办法,以引起有关领导的注意,对牛峰进行严肃处理。谁能想到,在M学校,连这样的事情都没人管,让这样的色狼领导逍遥法外。不知道是其他领导也这样,以致官官相护、惺惺相惜呢,还是学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以致难以对牛峰这样的人渣痛下杀手?但不管因为什么,至少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吧?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阿谷提起来还是气呼呼的。
“有一点我不明白,辛老师,你和嫂子都被评为了学校的先进人物了,你们为什么要走呢?”我的确不明白。
“原因嘛,第一是大家祝福我的,我跟你嫂子都有了稳定的归宿,M学校虽好,但毕竟不稳定啊,家乡的公办学校是铁饭碗,能端则端嘛。第二,我已经对M学校、对M学校的领导没有信心了,这儿的一切都一团糟,根本就不像是能够成大器的样子!但愿以后,学校董事会能够看到这一点,及时扭转方向,把那些不适合的领导和普通职工清理出去!我们俩同时被评为优秀,更证明了我的担心:想让谁优秀谁就优秀,不想让谁优秀谁就不优秀,毫无章法。我爱人后半学期就没有担课,又怎么能评为优秀?我心里不痛快,工作凑合的居多,又如何担得起‘优秀’二字?是有关领导觉得不给我们评为优秀不足以息事宁人,就不得已这样做了。再说,这其中又怎知不是缓兵之计,等有了机会再对我们夫妻痛下杀手呢?”话说得猛了些,阿谷竟然咳嗽起来。
阿谷说,他和爱人算是非常幸运的了。很多地方,包括他们家乡,对于跑出去到民办学校工作的“不务正业”的老师,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的公职以及各种待遇都取消了,甚至,把他们的档案都销毁了。而他,因为在原单位干得还不错,加上和领导关系还算融洽,逢年过节地再跟领导“走动走动”,才能有这条退路。
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隐情啊,我陷入了沉思。
看来我争取考研的打算是对了,这样好早点儿离开这是非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