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军训结束,王倩语晕倒的事果然无人提起,她的家长也没来学校吵闹: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M学校这艘大船依然平稳地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几天来,何必老师心里很是不安:马校长一直没有打开他提的那个建议,那个建议可是他经过反复考虑之后,积聚所有勇气、背负所有责任写成的呀!建议中,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经过了慎重选择。可以说,那个建议是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是他才华和责任的集中体现呢!
每天,何必老师都在盼着,盼着校长打开他的邮件,他绝不是想得到校长的感激或者表扬,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辛勤思索付诸流水。
时间由于何必老师的渴盼而行动迟缓,像羸牛拉破车一般。
直到军训结束、正式上课后,何必老师习惯性地打开办公系统,惊喜地发现,系统自动给了他一条回执:校长读了他的那条建议。一刹那,他心里激动起来。
除了系统回执外,校长没有一个字的回复。随即,何必老师心里转而忐忑起来:校长看了他的建议之后,感觉如何呢?是喜欢、是诧异,还是愤怒呢?
星期三上午上班的路上,又偶遇了马校长,准确地说,是何必老师走得快赶上了他。像他这样的普通教师,上班总是脚步匆匆的,生怕迟到;而校长却可以一如既往保持踱步一般的优游……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一位老师和校长的对话—
马校长看到一位身材如何必老师一般微胖的老师小跑着去上班,关心地问:“跑那么快干嘛?”那位老师说:“我不能跟您比呀,我去晚了您会批评我,您去不去都没事儿嘛!”
我注意到,校长的脸上浮起一层尴尬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师之所以敢用这种口气调侃马校长,是有渊源的。
“哎,何老师何老师,我正打算找你呢!”何必老师放慢步子,和校长一前一后走起来。校长紧走几步,又赶上了何必老师,他们并肩走在了一起。
又找我?干什么呢?何必老师心里嘀咕。
“你那个关于军训的建议我看了,非常好!文笔优美,措词严谨,口气诚恳,可操作性很强。可惜呀……”
可惜什么?何必老师心里一紧,是不是又说相当于“但是”后面的内容了?
“可惜,你提得太晚了些,你看,军训都结束了嘛!唉,要是你早提这个建议,那个叫王什么倩的女生不就可以避免……”马校长的口气里蕴含着无尽的遗憾。
何必老师觉得天气更热了,让他有些喘粗气了。
有没有搞错啊?军训刚开始的第二天我就提出了那个建议,是校长没有及时打开,竟然说我提出得太晚了?何必老师真想给校长说出来,但最终没张开口。
难道马校长没注意建议发出的时间?有可能,他那么忙,哪能注意得面面俱到!
何必老师很快将委屈交给了太阳,让它快把它们蒸发掉。校长的确是繁忙嘛!在领导面前,不能太较真,要学会自我调节……他暗自提醒。
有一个念头刚刚产生,何必老师立即就把它无情地扼杀了:马校长不会是明知道这个建议已经提出很久,是他打开得太晚或者故意打开迟缓,就故意说他提出得不够及时吧?怎么可能呢?校长怎么会在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一个普通教师耍心眼?因此何必老师觉得,他扼杀这种想法是完全有道理的。
就这样,何必老师和校长并肩走进了教学楼大厅。
何必老师要左拐进他们办公室、校长要上楼的那一瞬间,校长忽然又说:“何老师,我想告诉你,任何一个学校都需要你这样的人。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随地告诉我!既可以用学校办公系统,也可以当面给我提,最好是当面提!你提意见的口气越严厉,我越感激、越高兴!”校长上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时,回身看何必老师还在原地没动,又说:“就是你用往我门缝里偷偷塞纸条的方式,我也欢迎!”
校长口气轻松幽默,但又全然不像在开玩笑!
何必老师心里很激动,他觉得,那条建议虽然未能被校长采纳,虽然未能给学生减轻负担,但自己的选择还是对的!这不,校长不是已经再明白不过地表达他的意思了吗?
何必老师觉得,他是受到了鼓励。这鼓励将变成一种力量,推着他前进。
何必老师思维敏捷起来,他想起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样的古语。他想,马校长肯定是知道这古语的。这不,他已经向他抛出“橄榄枝”了。
激动之余,何必老师全然忘了那位同事的善意提醒。
第二天,是马校规定的交各种计划的日子。
不知怎么的,这一天特别好,天不再那么热,有了凉凉的风,我们打开了办公室的窗子,关上了空调。俗话得好:“打扇子不如自来的风。”空调再制冷,也没有自然的凉来得舒服。
按照上周末的约定,何必老师需要把我们备课组的教学计划发一份给学部,另外还需要给我们五个人各发一份。
打开学校办公系统,点击“新邮件”,增添附件,选择收件人,再点击“发送”,邮件发了出去,看着那个活动着的小沙漏,何必老师心里很愉悦。发送之前,何必老师没有忘记在“留言框”里写了这样几句话:“各位,《备课组教学计划》我已经草拟完毕,特发给大家,请大家过目并予以增删。愿和谐愉快的空气时刻包围着我们每一个人!”想到邮件已经进入五位同事的邮箱,何必老师不知不觉吹起了口哨,口哨很瘪脚,算是庆祝一下吧!
然后,何必老师幽默地告诉大家:“各位,咱们组的教学计划我已经发到大家的办公邮箱中,现在它正在路上走着呢,很快即到,请大家开门迎接它吧!”
“好嘞!”大家纷纷操作自己的电脑。
风从窗口吹过来,何必老师觉得神清气爽。
“何老师,你过来一下,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几分钟后,盛老师从那端忽然说。
何必老师疾步过去。“请教不敢当。”何必老师继续着他的幽默。
“你订的这个计划有问题吧?本学期你按二十四周来定,有那么长时间吗?”
“有哇!我是在日历上查的。”
“那你把复习考试放假之类的时间剔除了吗?”
“都在计划里呀!我在相应的时间里分别都标上了复习、考试、放假字样了呀!”何必老师胸有成竹。
才从盛老师那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阿越又喊上了:“不对呀何老师,计划中这个作文题目太具体了不好呀!”
何必老师耐心地解释说:“我只是先做一个大致的计划,那些题目仅仅是一个范围或话题,到时候还可以变动,先应对上交计划的事吧!”
那边,阿谷也受到了传染:“何老师,我觉得你的计划中,把文言文单元安排得太长,上学年我们就没用这么多时间……”
何必老师赶忙跑过去解释。
阿若倒是没有问,何必老师在阿谷身边的时候,用余光看了看阿若,他之所以没提出问题,不是没问题可提,而是他正在网上闲逛,压根就没有打开邮箱!
“你们这是干什么?上周何老师让大家商量的时候,大家都怎么说的?怎么现在何老师辛辛苦苦做出来了你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为何必老师打抱不平了!
我原不是性情激烈的人,但不巧正赶上心里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同事有明显“欺负”何必老师的嫌疑,更因为自己的私事。因此,碰到这不公平的路就想抖胆铲铲。
“阿褛,你怎么这样说?咱不都是为了让咱组的革命工作嘛!”阿越反唇相讥。
“是啊,之所以这样有问题就当面请教,正是出于对何老师的信任啊!”阿谷倒是很耐心,因为耐心,所以他的话更有哲理。
信任,这是信任吗?
要不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我还得与这些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