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胡同的沈家大院与女人院,初建时为一个院。女人院为住宅区,多栋房舍。而南面院仅有四间房,其余是园林,好像过去大家庭里的后花园一样。后来,这个大院扔在那荒芜了好久,直到沈家搬来。因为人口少,用不了,便在两院之间的月亮门处砌死,成了两处院。沈家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无可考。只是听说是政府安排来的。
这个大院有“城市村庄”之称,因为除了四间正房外,到处是花草树木,一派自然。又加之清河从房前流过,更增添了山野味道。在牛角胡同里面,没有高楼大厦遮掩,阳光充足,天宽地阔。没有车马声杂,十分宁静,有如老山老峪里一般。
沈老老爷子多大,没人知道,照他儿子67岁推算,沈老老爷子可能接近一百岁了。关于他的身份,也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来,一说是黄埔军校毕业生,一说是国民党高级将领,但无论如何,政府对他是照顾的。他是从省文史馆顾问退下来的。为此,有人就说了,国民党战犯改造好了的,一般都到了文史馆。至于沈老老爷子就说不清了。
他叫沈录卿,近百岁的年龄与他实际不相称。一米八的大个,头发眉毛全白了,蓄着半尺长的胡子也白了,身子板硬着呢。他几乎不出门,只呆在院中,养花、养鱼、养鸟,院内修有石径和假山,并且自己开田种菜。因为人口少,不少菜是自给自足。他看书饮茶,闷了还弹古筝,电视只看新闻。看他的身子板,看他的生活方式,再活二十年没问题。
儿子沈公然,67岁,省民盟会员,水利专家。虽然早已从省水利厅退下来,但总是被请出参与重大水利建设。所以,一年之中在家不到半年。娶妻吴氏,小他七岁,家庭妇女。
沈公然有三儿一女。大儿子叫沈则义,46岁,共产党员,省律师:二儿子沈则谦,40岁,省政协外事办主任;排三是女儿,沈则英,38岁,与丈夫在国外,小儿子叫沈则正。大学刚毕业,自愿申请回河清市工作,被安排在市水利局任总工程师。只有他继承父业。今年25岁,尚未婚。
沈家大院院虽大,入却少,老老爷子,老爷子,老太太,再就是三儿子沈则正。还雇了个保姆。在牛角胡同他们几乎与外界不联系,偶尔只是保姆出去买点东西。只有沈则正虽然工作忙,没时间,但一有空他却喜欢到刘旺小吃部坐坐听大家唠嗑,而且他还与秦汉钟的女儿秦幽兰正热恋着呢。
沈则正与秦幽兰念大学时不在一个学校,却在一地。有时放假偶然相遇一起回来,这样便有了感情。以后逐渐发展,到现在可以用如漆如胶去形容了。对于沈则正的婚姻大事,沈家从不过问。
沈家大院大黑铁门关得紧紧的,那角门很少开启。铁门锁深宅,没有许多故事。
北方半岛城市的气候有特点:春脖子短。冬天刚过,人们着春装没几天就改穿夏装了。“五一”一过,天就热起来。
罗珊去南方学习,由广林没事干了。虽则作了书协一把手,但没有办公地点,也没有入干部编制。他认为不能这样下去,下一步怎么办呢?没想好,也想不出来,他隐隐感觉,下一步对他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由广录又回来了。他与由广林相会地点仍在河都大酒店818房间。
与上次相比,由广录似乎胖了些,白了些。但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这次他带回来不再是那个秘书兼贴身生活护理的“小嫂子”,而又换了一个更年轻一点的。由广录给由广林介绍说是他的办公室主任。
由广林十分具体全面地向由广录介绍自由广录离开后他的一切的一切。由广录听后十分高兴:“广林,有你的,这么快,你就上道了。书协主席,文联副主席,还与省市领导挂上了,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由广录又对由广林进行了再“指教”。
由广录讲,虽然上了道,但你还没有一个真正的“靠山”。没有“靠山”风一吹就倒。你应该在省市两级尽快找到“靠山”,你要明白,找“靠山”的重大意义在于:一提到你由广林人们马上会感到有“背景”,谁也不敢乱来。因为要搬动你,就要触动“靠山”,而“靠山”一般是触不动的。外面看是棵小树,下面却是盘根错节。
由广录讲,你要有钱,更要会用钱。没有钱什么事办不了。现在的人是两种,一种是先有权后谋私。一种是有钱,用钱谋权,谋到权再弄钱,这样发展。目前你就是后一种,你现在没有什么权,钱只有一点点,所以你要发财,搞钱。你搞钱为了权,所以,为权要舍得投入。一辆大客不够用,我猜想,现在你手中的那点钱这几次办事所剩无几了吧。我帮你。我给你十辆中巴。但你要搞一条线路,十辆中巴一条线,一年下来百十来万没问题。你搞线吧!越快越好。一旦有线,跑上了车,你就赚了钱。但千万注意,不能当小抠,你志不在这几个钱上,志在谋政,谋权。要舍得孩子去套狼,要施小惠谋大利。
由广录讲,你当了书协主席,看似成功了,但你步还没迈开。文联副主席也是虚的。你如果养大客,将来开了线路跑中巴,也只是个民营企业家,这不是目的,目的是要参政。你不说了吗,你档案还在,要找到、要恢复干部籍。只有干部才能进入国家机关,才能当政。所以你不能再当民营企业家了,退到后台去,一心一意去谋政,在我看来并不难。虽然是下岗但没撤职,而且还有先例,找找人,上面再说话,很可能办到的。
由广录讲,关于你提到收藏,我们南方现在搞得火热,北方几乎没动,你要开这个“处女地”。小小的一块石头就值几十万、一幅老古画就值上千万。你提到的那个老秦头,他手中肯定有宝。你多与他打交道,只要你能从他手中借来名家的字与画,给我三天时间,我便可以办大事。记住,这是一件大事,绝对的大事,不要当任何人讲,你一旦弄到手,马上给我信,听我安排,切记,切记!
由广录讲,我这次来,不要对外讲,也不要跟任何人讲。我给你一部手机,以后就用这个联系,不过没有大事也不要联系。
由广录这次回来很匆忙,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走了。由广林也只是与他吃了一次饭,没喝多少酒。由广录的这次“教导”让他心里热了,但也觉得十分沉重,路在何方呢?还得找干爹陆天和。
由广林这次有点慎重。他送走了由广录已是下午一点,他回家休息了一会,又细细琢磨了一阵子,四点钟拿了瓶酒去陆家大院。
陆天和正好在家搬动花木:“广林来了,天暖和了,这些得到外面见世面了。怎的,要喝酒,我这有,还带酒做什么。”
一会儿,老舅准备了四碟小菜,两个人慢饮起来。边饮由广林边请陆天和给今后支招。但他没讲由广录来,没讲“靠山”的事。
“陆叔,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您教导的结果,现在我已经看到,要真正干上去,没有经济实力不行,就一辆跑省城大客不起作用,我想贷款买十几辆中巴,要个线,跑专线搞客运。挣的是现钱,利还大,你看可不可以?”
陆天和思索了一下,说:“这是个办法。你看对了,没有经济实力干什么也不行。说白了就是要有钱,你说搞线路客运,当然好。但能办下来吗?贷款可以,买车也可以,但是线路能弄下来吗?现在的线路都承包下去,而且车挤得满满的,后面几乎都有背景,你把谁挤下去”。
“新线呢?”
“开新线?我想起来了,上次在交通局有人反映河海村没通公汽,老百姓出入不方便,同时岭上村也反映,进城没有车。这两处要连起来,从河海村到岭上村,80多里,是条好线。但是,这条线一直没启动,是因为道路不行。要修道,还要修一座桥,投资太大,市里不投资,就停下来了。我看唯一可启动就是这条线。”
“修路。修桥要多钱?”
“不用问,咱们投不起,至少得近百万。”
由广林听了无话可说了,觉得又是死路一条。陆天和喝了一口酒,夹了点菜:“广林,别愁。在河清市还没有什么难倒我的。我给你出个主意,找合作伙伴。”
接着陆天和讲了一大通解迷窍之高招。他说,你的合作伙伴只有一个:马霞。马霞是市长宫敬的老婆,是市妇联干部,一直病休在家,但暗中做了大买卖。她手中有几条生意线,有网吧,饭店,舞厅,还有运输线。你要开新线非她不可。你不是说小人喻于利吗?有利,她还能不干。如果你贷款买车,这是你的投资,然后让她搞线,这是共同经营。搞线她是百发百中,不用通过市长,她跟交通局长说一声,搞点贷款,修路筑桥不成问题。如果让她同意,你要大方一点。利润分成三七开,她三你七,因为车辆是你投资,她这三也是坐收渔利。另外,你请她作你的财务总管,财权放她手里,她就更放心了。还有一个,请她弟弟马骏作你的总调度。马霞是老大,下面三个弟弟,老大马骏搞货运,老二马良上班,地税局干部,老三是个个体户。这三个人依仗姐夫势力,在市面上谁都得让三分。如果真的搞成,我看你省里的线就卖了,至少连车带线能卖80万,这不解决不少问题。让马骏当调度,管车,保你车行千里保平安。介绍到这里,陆天和站起来,走了几步,揉了揉头,若有所思的一阵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