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林，我给你出这个主意，目的是为了弄到钱，求发展，这是迫不得已呀！你看现在市里的好饭店、舞厅、网吧，哪个后面没有人，多数是公安、工商甚至一些领导干部。街面上跑的黑车，不少是交通部门和交警部门干部养的。所以，我也出了这个主意，但适可而止，千万别陷进去。市长宫敬，原来我们一起干过，他还在我下面。这个人长得顺眼，一副厚道相，外表也朴实，把他放进卖小鱼小虾的小贩中，你肯定找不出来。最早他是老市长的秘书。深得老市长的爱戴。老市长下乡检查大田耕作，他用身子给老市长挡烈日光晒。老市长的父亲是残疾人，每次洗澡都由他背着。但是在“文革”中他却成了杀向“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老市长的急先锋。“文革”后他一度沉论，后搞起了钢材生意，一下发了。人们说他用钢材捐了个小官——公社主任。后来他的买卖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官便步步上升。由公社主任到公社书记，后到市交通局副局长，又到市政府当了秘书长，而后是副市长，市长。这个人外表看不出来什么，绝对讨人喜欢，态度永远和蔼可亲，而且生活作风正派、朴实。这是大家的评论。有两次他被两封信告到了省里，揭露不少问题，但查来查去，没降职反而升官。郑珂书记到河清不足两年，人们说他俩不存在配合不配合的问题，只存在服从不服从的问题。宫敬绝对服从郑珂，有时像儿子服从老子那样。说宫市长有钱，没看到他高消费。喝点酒，抽点烟，绝不是高档的，一般化。也没有人说他收钱收物，他哪来的钱？不过他老婆马霞不是一般人，是最爱以钱‘养眼’的人。钱多少都不满足。另外，宫市长的小舅子也不是凡人，特别是老三马波，在河清市是东头一垛脚西头都颤动的人物。有人说黑道，白道：只听说，没见过，也没有什么证据。我说这些，目的是让你了解一下目前河清市政界的情况。这里有不少谜，我在河清多少年了，谜仍是谜，解不开，也不必解。我想你，借可借之力，不违法，把握住尺寸，干自己的事业。我想，将来你当上了官，不至于走下道吧！
这一番话讲得既清又浑，不过由广林也真的是“茅塞顿开”了。政界的“塞”何时介入过呢？怎么会这样呢？这可能就是《红楼梦》里的“护官符”吧。
最后，陆天和提示由广林，只要想从政，就不能当民营企业家，你就要退到后台去。让由娟当法人代表，这不一样吗？至于你的干部关系，档案在，这事好办。如果真的联上马霞，只一句话就解决了，这有何难。
从陆家大院出来，天已黑了。他反复思考陆天和的“教导”，有的能接受，有的他还理解不透。不过，似乎前面有了一条路，他一直走到胡同口机械厂大门那。大门关着，这个厂子已停产两年了，就那么空荡荡地闲着。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荒废的厂院。猛的想起，何不给由广录打个电话，一来试试这新宝贝手机，二来也征求他的意见。
按通后，由广录说他在回南方的路上，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连夜赶回去。他听了由广林的消息后，马上回答：“我看这路可以走，既办了事，也找了靠山。广林，你别小气，下点力，投点本钱，一定搞成，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靠山，尽快办。如果成了，马上告诉我，我把车给你送去。另外，我提的老秦头字画的事，别忘了，当个事办。”由广林眼前马上一亮：明天开始办两件事，一是想法找到马霞，谈大事；二是去秦宅，办奇事。
能打通马霞的，由广林能想到的唯一的人，当然只有罗珊了。而且罗珊也会帮这个忙。
近来，有名的牛角胡同的“钟点儿”由广林，再也不顾大客的事了。昨天联系好罗珊，今天拜访马霞，他几乎一夜没睡好觉。马霞，什么人物？市长的夫人，市长知道不，一市之长。全市一百多万人口，那么多山山水水，甚至一草一木，都归他管。我一个小小人物，能拜见市长夫人，过去做梦也没想到。他一早爬起来，洗了脸。用剃刀认真剃了一下胡须，用摩丝固定了头型，找了条浅红领带系在韦妙英刚洗过的自衬衫上。外面穿了一套当今时髦的深黑西服，皮鞋固然与头发一样锃亮。
准时，早八点一刻，与罗珊在市长大门口相会，摁了电铃，一个年轻的，可见是保姆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赶忙有礼貌地与罗珊打招呼“罗记者，您好，市长不在。马姨在。”好个罗珊，与市长家保姆都这么熟。这可能就是那个成语“轻车熟路”吧。
“我只找马姨。”罗珊边说着，边与由广林一起向里走。在走过一段小路之后，便进了大厅。
“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叫呢，原来大美人儿，大记者罗珊光临，快请坐。”这可能就是马霞了，看外貌，只有40多岁，身穿一套浅粉色内衣，头上还插着一把梳子，显然还在化装，见到罗珊，她像一只蝴蝶，扇着两只翅膀，奔了过来。
“马姨，别逗了。这位你认识吗？”
马霞细看了一下，顿时醒悟了一般：“认识，由主席，电视见过，老宫回来也提过，大红人。”由广林一时不知所措，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向脑海。“由主席，”这么些天，没人叫过，牛角胡同没人叫过，在街上见熟人也没叫过。特熟的人却叫“由大猪头主席”。市长的夫人却这么叫，这……。他马上迎了过去，很有礼貌地：“马姨，您好。”
“哎哟，我就那么老，真的成姨了。也是，五十好几了，不是进入老年期了吗？小罗，有什么事吗？”
“由哥他有点事，不是求您，而是想让您支持他，与他合作。”
接着，由广林讲了两件事：一是要与马霞开新线搞运输。他出车，请马霞给搞河海村至岭上村的线路，并讲这其中要修建的难点。关于共营办法，由广林没提，因为还没到这一步。第二件事，是想把去省城的线和客车一起卖掉，并示意卖给马波。
“小由，不要说了，这意思我明白。这样吧，两天后听信。你有手机吗？好，把号给我，到时我找你。”这么痛快，这么简单，让由广林想了一宿的事，几句话就解决了，这就是那个“迎刃而解”吧。
马霞一直送到大门口。
“由哥，你这事准成。”罗珊说。
“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发财了别忘书协就行了。”罗珊不忘书协。
两天后，由广林按约定在十点准时敲了河都大酒店305号房间，迎出来的是一位苗条淑女。由广林说明了来意，她把由广林让到屋内，并倒了一杯水，转身进了套间，开门时，套间里传来一阵麻将声。一会儿，马霞出来了。
“由主席，好准时。线路已经定了，就是由河海村到岭上村，叫河山线。上次你好像话没说透，我想听你细细说一说。”显然马霞这是在试探由广林。
“不，马姨，我没有打算，也不太懂，我有的，只能搞到十台中巴，一切听您的。”马霞看由广林还懂规矩，便翻开了包里的一个小本讲起来。
由河海村到岭上村，全长82华里。路面除有一处土路和有一桥需修外，整个还是好的，通中巴一般没有问题。过去没开线，就是因为要修桥修路，市里拿不出钱来。我找人测算了一下，修路与修桥，有60万就可以了。一旦修好，就可以通车。这钱怎办？市里意见是我们自己想办法，不是市里拿不出这钱，是因为有许多人看好这条钱，找了不少人，甚至省里一些领导都讲了话。如果市里拿钱修，这条线我们搞不到手。所以，我们自己修，别人没话说了。修好后，两年市里把钱还给我们，而且两年内，我们这线免去一切税费，这样里外里占便宜的还是我们。但这事不能声张，只有你我知道。目前问题这60万从哪出，我也想了个办法，你不是要卖去省城的线路吗，你的大客车能卖30万，这条线50万落不了地，80万好卖。你心里清楚，这条线哪年还不给你拿回个六七十万呢。我想咱就用这钱垫上修路修桥。说到这，马霞从身旁提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只细细长长的点燃着：“小由，你吸烟吗？我这里只有女士烟，对不起。”
“不客气，马姨，我兜里有。”由广林有点放松，也燃起了一只烟。
“小由，关于经营有这么几个问题：第一，谁作法人？你，我都不行，你难道还当那个企业家，不想出来干点什么？还有管理人员怎办？第二，让我干什么？”由广林听到这，十分惊讶，这个马霞竟钻到自己心里来了，什么都想到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要叫真了。
“马姨，本来这些我都不懂，一切应听您的，您既然提出来了，我就谈谈我的打算，您再指教。关于法人，我想让我女儿由娟任总经理。平时事务由她办。但管车的事很复杂，我想请您大弟弟马骏任总调度，业务事由他抓。您，不出面。只做车队的财务总管，也就是说，财务由您一支笔定。关于修路修桥，先用我卖车的钱垫用，这一下子不什么都解决了吗？”
“车呢？”
“我贷款买车，已定好了，路线修好了，车就进来了。”谈到这里，事务上的事基本敲定了，但主题还没谈，由广林知道这必须由他来提稿。“马姨，您看经营效益怎么分配好？”马霞笑了笑：“这个本应你来定，但我觉得你很真诚，很实在，我先提个稿。关于聘人，包括总调度、司机、乘务员、机修工等，按工资办，没什么说的。至于我这里，你看三七开如何，总利润我只取三，关于省城车与线，就80万。你看如何？”
对此，由广林心中早已有谱，几天想的就是这件事。他也在核算，不过由广录和陆天和的话总提醒他：要干大事，不能小抠，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要官不要钱。他很直率地回答了马霞：“马姨，您太客气了，如要我定，我这么定。工资的事，按常规办。至于与您的分法，我意见是四六分，您拿三份太少了。您拿四份，我拿六份，这我也有点财黑。关于卖去省城车线的事，由您定，够修路的，余下的就算大侄孝敬您的，我一分钱不取，你看如何？”
“好，广林，你够痛快的，事就这么定了，十天后我们看新线，争取六月初开通。”
“马姨，一切全仗您了。如果您不嫌弃，我就是您的亲侄子，您别笑话我高攀。以后不少事，还请您给指路、帮忙。”
“好，痛快。广林，我交定了你了。具体事明天就让马骏找你，你让他和由娟一起研究，有问题再找我。”
由广林走出何都大酒店，只觉得身子飘了起来了，那么轻、那么热，要飞起来了。他欢欢快快地回到了牛角胡同，坐在刘旺小吃部门外方桌上，叫了一壶茶，细细饮着，品着，并给由广录打了电话，由广录告诉他，十五天后，十辆中巴准时送到。
在马氏兄妹中，马骏的人品是被人称道的。他没有干部子弟那种傲气，而且还懂运输业务，在与由娟见面后，两人很快就合了拍，并分了工：司机用12名，由马骏招聘，车次安排调度等也由马骏管，机修由娟对象小徐负责。乘务员的招聘与培训由由娟管，对外，如交通，工商等部门的事由由娟管。研究之后，便马上分工去办。关于卖省城线路和车，很简单地由娟撤离，马波就接手过去。
关于客运站起点及办公地点，由广林看好了牛角胡同的荒废的机械厂。这事由马骏办，马上也定下来了。并着手装修。
整个事，一帆风顺地办了下来。
由广林心里特乐。什么是机会？这就是机会。我由广林今天也看到了牛顿的那个苹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