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一个词,叫‘官富勾结’,不知通不通?”坐在石阶上的人事局一位退休科长方明新说,“有的人,在体制改革时,以极少的钱买下了价值很高的国有财产,这里大有文章,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钱比官大,有了钱就是大爷,我们不少干部傍大款成风,听没听说一段传闻,说有几个朋友喝酒,喝多了,互相吹牛。其中有一个大亨说:我们县委书记官大吧,我打个电话,他就来。“大家说他吹牛,他拿起了手机,打了电话,半个小时这位县委书记还真来了。那个大亨说什么,不是我有脸,而是我有钱,可见钱的作用多大。我们党的多少干部拜在大亨脚下,拜在金钱面前。更有甚者,一些大亨,发了财,自然就买了官。你看有些地方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劳动模范,全是靠富多少而定的。这说明,权力向经济集团索取利益,经济力量要求分享权力,最终都能轻易的唾手而得、名利双收。所以不少大亨讲,现在社会好,有钱办什么事也不难。甚至死刑可变缓刑,还可变有期,这种恶果是不堪想像的。”
作为从中学的语文教师退下来的李太营,他的文化不同于一般。他说他退下来后,为生活所迫,推着小车满街喊着卖调料,走街串巷,接触各界,他收集不少顺口溜,他今天好像有备而来,掏出了小本本,念了几则民谣。
要想换品味,多开各种会。
要想多喝酒,基层走一走。
天上飞的,飞机不吃;
地上跑的,车辆不吃;
水里游的,舰船不吃;
四只脚的,椅子不吃;
长着毛的,掸子不吃。
不贪污,不受贿,
吃吃喝喝算啥罪?
只要两袖清风,
何惧一肚子酒精!
贪污的都是管钱的,
受贿的都是有权的。
年龄是个宝,
文凭不可少,
德才作参考,
后台最重要。
干部出风头,
群众吃苦头;
领导台上吹牛皮,
群众台下饿肚皮。
念了几首后,这位老师说:“民谣也有赞扬的,如有一首《陋室铭新编》就写道:
位不在高,廉洁则名;权不在大,为公则灵。斯是公仆,服务于民。脚步迈基层,民情人脑深;谈笑有百姓,往来无私情。可以明实况,察真情。无谎报之乱耳,无偏颇之爱心。兰考焦裕禄,赢得万民钦。众人日:“公仆精神!”
我看,我们干部中大多数还应该是好的。
“是的,大多数干部还是好的。但是,我们重视的应该是这些干部为啥能下水,为啥走向犯罪之路呢。”讲话的是一位退休的女会计师贾菲,“我认为有一条应控制住,就是贫富相差太大,有人来钱太快。就拿明星来讲吧,唱一首歌,就可以成名,成名后钱就哇哇的进;有的明星出场价位近百万元。作一次广告也要几十万元,钱挣的多容易。我们的科学家,奋斗一生,创造发明,赶不上明星一首歌;有的科学家默默一生,无人知晓;有的明星,一夜成名。上电视,镜头之多、之大,大大超过英模人物,这正常吗?贫富差距太大。上海最昂贵的一套别墅售价1.3亿元,一辆轿车1188万元,瑞士一手表生产公司有史以来最昂贵的一只手表开价600多万元,已被北京一个人买走。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富?这真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张振朝对这个问题也有看法:“我看权太大,而又无更好的监督制度,是造成腐败的重要原因。目前我们的一把手政治是民主制度的一个阻力,党委会几个成员不如党委书记的一个观点,一把手可以干涉一切,无论公安司法,纪检监察,说一不二,再一个就是我们干部的调动,能上不能下,特别是干部调动频繁。在一个地方当一把手干上5年的都少,主要干部是‘飞鸽牌’。没有‘永久牌’,没有长期与群众奋斗的打算。有些人,买了官,干上了后,主要精力就是用在往上爬。主要领导的不稳定,换来换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下面就要乱一阵子。”
“老张你说得对,我看干部管理制度是个问题。”金辉说,“你想,咱们工资家庭,如果哪月不往家交工资,马上就拮据起来。可是,一个单位,一少几百万,被贪占了,却发现不了,这是什么问题?是管理不严未查觉吗?不可能。再说,有些事特别明显,你靠工资收入,就那么千八百元,可是天天抽‘大中华’,哪来的。现在有人讲干部的三个三分之一,说有三分之一的干部玩大的(赌博),有三分之一坐好的(车),有三分之一养小的(姘头),这些都有现象外露,怎么就抓不到呢?”
“还有”刘光伟接着讲,“中央政策是好的,如果按中央政策办,什么问题不会发生。可是,一到下面就走样,这叫‘中层板结’,像东周列国,地方如八百诸侯,置王命于不顾,各取所需,把中央精神给走了样或窜改了。比如说,各行各业聘请社会监督员是件好事,让社会监督,但,聘的人是‘里码人’,不仅不能监督,相反还帮助吹嘘。而社会监督员,也有特权,每年几次招待,给纪念品,组织参观旅游。这不完全失去了‘监督’的本意吗?还有各地驻省驻京办事处是干什么的?办的是什么事呢?不少是打通关节,刺探情报的。我们不是有个县,得到驻京办事处的信息,中央财政部某领导要路经该县。消息传来,忙坏了领导。那天一早,县委书记,县长及有关人士就守候在国道边上,一等半天。见到了财政部领导的车后,马上迎了上去,要领导到县里歇歇脚,吃中餐,住一宿,然后再走。财政部领导明白这里的意思,严肃的拒绝了。你看,驻外办事机构不也走样了吗?中央的政策到地方,适我者则用,不适我者则改,名义上还是中央精神,这块中层八百诸侯板结必须打破!”
“我看还有一个问题应该注意,就是拍马屁的,抬轿的这些人,应该治一治。不少干部就是让他们给弄坏了。”方明新说。
“好!老方,你说的对。”李“公公”高兴地从石凳上下来,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我最恨那些马屁精。说也奇怪,有的人,什么能耐没有,可是步步高升。就是讨领导喜欢。这样的马屁精坏了不少干部,一个个被他们拉下了水。”
“说到马屁精我给你们讲个古代的故事。”教书先生李太营又开始抖“文化”了,“明朝解缙是个才子,一天他伴朱元璋在御花园游览。皇帝走在前面,上一座石拱桥时,问道:‘你看现在走路的情形,有个说法。’
解缙立即说道:‘这是一步比一步高。’
皇帝含首而笑。
走到拱桥中间,马上要下坡了。这时,皇帝又问道:‘现在又怎么个说法呢?’
解缙趋前答言:‘皇上,这叫后边比前边高。’
又一回,皇帝与臣下一同钓鱼。大臣们钓了不少,而皇上一条没钓到。这时旁边的解缙出口成章吟成四句诗:
数尺丝纶落水中,
金钩抛去水无踪。
凡鱼不敢朝天子,
万岁君王只钓龙。
这高级的马屁,甚得皇上高兴。看来马屁精古已有之。秦桧,何绅等都是大马屁精。”
一提到马屁精,大家都有了话,看来这马屁精,大有讨伐之意。
方明新说:“拍马屁的人很聪明,很累。可以当人事局长,因为他们一天到晚都要研究人,神经都高度紧张,要时时刻刻研究头头的心情,要熟悉头头的爱好、兴趣,要研究头头的人际关系。还要了解头头的家庭成员的嗜好。特别是要侦察到头头的隐私,秘密,诸如包二奶,养小蜜这些事。这些一点也不敢马虎,否则,马屁拍反了就炸了锅,前功尽弃。
拍马屁的人很累。头头进了办公室他要开空调、泡茶;头头上轿车,他要手扶车门框,身子弯得像个小折刀送上;头头上厕所他要送卫生纸:头头说公鸡能下蛋,他说亲眼见;头头说砂锅能捣蒜,他说砸不烂。
马屁精经常戴着一张阿谀奉承的假脸,不讲善恶,不讲良心,不讲荣耻,不讲道德,只要能讨得头头喜欢,弄到一点残汤剩菜,置自己尊严、荣辱而不顾。那一张脸皮要比城墙还厚。所以,奉迎拍马的人,是活得最累的。
“深刻,深刻!”不少人喊了起来,说方明新总结的高。
贾菲接着说:“马屁精一般无高学历,也没大本事,靠硬碰硬他不是对手。所以他必须去拍。他认准一个对象,不把他拍晕,拍傻,拍得为我所用,决不罢休。马屁精的凌厉攻势总是所向披糜,战无不胜的。
马屁精找准了对象,马上开拍,对某某领导的孩子拍起来:‘这个孩子不同凡响,你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成龙之材,将来不是当大官就是当大老板。’被拍的领导几乎心醉了,口里客气‘哪里,哪里,’心里却乐开了花,觉得这个人好。
还有一种反拍法,更精彩。一次党支部开生活会。当今时代,哪有几个缺心眼的去给领导当面砸意见。可是马屁精瞅准了机会:‘我给支部书记提几点意见!’此言一出,四座震惊,他站起来,直指领导:‘赵书记,我给您提三条意见:
第一,您这人太专横,太主观。国家规定每天工作八小时,可是您置国家规定而不顾,整天加班加点,每天晚八九点才回家,有时在办公室过夜,我们提意见您还不接受,这是个严重问题。
第二,您这个人太死板。有些不近人情,年终分红,每人都有,可是我给您送去,死活不要,让我很难堪,您不要谁还能要,这不是缺乏群众观点吗?
第三,您这个人太不善于团结女同志,太封建。咱单位是女同志成堆的地方,可是您作为领导,见女同志连招呼都不打,从来没见您单独找过女同志谈话。这是对妇女的歧视!’
你们看,这个人多会提意见。看来是提意见,实质是给领导歌功颂德。”
刘光伟讲:“我当过多年秘书,经过了几任领导,对领导周围的人看得太多了。从领导周围去看,马屁精一大群。而我作为秘书,是最有条件当马屁精的。但我失败了,所以一直没升上去。有的人当秘书,先当三孙子。领导的一切都管不算,领导家也得管。我们有位秘书,每周陪领导的残疾老爹去洗澡,扶着背着,累坏了。可是他亲爹瘫在炕上他不管,按规矩,每月他要给他爹妈二百元抚养费。有一个月没给,他爹妈急了,屡次打电话找他要,他气得回了家:‘能不给吗,急什么,晚几天都不行,给花吧!’说着把一大口袋硬币扔在桌子上就走了。你说这种马屁精还有人情吗?
更主要的是,马屁精是精,不是傻子,他们背后都有一个阴险的目的。
我打个比方,医院里的麻醉师大家知道吧!人有病了,要手术,首先麻醉师打麻药,把你麻醉了,你全身或局部完全失去了知觉,不疼痛了,这时医生才下手,把病灶割掉。这麻醉师是为了治病救人。
政治上也有麻醉师。这些麻醉师,尽拍马之能事,行阿谀之才华,用巧言巧语,用各种伎俩,不怕当奴才、当三孙子、投你所好,让对方感到你是百分之百的好人,也就这时麻醉了你,让你对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警惕,并以他为知己,以他为可信任者。到了这时,这位政治麻醉师的目的达到了。与医学麻醉师性质不同的是,医学麻醉师要为你治病,而政治麻醉师则在你麻醉时。行自己私人的目的,或发财、或当官、或违法、或诈骗,最后甚至给你一棒。你不信,你放眼看一看,在一个当权派周围有没有这样的人,有多少?政治上的麻醉师危害特大,大就大在有些人被其麻醉而不觉察。”
金辉十分有感触地说:“今天我们从周军引起了这么多的话题。方才老刘讲的太对了。周军这小子,从外表现象看,他也真是个麻醉师。今天知道,他收了二百多万,但平时你看不出来,他人缘好,对人总和和气气的。他生活俭朴。他住三间小平房,平时自己骑车上班,自己买菜,领导也得意他,同志也拥护他,是历年的先进工作者。你看他麻醉力有多大。
麻醉师不好查,麻醉犯法吗?不,甚至道德法庭也不能说他有什么不对,所以,这样的人,这样的政治上的麻醉师,隐藏性强,欺骗性强。我们领导识别不出,就中了套。历史到如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坐在木台上的一位中学校长,一直没发言,这时很有感触地讲:“曾子说过,‘用师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这徒就是服从的,听命的,服服帖帖,乖乖的人,用这人就要失败。但是,纵观历史,有识之士,拒贿拒贪还是大有人在。明代‘两袖清风朝天去’的于谦,大文豪苏轼寓言婉辞厚礼,清代名臣于成龙严词通报行贿官等都有先例。今天虽然我们谈了不少腐败,但是我党治腐还是有力的。有消息讲,反腐败政策将逐步上升为法律,并考虑没立防腐专门机构。这就是信号。”
“说的对!”李“公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我们今天说了国家大事,很有劲。但我们这些人,都过来了。要好好看看你们的崽子,不要让他们腐败,不要再出现周军。目前,我们市,要搞大工程,我要给这些当官的敲敲警钟。近亿元的工程建完了,大厦起来了,一批当官的却倒下了。这事我得说道说道。散了吧,今天不早了。”
坛主下令,大家散了。但也有没走的,三三五五唠起了别的。
陆天和今天一直是当了“厅(听)长”,一则以他身份虽然退了,但仍在高位,不能乱讲;二则,他听了大家讲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由广林,想到了他对由广林的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