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胡同动迁了，人们陆陆续续走了，陆天和走了，田妈她们也走了，仲祥忙着，而韦妙英跟田妈上了山。自己总住办公室，牛角胡同虽然还没拆迁，但自己回家住没味，办公室住也冷落。只在“办事处”时事多了些，但已经入正常规道，无须再操更多的心了。
乐美玉，好个乐美玉，我爱她吗？没有感觉，但她是我除了韦妙英之外第一个与我上床的女人。那时是借了酒力。
宁久香一直没有信，让我想着她点，她怎么就不想我点？
女婿死了，怎么办？可幸没有孩子，由娟找人不难。有点风声说马骏一直跟她好。能跟马骏吗？就马骏本人讲，不像马良马波，这个孩子好，本当。但毕竟是宫敬的小舅子。宫敬将来怎么样呢？联姻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姚杰是个什么人？贩毒与她有关系，不然干什么跑了？早知道她是宫敬的人，不然我也不答应让她用我的车运货。可是现在哪去了呢？从谈话中看到。宫敬还是十分关心姚杰的。
贩毒的事，我们要负什么责任？能一点责任没有吗？公安局为什么几次找我呢？
文化中心建设又怎么样了？为什么宫敬现在说不着急？马霞说咱们人人有份，好像要分红，乐美玉还公开说有肥水，这肥水怎能来的？会不会出事？要是给你，你不要能行吗？有没有市长的？
秦老爷子死得好惨呀……
由广林躺在404房间里，脑海中翻腾着，就是睡不着。再给由广录打电话，关机。找宁润堂算一下，走了；找陆天和，也走了；陆天和走时留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他帮我，他后悔了？他不相信我？他怕我走弯路？
找田妈？不敢。总觉得有些事不敢在田妈面前讲。
看看手表，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就是睡不着。
打了服务台的电话，送来了酒菜，喝，喝醉了就睡了。一醉方休。
一只烤鸭吃了儿片，一瓶白酒喝了三盅，门开了，他最怕的，但今天又最想的人乐美玉来了。
“好清闲呀！怎么自己喝起来了，也不喊一声。”乐美玉脱了外衣，在卫生间洗了洗。
最近404几乎成了她的家，牛角胡同动迁，姚杰失踪，罗珊去了岭上，女人院空了。只有到这404了。
乐美玉看看桌上的菜，打了电话，要了菜并啤酒：“来，亲爱的，大猪头，咱俩来个痛快，干！”
喝了半醉之后，由广林开腔了：“美玉，你说什么文化中心分红，还有我的份，这是什么意思？”
“傻子，猪脑袋。这项工程从招标到开工，搞了多少谋划，搞了多少动作，要不能拿到手吗？费了这些劲，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当然是马霞暗中操作，马霞靠的还不是宫敬。你看工程领导小组，组长是乔尚文。按规矩，你乔尚文是党委干部，你这个常委宣传部长怎么管起政府的事了。但是，说不合理也合理。张市长新来，去搞扶贫，宫敬也不能自己挂帅，用谁呢？乔尚文是马霞的亲戚，名义上也说得下去，文化归口宣传部，所以乔尚文当了组长，至于那个副市长就算配搭，让他搞计划，宣传，动迁等等，关系到钱的事，他摸不着边。再就是你，我。你离开了，只耍我了。你看，这工程不就是宫家工程吗？车祸事后，宫敬害怕了，怕工程再出事，他让工程慢下来。我也不傻，工程出了事，肯定要拿我开刀，车祸事不就把姚杰搭上了吗！
我是谁？我懂工程。现在有些人，干工程，捞肥水，工程出了事，肥水没捞着，手铐戴上了。肥水还得捞，工程还能不出事，你说，这工程能捞多少？”
“那怎么捞才不会出事呢？”
“好办。工程期间绝不能出事，工程一二年内也绝不能出事。可是五年十年之后出事，你找谁去？
咱俩相好，我相信你。告诉你，这里的学问大着呢。
水暖器材，用正品比如说要花八百万，我用非正品只花四百万。但开票还是正品，一下子就能挣一半。
电线，也这么办，一下子也就赚个百十来万。
会场坐椅，全用名牌，但是假的，一个坐椅就赚一百，五千坐椅赚多少？这还仅是一个厅。
告诉你，无尽无休。这些东西用上五年十年露不了馅。
这些，你不明白，但宫敬明白。他在暗示我，要做得干净，不留尾巴。我也不傻。赚多少，分多少，怎么分，你不用过问，但有你的份，你拿小头，当然你现在是红顶商人，不在乎这几个钱，但也不会少，我看百八十万挡不住。
由广林简直又被上了一堂课。这几年，他脑汁用尽，手段玩绝，但与乐美玉来比，相差太远了。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丑八怪脑子里装着智慧呢！要另眼相看。
“美玉，太高明了。我那份我不要了，给你吧！”
“哟，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惦着我。我想这些天你吃尽了河清各单位，腰包鼓了，女人也没少玩吧，还想着我。我告诉你，这钱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宫书记、马霞、乔尚文、副市长、姚杰、你、我都有份，我们在一条船上，船顺大家顺，船翻大家翻。”
由广林端起了杯：“我的美玉，别瞎说，你真了不起，来，我服你，干一杯！”两人碰了一下杯，白酒进了肚。乐美玉微有点醉，靠近了由广林的肩头，眼中含着泪。
“广林，我容易吗！”说着，斟了一杯酒，一日而干，“我出生在苗家山寨里，是个苗族小女孩。家中姐妹多，父母像养猪崽一样养着我们，没好吃，没好穿。但我生性不服输。
那一年，省艺校招生，说少数民族特惠，我就报了名，借了件衣服去参考，结果出来了，表演技艺我高分，唱歌我也高分，体型我特苗条，就是今天你看我体型不也特好吗。可是，没录取我。我急了，跑到招考处闹。闹得这些教官说不出让我满意的理由。最后一位年岁大的考官对我说，我一切都优秀，只是相貌太粗，太丑一些，表演不合适。我一气之下说，我不考表演，谁叫我爸妈生我个丑八怪，你们不是还有编导吗？我考编导。就这样我人了艺术学院，五年学习，我年年拔尖，成了全校出名的丑才女。
毕业后，我分配到歌舞团，任副编导，后当主编导。因为我编导的节目，几乎个个叫好，个个得奖。
但是，后来发生一件事，让我的事业起了变化。我编导《青蛙王子》歌舞剧，为男一号演员争了起来，省交通厅副厅长的公子史亮非当男一号不可。而有才华的于新阳才是真正的男一号。这艺术来不得半点马虎，演员选项不好就要砸锅。我顶着压力，硬把于新阳推上了男一号。于新阳，比我小三岁，贫苦出身，刻苦练功，我冒着风险用了他。他也为我争了气，一举成功，轰动全省。他也许是看中了我的才华，也许是为了感恩，主动向我求婚。起初我拒绝他，第一，他比我年轻；第二，我长得丑，并决心一辈子不嫁人。但他不放过我，在一个风雨之夜他留在了我的独身宿舍，我给了他，很快我们结婚了，不久也怀了孕。而于新阳一发不可收，连续几个舞剧都取得了满意的效果。电视台、报社，大规模宣传他，他成了剧团撑门户的人物。
我怀孕四个月，便请假休息。一次，我与我的朋友去艺术剧院看“茶花女”，中间休息时，我在二楼上看到了于新阳与一个姑娘在一起，亲亲蜜蜜。
我气得剧没看完就跑回了家，于新阳回来我大发作。但他十分老练，说，时代就这样，谁一生能跟一个女人。我们是夫妻，组成家庭，这是幸福的。但是，谁也不能一生只爱一个人，何况我们搞艺术的。这一番话，气得我把茶具摔了，把书柜砸了。
第二天，我一气之下，去了医院，作了人流，并离了婚。我又要求组织上安排我到机关工作。领导上也很同情我，也考虑我一直为剧团做贡献，就让我到省文化厅办公室工作。我独居独处，不与任何人接触，以工作来赶走我的痛苦。我从头学起，办事务，管人事，又管起了工程，成绩也很突出，不久就提了办公室副主任。你看我现在有点本领，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后来，于新阳才发现，与他好的姑娘是有意耍他，是史亮让她干的，史亮为的是报我一箭之仇。舆论的谴责，良心的发现，于新阳哭着嚎着找我要恢复关系。我是那样人吗！但他终日磨，还找人说合。我烦死了。这时，正好我的朋友姚杰来了，她讲河清很好，她与河清市市长宫敬是那个关系，并说很快就能当一把书记，让我到河清，给我个文化局副局长干。我一听也好，躲个清静。就这么我来到了河清。”乐美玉擦了擦眼泪，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美玉，你是个好人。”
“不，什么好人。我心中的于新阳没消失，我心中的史亮也没消失。我到河清，休整几年，积蓄力量，我要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谁把我从艺术顶峰拉下来，是谁毁了我的青春！是谁让我死不了活不成！我恨，我要报仇！所以我不想争什么局长。”乐美玉连干三杯啤酒，歪在桌子边上。
“广林，大猪头，你是好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本来应该平平安安过日子，可是你却非要往上爬，像我一样，你不服输。你用了些小权术，耍了些小聪明，爬得很快，当上了局长，人大常委。对我来说，你这些手段，仅仅是小儿科。这也是因为你善良的本性还没完全泯灭。我到河清，没有亲人。只有你。也许是太丑了，我没跟任何人上过床。你看我狠，但我作事有分寸。我告诉你，不是我喝多了，因为我信任你，姚杰是干什么？是贩毒的。为什么和宫敬好，也是贩毒，他们是大毒贩子，想拉着我干，我装傻，不知道，不介入。怎样，现在出事了。姚杰刚开始雇你们车时我就告诉你要留神，当时还不能说透，我也没底。那个大姐马霞也是个混蛋，白痴，为了钱，宁愿让宫敬上姚杰的床！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广林，我知道你厚道，但，你的路远着呢。我清楚你这一生还有重要的一步就是能当上副市长。到了副市长位上，你就可以当政协主席，人大副主任了，我看就行了。目前你还不应停止，要抓紧，有信心；还有一点，就是你文化水平太低，没文凭。这个也好办，你应尽早想想办法，弄个大本或大专文凭。但是你千万别干过头的事，千万别不给自己留后路，要适可而止。要有一点良心。违法的事别干，干了就把自己干进去了。这些话在这个世上，我只能对你讲，我想你也应对不起我呀！广林，你说是吧！来，干，干，亲爱的，我今天说的太多了。
后面的这一段议论，由广林冒了冷汗。难道真的这样吗！太吓人了，太危险了，我……
“来吧，亲爱的，你不嫌弃我，我也也不嫌弃你，大大猪头对丑八怪，正合适，来，来，让我们尽，尽情吧！”
他俩睡下时，时钟已敲过三点。
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乐美玉的手机响了。她从由广林怀里挣出来：“谁，这么一大早来电话，神经病。喂，谁，姚姐，没关系，说吧，我这没人，什么？受不住了，不，那也不行，你还得忍着点。什么？见我？我的天奶奶，你可别无事生非了。我们都被监控着呢，还敢见你。好，你千万千万别告诉你的地点。来人了，我关机了。”
乐美玉放下手机，伏在由广林的身上，歪着头：“你看，吓人不，她还找上来了。如果真的要被监控，我算完了。广林，快，快起来，我们把手机号换了。说不定她还要找你呢！”
三天后，市文化中心筹建办公室门被撬开，保险柜里一万多元钱拿走，所有的账册及票据，一扫而光。
冯明宇第一时间报告了孙同志，孙同志指示：此事可报告市里，你们自己去破案，有什么异常，及时报告。
宫敬找到了张立行，并公安局长冯明宇，分析了案情。宫敬说只是一般的盗窃案，让公安局侦破。他提出文化中心的建设暂停一下，并让乔尚文处理被盗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