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成斌
在农村从教多年,或喜或悲,或酸或辣,诸多往事已如过眼烟云,毫无踪影。但其中一件小事,却时常刺痛我的心。虽然它仅缘于10元钱,但它却留给我终生的遗憾……
我以为,乡村教书最苦的不是乡野空旷的寂寥、精神生活的匮乏,而是每个期末要前往学生家里索要学杂费。
那个学期又近期末,学校索要学杂费的工作又开始了。幼儿班有个叫凤凤的小女孩,父母都外出打工,家里只有奶奶与其度日,她是欠学费的“大户”。
一天,因联系筹建新校事宜,我刚到村口,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我,循声望去,从停在村口边的一辆三轮车上蹒跚地滑下来一位矮而胖的老妇人,一下将我拦住:“校长,我儿子外出打工没回来,凤凤的学费恐怕暂时交不上。”
“这样不好吧,快放假了,希望快些,免得老师来你家要。”
“我知道。可这段时间儿子连生活费都没寄,我们生活困难,学费能不能免些?”
“学校也很困难,最好别免。”一听是要求免费头就疼,我拉长了脸,丢下她就往前走,身后是一片沉默。
第三天早上,她让凤凤捎话叫我去她家取学费。她家的确很困难,屋里空荡荡的似乎除了几根柱子外,什么也没有。她一见到我,赶紧从内衣兜里取出一团手帕。
“本来这些钱是女儿这一年来回家看我给我零用,我攒下来的,看来儿子暂时是寄不来钱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团手帕,露出一叠10元的纸币。
“校长,这儿整一百元,我想能不能给免十元,给孙女添双鞋。天转凉了,凤凤还穿着凉鞋。”
“那我回去与几位老师商量商量,再通知你,你暂时先别买鞋。”
“好,好,那太谢谢了。”老妇人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我拿着90元回了学校后,由于别的事忙,又因仅仅10元钱的缘故,也没有把它记在心上,因而便搁了一个星期。
第二周的星期一,我上班时,无意中幼儿班老师告诉我,上周星期六老妇人过世了,我顿时愣了。
“凤凤今天穿什么鞋?”
“凉鞋吧。”幼儿班老师疑惑地望着我。
下午,我捧着一双新鞋,出现在凤凤面前,但我多么希望站在我眼前的是那位尚不知名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