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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印公司拒不公开中毒事实

28日晚10时45分,大阪工厂厂长带着董事们商定的29日停产、检查设备的决定,到大阪市保健所报告去了。但保健所并没有因此让步,而是坚持要求以登报形式公开信息、回收商品。大阪工厂厂长表示回收商品可以,但登报要回去请示再说。保健所要求在29日9时以前答复。这番交涉,可费了些时间,当那个厂长走出保健所时,已经是29日凌晨1时10分了。

2时许,牛奶营业部长向第二事业本部长报告了保健所的登报要求,但本部长却对此不以为然,说“如果保健所非要登报,请示总经理后也可以登,但在没有查清中毒原因之前就公布,反而更会引起混乱”。这个部长命令明天再去保健所试探一下,问他们若要登报的话,应写些什么内容。

在保健所指定的答复时间,也就是29日上午9时,雪印乳业公司的质量管理部长来到了保健所,但是没有带来关于登报公开中毒事件的决定。保健所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张,再一次要求雪印乳业公司在当天下午1时之前做出决定。

当天,大阪市用传真把情况通报给了国家监管部门——厚生省,厚生省也要求雪印乳业公司公开中毒事件。

雪印乳业公司大阪工厂于29日停止了生产,并从8时开始回收市场上流通的低脂肪奶,并在当天上午向农林水产省作了报告。但对于向社会公开,他们仍然没有表示出明确的态度。

不把中毒事实公开、让广大消费者了解中毒商品的具体情况,就意味着受害者的人数将会继续增加。

自中毒患者出现以来,雪印乳业公司的行动一直都很迟缓,他们甚至没有向总经理石川哲郎汇报这件事。一直到29日上午10时半,石川哲郎在札幌机场准备乘机返回东京时才被告知。

到了保健所指定的答复时间的下午1点,雪印乳业公司仍然没有答复。

1时40分,回到东京公司总部的总经理石川哲郎召集了第二事业本部长等人商议,终于作出了同意在报纸上公开引起食物中毒产品信息和处理措施的决定。当西日本分公司职员接到从东京公司总部传来的消息,赶去向大阪保健所报告时,这已经是下午2时了。

下午4点,大阪市政府约见媒体,公布了“雪印”牌低脂肪奶引发食物中毒的情况。自28日晚11时要求雪印乳业公司公布中毒原因到此时,已经过去了17个小时。大阪市的官员把这段时间称为“恐惧的17小时”,因为这期间的雪印乳业公司迟迟不决,而中毒报告却接连不断。事后查明,大阪市共有2718名中毒者,而其中的318人就是在这17小时之间饮用了雪印乳业公司产品而中毒的。如果雪印乳业公司能在28日11时就公开中毒消息,那么这318人就有可能不受上吐下泻之苦。

前面提到的那三个因喝了“雪印”牌低脂肪奶而中毒的孩子的父亲,在28日上午又一次打电话给雪印乳业公司西日本分公司,曾到过他家的业务员告诉他,在大阪也出现了同样中毒的现象。听到这个消息,那位父亲反而松了口气:“真是食物中毒!只要不是坏人投毒就好!”日本时不时地发生投毒事件。1985年至1986年,曾有自称“21面相”的人写信给森永食品公司,说在商品里放了氰化钠,之后又连续写了35封信给其他的食品公司,还写信给警察和媒体,挑衅地称他们为“傻瓜”,说他们没有本事抓住真犯人。不过也奇怪,这个案件到现在也没有侦破。1998年7月,就在和歌山县,发生了“毒咖喱饭”事件。一名妇女在社区聚餐时的咖喱米饭中投入了砒霜,造成63人中毒,4人死亡。屡屡发生的食品投毒事件,使人们心有余悸。

29日,那位父亲在超市看到“雪印”牌低脂肪奶还在货架上。“不是说有问题吗,你们怎么还不赶快回收呢?”他又给雪印乳业公司打去电话。对方回答:“已经开始回收了!”看着货架上的商品,那位父亲不知说什么才好。30日,雪印乳业公司终于主动打来了电话:“我们立刻登门道歉!”这时,日本西部地区的中毒者已经超过了1万人。

那位父亲质问前来道歉的两个业务员为什么产品会出问题,那两人一脸无辜:“我们也很气愤。工厂那里出了什么事,我们营业人员根本就得不到消息。”

那位父亲感慨地说:“我们全家都喜欢喝牛奶。因为觉得很安全,营养丰富,还便宜。所以,我一直要孩子们别喝其他饮料,多喝牛奶。我们每次去超市总要买很多牛奶回来。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以后大概还是要喝牛奶的。两个男孩因为小,搞不清楚这次遭罪的原因。但大女儿懂事了,说以后再也不喝牛奶了!”

雪印乳业公司接到最早的中毒投诉是在6月27日上午,也就是前面提到的三个小孩的父亲的举报。那之后,雪印乳业公司又连续接到举报,然而,一直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抑制中毒事态扩大的措施。在大阪市政府的行政指导的督促下,雪印乳业公司才终于在6月29日上午开始回收商品。同时,雪印乳业公司主动提出来,要把至今由大阪工厂提供给大阪、奈良地区学校用的牛奶,换成该公司神户工厂的产品。尽管学校用的牛奶不是低脂肪奶,但雪印乳业公司已经感觉到大阪工厂可能有问题了,要是再在学校用的牛奶上出了问题,那就更糟糕了。

雪印乳业公司向社会公布中毒情况,已经是29日的晚上。

29日晚9点45分,雪印乳业公司西日本分公司约见媒体,宣布了低脂肪奶食物中毒的信息。记者们立刻追问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才公布,分公司总经理回答说:“因为中毒原因没有查清楚,想先集中力量查找原因。没有查清原因之前就公布的话,更会增加人们的不安。看来我们的想法错了,没想到中毒者会增加得这么快。”

29日下午被确认的中毒者有23人,其中3人住院。30日上午累计中毒者增加到1199人。7月1日上午增加到4839人,69人住院。7月4日下午增加到9303人,37人住院。7月5日下午增加到10643人,37人住院。7月10日下午增加到13809人,17人住院。中毒人数最终被确定为14849人,其中到医院治疗的有5413人,成为日本近年来规模最大的食物中毒事件。

在分公司经理忙乱地解释着为什么没有在27日接到投诉就公开信息、回收产品时,他的部下补充了一句话:“因为市保健所要我们在公开发表时间上与他们保持一致。”言外之意,保健所也有责任。

这话传了出去,立刻引起了市政府官员的大怒:“胡说八道!”实际上,市政府在发现“雪印”牌低脂肪奶有问题后,28日晚11时就建议雪印乳业公司回收产品、公开信息。大阪市长还曾对雪印乳业公司说:“是不是参照参天制药公司的例子,立即回收产品?”

就在同年6月,也就是雪印事件之前不久,有人给参天制药公司寄去了该公司生产的眼药水,里面被添加了奔散油,该人威胁说若不拿出2000万日元,就照样给放在商店货架上的眼药里加奔散油。奔散油是从矿物质中提炼出来的碳氢混合物,一般用来做清洁剂。这东西要是滴到眼睛里,会对眼睛造成很大伤害。

参天制药公司接到威胁信后,马上采取了公开威胁信、呼吁消费者及销售者注意的做法,同时立刻从全国的药店回收了所有的眼药类产品。据说,参天公司因此损失了13亿日元,但这样做保证了消费者的安全,也维护了企业的信誉。与此相比,雪印乳业公司对突发事件的反应就太不像样子了。

大阪市政府是28日晚11时督促雪印乳业公司公开信息的,但雪印乳业公司一直到29日下午2时才明确表示同意公开。市政府官员在接到雪印乳业公司的答复后,就马上做出了向社会及媒体公开信息的准备,为此用去了约2个小时的时间。最终,市政府是在29日下午4点公布了中毒情况,而雪印乳业公司晚上9点45分才公布。把推迟公布的责任全推给市政府的说法,确实有些过分。

雪印乳业公司终于公开了中毒事实,这最起码可以防止事态的继续扩大了。对于为什么没有能尽快、更全面地采取抑制中毒事故蔓延,雪印乳业公司事后是这样反思的:

“因为公司内部的信息传递及确认耗费了时间,再加上当时没有搞清事故原因,就没有能去考虑对已经销售到顾客手中的商品采取对策,而光想着如何满足保健所提出的登报公开的要求,没有能想出其他的通报手段,结果在回收商品与通知消费者之间出现了时间差,给很多人造成了痛苦。”

数量众多的消费者给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但在企业实现利润的价值链中,消费者也像原料、机器和商品等一样,仅仅是产生利润的一个因素,作为人的生理、精神上的性质就往往会被忘掉。这是市场经济中企业行为最原始、最恶劣的一面。在雪印乳业公司的行为中,它又一次呈现了出来。

6月30日,各家报纸上都刊载了雪印乳业公司关于回收商品及道歉的公告。一时间,整个日本被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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