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陈将萧摩诃,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所逼耳。”因赦摩诃。绰①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绰去而赦之,固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朝。”上曰:“大理②其为朕特赦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于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绰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颎斩之③,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得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问绰曰:“竟何如?”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④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以好者,武侯⑤执以闻,上令悉斩之。绰进谏曰:“此人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耶?”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治书侍御史柳彧⑥复上奏切谏,上乃止。
《隋书·赵绰传》
【注释】
①绰:即赵绰,隋河东人,为官正直,执法不阿,治政有能名,时为刑部侍郎,掌刑法。
②大理:官名,执掌审讯狱事。
③“命左仆射”句:左仆射,官名,即左丞相。高颎,隋大臣,文武兼通,多立建功,为上柱国、丞相,朝野推服,论者以为能相。
④谢:道歉。
⑤武侯:官名,掌车驾出行,前驱后殿,昼夜巡察等事。
⑥“治书”句:治书侍御史,官名,纠察百官之事。柳彧,隋大臣,为官正直不阿,为百僚所惮。
【译文】
陈国旧将萧摩诃,他的儿子萧世略在长江以南地区发动叛乱,萧摩诃当连坐受处罚。隋文帝杨坚说:“萧世略年纪不满20,能有什么用?因为他是名将的儿子,被人所逼迫而不得已而已。”因此赦免萧摩诃。赵绰执一进谏不能赦免,隋文帝说服不了他,想让赵绰离开后再赦免萧摩诃,于是命令赵绰退朝进食。赵绰说:“我奏请狱事还没有定下来,不敢退朝。”隋文帝说:“大理官为我特地赦免萧摩诃呀。”于是命令身边官吏把萧摩诃释放了。刑部侍郎辛亶,曾经穿了一条红色的裤子,俗话说这是有利于升官,隋文帝认为可恶,要斩掉他。赵绰说:“辛亶的罪过按法律来定不应当被处死,我不敢接受诏命。”隋文帝愤怒地对赵绰说:“你怜惜辛亶的性命而不怜惜自己的性命吗?”命令左仆射高颎把赵绰斩杀,赵绰说:“陛下可以杀掉我,但不能杀死辛亶。”赵绰来到审刑的厅堂里,脱下衣服要受斩了,隋文帝派人问赵绰说:“你究竟怎么办?”赵绰回答说:“我执行法律专心执一,不敢怜惜生命。”隋文帝拂着衣袖进入内室去了,好久才放了赵绰。
第二天,隋文帝向赵绰道歉,并慰劳和勉励他,赐给他各种财物300段之多。当时,隋文帝下令禁止坏钱流通,有两个人在集市上,用坏钱交换好钱,武侯官把他们抓住并上报给朝廷,隋文帝命令把两人都杀了。赵绰进谏说:“这两人按法应当受棍棒杖责之刑,杀他们是不合法。”隋文帝说:“这不关你的事。”赵绰说:“陛下不觉得我愚蠢昏暗,把我安置在御史执法部门任职,你想胡乱地妄杀人命,怎么不关我的事呢?”隋文帝说:“摇撼大木摇不动的人,应该量力而退。”赵绰回答说:“我希望能感动上天的心,更不用说撼动大树木!”隋文帝又说:“喝菜汤的人,太热了就放过一边。天子的威势,你还想挫折吗?”赵绰不说话,跪拜在地上,越加向前,隋文帝呵斥他,他也不肯退下。隋文帝于是进内室去了。这时治书侍御史柳彧又上奏章急切劝谏,隋文帝才没有妄杀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