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魇
天空下着小雨,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慢慢向一个地方走去,人们彼此沉默着,走向那个灵堂,环境似乎被染成无力的黑白世界,一个小男孩,沉默的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你不要哭了,”甜甜的声音传来,小男孩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模糊的脸,但那张脸给人的感觉是熟悉的,一枝花从她手中递了过来,“我妈妈说男孩子不可以哭哦,这个送给你,你不要哭了。”
男孩别过脸,冷冷的说:“我没有哭。”
“你分明在哭嘛。”小女孩好奇的歪着头看他,只见他干净美丽的面容上写满了不屑,没有眼泪,但她仍好奇的蹭到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男孩被她盯得不耐烦,正要起身去别处,却被女孩死死的拽着衣服不放,她甜甜的笑了笑说:“你等会我哦。”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男孩仍旧沉默的坐着,不理她,过了一会儿,女孩又跑了回来,她将手里拿着的一杯水全部泼到男孩脸上,笑了笑:“这样,你哭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这是我泼的水哦。”说完还未等男孩发作,将花快速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跑开。
“你……”男孩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两行隐忍已久的液体,缓缓顺腮而下,和脸上的水不同的是,它们很热……
欧阳琦骤然惊醒,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此熟悉的画面,如此熟悉的声音……那是谁……不知为何,想到她他忽然觉得心痛,他平静下来,努力去想那个人的容貌,但是她却越来越模糊,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挡住,无法接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跳下床向书房走去,果然……他慢慢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工艺品,那是由树脂做的,中央凝结了一朵淡黄色的花,叫不出名字,也许就是普通的野花,淡黄色的花瓣轻轻的舒展开,有种平淡的感觉,不妖不艳,他拿着它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响起一个声音,“阿琦,你在吗?”
是九耀的声音,欧阳琦回过神,叫了一声,“在,上来。”
“这是什么?”九耀好奇的看着欧阳琦手里的东西。
欧阳琦摇了摇头,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很重要的东西”。便不再说话,眼睛一直在注视那朵花。
“你中邪了?”九耀说着就要伸手模他的额头。
欧阳琦侧着头轻轻躲过,“六年前……”他看着九耀,“我母亲去世后,我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找过你?”
“我想想……”九耀托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我记得你还很激动,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伤心过度脑子坏了,非要拉你去医院来着……”
“对,就是那件事,”欧阳琦转过头看着九耀,“你不记得我是因为什么事去找你?比如说是因为见着了什么人?”欧阳琦小心的开口提醒。
“嗯,还真忘了,”九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欧阳琦摇了摇头,既然树脂还在,就应该证明那件事、那个人对自己很重要才对,那么自己不应该忘了呀,他不认为自己的脑袋会退步到这种程度,他想着最近的种种事情,若有所思地说:“九耀,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九耀挠了挠头,“是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
九耀皱了皱好看的眉,“不知道,说不上来。”
“问题就在这,明明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欧阳琦慢慢靠在沙发上,以慵懒的姿势坐着,“我记得那天自己莫名其妙地站在游乐园里,手上还举着两个冰淇淋,但我却忘了我是怎么去的,为什么要去,还有和谁一起去的,从那天起事情好像就不太对劲了,这种感觉……以前好像有过一次,像是什么东西被封印的感觉……”
“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别说得这么毛骨悚然,感觉所有人都被施了法一样,”九耀耸耸肩,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和左之晴吵架了?脑袋坏了?”
“左之晴?”欧阳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思维还停在九耀那句“感觉所有人都被施了法”,没错,这种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被施了法一样,但是怎么会……
“对啊,左之晴,”九耀打趣道,“怎么,这么快就把你的女朋友忘了?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欧阳琦想了想,自己确实是在左之晴第一天来学校时和她在一起的,他还记得那天是在九耀的别墅里,只是感觉少了些什么,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加在里面,但那究竟……是些什么呢……
“对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九耀抬手看了看表,“走了,该上课了。”
喜欢……欧阳琦想了想,喜欢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心里一直有某个声音在说:你喜欢她,你喜欢她……欧阳琦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他对左之晴也并不感到讨厌,但是,如果硬压下这种声音,他惊奇的发现,他对左之晴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持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欧阳琦回过神,“喂,小晴,嗯,我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你了,我晚上接你去吃饭,嗯,就这样。”他挂上了电话,“九耀,帮我请假,我今天不去上课了。”
“不去上课?”九耀玩味的重复他的话,“嗯,我知道了。”他说着起身向外走去,阿琦是要去找什么人吧,不过也好,事情总要有个解决才是,说实话,他并不怎么喜欢左之晴,而且,最近事情是有些乱,他的朋友前几天打电话来说事情查到了,但他却惊奇的发现他所说的事情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奇怪,集体撞鬼了不成?
别墅又安静了下来,欧阳琦眼神深邃的坐在沙发上,他在想事情的种种可能性,但是光凭想是不行的,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斯亚所大学的教学楼错落有序的排着,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喷泉,降月抱着一堆书向图书馆走去,一个优雅的身影,慵懒的靠在图书馆门前的石柱上,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似乎站了很久,“嗨,”他忽然抬起头向经过门前手上抱着一堆书的美丽女子看去,笑着打招呼,“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降月看着他,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恢复平淡,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她礼貌的笑了笑,“我不觉得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可谈。”
将她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欧阳琦笑了笑,“比如谈谈伯父的病,我认识许多外国有名的医生,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他说完心情很好的看着那个欲走的身影停住。
降月回过头,“那好,去哪谈?”
斯亚所大学里有一间有名的咖啡厅,这里的咖啡都是纯正的咖啡,以原豆现磨的粉。
“我是不是曾见过你?”欧阳琦优雅的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降月顿了顿,奇怪的笑了笑,“我们上次在左之家见过,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是说以前。”欧阳琦纠正她。
降月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她紧紧抓着咖啡杯,所以看不出来,“以前……不记得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破绽,甚至说得有些云淡风轻,没有波澜,因为无论怎么说,也没有人相信,说他们中了魔法?这有多可笑,她早该把一切忘了,也许……一直被施魔法的人,只有自己。
欧阳琦一直紧紧盯着她,试图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找到什么,但他看到的,依然如前几天看到的一样,只是她眼中的释然,又多了几分,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头,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就要失去了……似乎是烙印在心上的很久很久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要失掉了,他的身子甚至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
“不是说谈谈我父亲的病吗?你真的可以帮忙?”看到他紧皱的眉,降月忽然感到心疼,她害怕再和他多待一分钟便会泄露内心汹涌的波涛。
欧阳琦皱了皱眉,他现在脑袋很乱,“嗯,我会联系,你可以放心。”
“那好,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要赶快逃离他身边,她现在要的是平静,不要再一次迷失掉。
“降月。”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熟悉而又陌生,那是每夜只有在梦中才会听到的声音,降月骤然转身,眼睛的波涛还没有消失干净。
“你……”欧阳琦看见了她眼底的伤痛,就像第一在左之家遇见她时一样,那种刺痛又一次传来,她的脸色好白,神色很憔悴,她睡不好吗,还是没有休息好?这一定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连续长时间才会变成这样,欧阳琦像是受了蛊惑,一步步走向她,伸手抚摸她的脸,“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降月像是触电般的逃离开他的手,刚被他抚摸过的脸像火烧一样,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难道……不,降月遥遥头,他不可能还有什么记忆,她听见自己在说,不要有希望,不要有希望。但看着眼前深爱的男子正用受伤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的心又怎么能不动摇?也许,他和别人是不同的,他是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会永远受人摆布,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一个声音却响起,“阿琦!”人影一下子越过降月,像前面的男子扑去,深深扎进他的怀里,来人——左之晴。
画面瞬间被定格,面带甜美微笑的女子幸福的扎进喜欢的人的怀抱,男子虽有些意外,但从眼神看是快乐的,他们对面的女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而寂静。
欧阳琦有些意外的接住她,揉了揉她的发,微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左之晴抬起头眨了眨好看的眼,“我和朋友来这儿喝咖啡,恰巧碰见你。”其实是杨素艳打电话警告她,要她小心降月,果然让她撞见了,左之晴转过头,好奇的望着降月,“降月姐姐怎么会在这儿?”她面带甜甜的微笑,眼神却是不符年龄的恶毒。
像是某些东西重重的摔在地上,在她看见他对左之晴的微笑时,所有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成深不见底的绝望,圣人说的话果真有他的道理,人最好还是别对东西抱有太大的希望为好,降月感到有些无力,她想快点离开这儿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她没有理会左之晴,甚至不清楚她刚才究竟对自己说了什么,她自顾自的转身走了出去,却扎进一个宽敞的拥抱,“降月。”张洛扶住有些颤抖的她,眼神里写满了关心,他今天本想在图书馆和降月来个“偶遇”,却看见欧阳琦挡住她的去路,然后不知跟她说了什么,二人就走了,他好奇心盛,就跟了过来。
“降月姐姐,你男朋友来啦,”左之晴依旧在笑,甚至笑得很美,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花,只是上面长满了刺,“我听你们班的人说了哦,他是你男朋友,唉,怎么不领回家让爸爸看看?”
张洛刚要说什么,却被降月拉住,她小声的说:“带我出去。”
欧阳琦安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眼神一直停在降月身上,左之晴忽然跳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欧阳琦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没什么,来喝杯咖啡。”
“降月,你没事吧?”张洛担心的看着降月,“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身体在发抖。”
降月摇了摇,她本想笑,但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平静的开口,“我没事,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他想起刚才降月没有反驳左之晴说他是她男朋友的话,不禁有些激动,难道她默认了吗?这就表示他成功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降月,刚才左之晴说我们,你怎么……你是不是……”他太激动了,连话都没办法说完整。
降月知道他误会了什么,皱了皱眉,她现在好累,她不是神,她是人,她不可能在看到刚才那一幕后还要强颜欢笑的去面对别人,她冷冷的看着他,“你不要想歪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而且永远都不会有,如果你以后还想让我做你朋友,请别在说这样的话。”
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张洛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可是……”
“没有可是,”降月转过头,打断他的话,她的眼神很寂静,“只有事实,我们之间不可能,这就是实事,不会有可是,不会有希望,明白吗?”说完她没有再理他,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张洛愣愣的站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他呆呆看着她的背影,降月……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冷漠,不,比以前更冷漠,降月以前的冷漠,都是外表给人的感觉,但现在的冷漠,却是从内心骨子里透出的,似乎是一颗心已经死了……张洛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那么她将会怎样……
她的改变会和那两个人有关吗?对了,左之晴为什么会叫她姐姐?如果她是左之晴的姐姐,那么她不就是左之家的人了吗?听说左之家现任的女主人很恶毒,她会放过降月吗?张洛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向酒吧走去,他要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