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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到光之处

“我可以感觉到它,在我走路时,在我呼吸之际。”尤妮帕降低声音,只让梅勒听到,“就好像有东西在我体内……这里,在我胸口……就像一根绳子拉扯着我。”她的镜子眼睛对着她的朋友,玻璃后的银光,仿佛一座灯塔的火光一般,“我试着抵抗,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但你记得金字塔里发生的事?”梅勒抓着尤妮帕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们坐在沙皇间谍栖身的藏身地点最角落。

尤妮帕吞咽着。“我知道我曾试图阻止你,而我们……我们还打了一架。”她羞愧地摇着头,“我很抱歉。”

“你也没办法,都是波乔搞的鬼。”

“不是他,”尤妮帕反驳道,“而是石光。波乔教授像我一样受到它的控制。只要他一直待在下面的话,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位科学家,而只是光爵。”

“而你在上面这里觉得好多了?”

尤妮帕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它在这里虚弱多了,或许因为它是个石头,而无法穿透地表的岩层,至少不很彻底。但它并未消失,它一直在我体内,有时候会很痛苦。”

梅勒在冲出地狱后,见到了尤妮帕胸口的疤,那道波乔帮她安置一个新的心――一小块石光所留下的伤口。它现在在她的胸腔中一动不动冷冷地待着,像从前那颗心脏那样,维系着她的生命,如同一粒发光闪烁的钻石。它在短时间内治愈她的伤口,当她精疲力竭时,赋予她力量。但它也试图控制住她。

当尤妮帕说到痛苦,那她指的不是手术后的疼痛,不是那道伤疤。她指的是那一种再次出卖梅勒的冲动,那种抗拒自己的战斗,那种介于她温顺的自我和石光冷酷力量间的矛盾。

想到这里,梅勒也痛苦异常,她必须注意尤妮帕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她会再次出其不意地突袭他们。

不,不是她,梅勒苦恼地想着。而是石光,那个落入地狱中心的彗星路西法。

梅勒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出她困惑着的事:“你说……在金字塔中……”

“波乔说他是你祖父的事?”

梅勒点点头:“他说的是实话吗?”

“反正他是这样说。”

梅勒看着地面,取出了那面水镜,指尖摩挲着镜框。她的另一只手摸着现在挂在她脖子上的鸡爪,失神地把玩着那尖尖的小爪子。

“还要汤吗?”她们身后的一个声音问道。

两名女孩转过身。沙皇间谍队伍的首领安得烈随便地洗掉了脸上的灰色颜料,只穿着部分的木乃伊盔甲。他的个性坚韧异常,但女孩们的出现让他变得亲切和蔼,连他的四名同伴都觉得讶异。

男人们还在矮房间的另一头围着维米特拉克斯,一手拿着木制的汤碗,另一只手便不断伸向黑曜岩狮发光的躯体。

他们不知道它落入了石光之中。和尤妮帕不同,石光没有控制住它。梅勒觉得这很特别,但到现在为止,她没有发现任何让人不安的不寻常。在那以后,维米特拉克斯变得更强大,甚至比以前还大上一号,但除了它身体上那种熔岩般的光芒外,它并没有任何改变。它还是原来那个好心的维米特拉克斯。虽然非常担心它的部族,并仇视着赛特,现在却沉醉在沙皇手下对它的赞叹注意中,对他们的问题、胆怯的碰触和脸上那种敬畏的表情,感到沾沾自喜。他们全都听过威尼斯的石狮子,也包括少数会飞的狮子。但一头像人类一样会说话的狮子,而且还像他们家乡教堂中的圣像画一样光芒四射,对他们来说,确是崭新神奇的经历。

尤妮帕回绝了安得烈递给她们的汤,但梅勒又再盛满一碗。在这些天只靠一些又老又韧的肉干过活后,这些清汤对她来说宛若美食。

“你们不需要害怕。”安得烈安慰她们说,“狮身人面找不到我们的。我们在此待了将近半年,而他们到现在还未注意到有我们的存在。”

“而你们不觉得这不对劲?”梅勒问。

安得烈轻轻笑着:“我们也问同样的问题几千遍了。狮身人面是个古老的部族,一开始就以智慧聪颖著称。他们是不是在观察纵容着我们?他们在误导我们?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在这里,因为我们根本没机会向外传递讯息?”

“我以为你们有信鸽。”

“确实有,但在这种地方,又能养多少只信鸽,而不被人发觉?我们只能收集信息――靠着记忆,而不是写在纸上。不久后,我们就可回家,这都要感谢巴巴雅加。”

他对她们露出一个鼓舞的微笑,然后就加入其他的同伴。

他尊重她们的隐私。

“他蛮特别的,你不觉得吗?”尤妮帕说。

“很好心。”梅勒说。

“这也对,但他非常……非常善体人意。不像一个偷偷绕了半个世界,在敌人碉堡中躲了半年的人。”

梅勒耸了耸肩。“也许他的任务帮他保持理智,他一定见过很多不堪的事。”她暗暗点头指着其他的间谍,“他们都是。”

尤妮帕的目光从沙皇间谍转移到坐在入口附近的赛特,只见他紧靠在一面镜墙上。他被绑住的双手拿着一个空碗。

他的脚踝也被绑住。如果安得烈知道他的俘虏的身份,他会立刻砍掉赛特的头。就算维米特拉克斯一直乐于此,梅勒却认为不妥。不是因为难堪,更不是因为觉得不该如此,而是她希望赛特还能帮上他们。而这次连水后也和她意见一致。

“你想再试一次?”当尤妮帕见到梅勒的指尖从水镜的镜框移到了表面时,这样问道。

梅勒只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碰着微温的水,好像碰着玻璃一样,并不刺穿水面。镜面乳白色的镜魔摩挲着她的指头。梅勒一直闭着眼,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在水中匆匆来回滑行。

她听到他的低语,扭曲不清,而且距离遥远,根本无法理解。她必须固定住镜魔,像磁石吸住铁块一样。

“那个词,”她朝尤妮帕低声说着,“你还记得那个词吗?”

“哪个词?”

“当我们帮亚钦波多到魔镜中捕捉镜魔时,他对我们说的那个词。”她们的师傅当时在威尼斯帮她们打开一扇通往他镜中的门。她们走进神奇的镜子世界,在那里碰上了镜魔:一些来自其他世界,却想转换到这个世界的生灵,结果成了幽灵般的幻影,搁浅在亚钦波多的魔镜中。他们在镜子世界的玻璃迷宫中,几乎像风一般轻盈迅速,但回去或继续附在其他身躯,对他们来说,却永不可及。透过一个咒语,女孩们捉住他们,带回给师傅,而他再把他们释放到威尼斯河道的水中世界。

“嗯,那个词,”尤妮帕喃喃自语思索着,“好像开头是因托拉,还是因托罗。”

“因德拉比利布斯,还是类似的字。”

“大概是这样。因托拉比利塔贝特立法克斯。”

“瞎胡闹!”水后骂道。

“因德拉巴里布斯布斯徒然兹。”梅勒说。

“因托罗比特鲁斯必里必克斯。”

“因托洪比特费克斯比尔布鲁斯。”

“因特拉彼得鲁斯必里里斯。”

梅勒叹了口气:“因特拉比提……等一下,再说一次!”

“什么?”

“你最后说的那个字。”

尤妮帕想了一下:“因特拉彼得鲁斯必里里斯。”

梅勒欢呼道:“差不多了!现在我知道了。因特拉比利尤斯比德里斯。”两人大声说出口,顿时房间那头沙皇间谍和维米特拉克斯的谈话也停了下来。

“赛特在看着我们。”尤妮帕小声说着。

但梅勒既不理会霍拉斯祭司,也不管尤妮帕的警告,反而急忙再度说出那个咒语。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瘙痒,从她的右手一直爬到手肘上来。

“梅勒!”尤妮帕的声音听来在恳求着。

梅勒眨着眼,看着镜子。那个镜魔像片转着圆圈的雾霭,绕着她的指尖晃动着。

“还真有用。”水后说。她听来很担心,好像她不希望梅勒和镜魔接触成功似的。

“哈??”梅勒冷静地问着。

镜魔“布拉布拉布拉”出声着。

“哈??”

“哈啦……哈?。”

梅勒的心激动地越跳越快:“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又是那种怪异的咕哝,跟着听到:“当然,你是那个听不到我说话的家伙。”他听来狂妄自大,一点也不像个幽灵。

“他说了什么吗?”尤妮帕问着,这时梅勒才明白她的朋友听不到镜魔说的话,和房间中其他继续谈话,并不理会梅勒举动的人一样,或许除了赛特外。没错,他铁定在观察她。她突然感到打了个寒颤。

“你可花了不少时间。”镜魔透过她的指尖说着。和她脑海中的水后不同,他听来依然十分遥远,有点散漫,但现在她可以清楚明白听懂他的话。他听来还年轻,而梅勒敢肯定他是个男孩。

“你能帮我吗?”她不拐弯抹角说道。她没时间开玩笑,安得烈随时会要她们过去讨论现况。

“我怀疑你什么时候才会问到。”镜魔执拗地说着。

“你会帮我?”

他像个固执的小男孩一样叹着气。她怀疑他在变成镜魔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一名少年,说不定还是个孩子。

“你想知道你的水镜后面是什么,对不对?”他问道。

“是的。”

“你的朋友没说错。如果我们把一个有时是名女子、有时是个有狮身的女子称为狮身人面的话,那她应该就是一个狮身人面。”

梅勒根本听不懂:“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镜魔又叹口气:“另一边的那个女子是个狮身人面,没错,她是你的母亲。”当梅勒大口深呼吸时,他继续说道,“我相信是这样。现在你满意了?”

“他说了什么?”尤妮帕小声说,激动无比,“快告诉我!”

梅勒的心跳加速:“他说那个狮身人面是我的母亲!”

“他说那个狮身人面是我的母亲,”镜魔怪声怪气地模仿着,“你还想不想知道更多?”

“他是个没家教的小混蛋!”水后出声。镜魔似乎听不到她的话,因为他毫无反应。

“想,”梅勒声音颤抖地说着,“当然想。她现在在哪里?

你能不能见到她?”

“不能。她可没有你这面逮住我的神奇镜子。”

“逮住你?是你自己跳进来的!”

“不然我就像其他人一样了。”

“你认识他们吗?”

“他们全都来自我那个世界,但我只认识我叔叔。他不要我跟来,但我晚上溜到他的工作室,跟在他后面跳进镜子中。

当他发现时,只能傻呆呆地看着。”镜魔咯咯笑着,“又能怎么样?当我发现我们变成什么东西时,我也呆了。”

“瞎扯,”水后说,“就会瞎扯。”

“我们再谈谈我母亲,好不好?”

“好啊,”镜魔说,“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现在在哪里?”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坐在海上一具女巫的尸体上。”

他不假思索地讲述着,好像他在场似的。

“海上?”梅勒问,“你确定?”

“我知道海的样子。”他恶狠狠地回答。

“是……是的,当然。但我的意思是她在那里干什么?”

“一只手伸到水里,制造出一面魔镜,好握住你的手。你还记得吗?”

梅勒十分莫名其妙:“只有当她把手伸进水里,你才能看到她?”

“就跟你一样。”

“而你也可以听见她说话?”

“听见你们两个。”

“那为什么我听不见?”

“我们随时可以交换位置。”他莽撞地回答着。

梅勒想了一会:“你得告诉我她说了什么。她知道怎样和你说话吗?”

“她很快就察觉,镜子里除了她小女儿外,还有其他人。而她相当有礼貌,会先问我的名字。”

“喔……那你贵姓?”

“我忘了。”

“那怎么――”

“我只说她问过,没说我可以回答。”

“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忘掉?”

“那我又怎么会突然变成镜子中的脏东西?谁又知道。我唯一记得的是在我叔叔房里最后几秒钟的事,之前的全都忘了。但我感觉到记忆会逐渐回来,有时候,我会记起一些小细节,一些脸庞,甚至几首旋律。说不定,如果继续把我搁在你那有霉味的口袋里几年,那――”

这次是她打断他的话:“听好。对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我帮不上忙。没人逼你跟在你叔叔后面跑。所以,你现在到底要不要帮我?”

“好,好,好!”他拉长声音说着。

“如果你……”梅勒犹豫着,“可以和我母亲说话,那你可以告知她我说的话或反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像翻译?”

“正是。”现在他搞懂了,她心想,甚至水后也在她脑海深处叹着气。

“宝贝,这我办得到。”

“你真好心。”

“那你会不时把我掏出你的口袋?”

“如果从这里全身而退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方法把你弄出镜子。”

“不一定做得到的保证,就不要随便乱说。”水后说。

“没办法的。”镜魔一下子难过起来,“在你的世界中,我没办法附身。大家都这样说。”

“或许不找身体,但找一面大一点的镜子,你看大海怎么样?”

“那我就会像一名水手了,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嗯……我想这样可以。”跟着他五音不全地唱着一首曲子,关于在一个死人箱子中的十五个男人。很蠢的曲子,梅勒认为。

“我们试试看,”她急忙说道,好让他不要再瞎叫下去,“就这么说定了。”

“梅勒?”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

“梅勒……”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干什么?”

“她在这里,梅勒,你的母亲……她在我这里。”

“见鬼了,她在那里干什么?”达里欧双脚交互踩着,一脸不悦。雪在他的靴跟下嘎吱作响,赛拉封想到达里欧的牙齿不久后也会气得这样嘎吱作响,如果娜娜贝雅不赶快站起来继续前进的话。

狮身人面蹲在冻结的尼罗河河岸,在互相挤压堆栈的碎裂冰块间。男孩们避在几米远的一个枯死的棕榈树丛内。棕榈叶早在雪的重压下折断了,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枝干,像手指一样穿透这一片白色的荒原。从空中俯瞰,在枯树丛中的男孩们成了最佳的标靶。温珂不在他们旁边,她在河岸下陪着狮身人面,低头担心地看着她。

赛拉封再也受不了:“我去看看她们。”

他再一次抬头看着像一面灰墙耸立在他们面前的铁眼,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大怪物。要不是它拔地而起,光滑无比,真会让人以为是座大山,而暮色更遮去了这座碉堡的原来面貌。

太阳在雪云后方某处沉落。至少他们不用再担心太阳飞艇,但在铁眼脚下一定有其他的守卫,在夜里依然身手矫捷,随时取人性命。

当赛拉封动身时,达里欧嘴里嘟囔着,但并不准备跟着他。

赛拉封觉得这样很好,他想单独和温珂及狮身人面说话。

不过当他越过娜娜贝雅的肩膀看到她的举动时,他吓住了。

河岸的冰层上裂开一个洞,看来像是被一头野兽的爪子挖开似的。在铁眼附近,冰层比潜艇搁浅的地方薄多了。赛拉封估计最多30 厘米,和那座碉堡散发出来的温度有关。很不幸,他们自己几乎感觉不到。没错,这里是温暖多了,但温度依然在冰点以下甚多。

娜娜贝雅蹲在雪中,弯着腰,一只手臂在水里一直浸到手肘处。她的手一动不动地杵在冰冷的河流中。狮身人面卷起她皮毛大衣的袖子,裸露的下半臂已逐渐转成蓝色,但她仍不准备收回手。赛拉封现在才注意到她在低声自言自语着,声音太轻微,他无法听懂她说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走到他身旁的温珂:“她在干什么?”

“和某人说话。”

“她的手会冻坏的。”

“可能已经冻坏了。”

“但――”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他愤怒地说道,“她显然不知道!把冻得半死的她拖到那座碉堡中,我们可耗不起。”他伸出手想把娜娜贝雅拉离开水面。

但温珂制止了他,那个突然从她鲨鱼嘴里冒出的嘘声,吓了他一大跳:“这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赛拉封踉跄退后了一步:“她简直疯了,你们两个都疯了。”

他想转身回去,但温珂再一次拉住他。

“赛拉封,”人鱼恳求道,“她在和梅勒说话。”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能够帮助她。”温珂要赛拉封走过来几步。在尼罗河冰冻的河岸,赛拉封现在了解到梅勒的水镜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双臂抱胸,在皮毛下揉搓着自己的上臂,多半因为紧张不安,而不是寒冷。“这是真的,对不对?”他皱着眉头问道,“我是说,你说的是真的?”

温珂点点头。

赛拉封压低声音:“但梅勒和娜娜贝雅有什么关系?”

人鱼露出牙齿,露出个微笑:“你猜不出来吗?”

“真是见鬼了,她们会有什么关系!”

“她是她的母亲,赛拉封。娜娜贝雅是梅勒的母亲。”她那骇人的笑容更宽了,只剩眼睛还保持着人类的样子,无比美丽,“梅勒是狮身人面的女儿。”

梅勒专注地听着镜魔的话,同时尽量不让她颤抖的手指过于深入镜子的水面。她现在不该中断和他的联系,必须听出狮身人面――她母亲――对她说的话。

“她说你必须到波乔那里去。”镜魔继续转达着。

“波乔?”梅勒问。

“你应该到他那里去,只有在那里,你才会安全,至少比在铁眼安全多了。”

“但我们才刚逃出波乔的地狱!告诉她。”

过了好一会儿,镜魔带来答案:“她要我告诉你,你们要在他的镜厅中碰面。你和你的朋友,她应该会带你去。”

“尤妮帕要带我到一间镜厅去?”

“是的,等一下,还有……啊,好了。她该带你去,你们在那里会很安全。”

梅勒还是不明白:“是要躲谁?躲狮身人面?”

又停了几分钟,镜魔才说:“她说,躲母亲之子。她是这么说。”

她恼怒地低吼着:“你可不可以问问她那是什么?”

在镜魔转达她的意思时,水后说话了:“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梅勒。或许你该……”

不,梅勒心想,心意已决,你闭嘴,这是我个人的事。

镜魔的声音又传来:“母亲之子,那好像是个名字。对了,是狮身人面的祖先,似乎是他们最古老的祖先,有点像是狮身人面之神,我猜。她说,他在来这里的路上,也许已在碉堡中。

但她不确定。她还说,狮身人面会试图让他复活。”

当水后发出一声奇特的声响时,梅勒吓了一跳。你到底知道多少?她心里想了不下百次。

“母亲之子,”水后低语道,“果真如此。我有感觉到他,但我想那不可能……梅勒,你不该听她的,你不该离开这里。”

你之前应该对我说的,梅勒愤恨地想着。你应该要相信我。

镜魔继续说:“她一直重复同样的话,梅勒。你的朋友得带你到波乔那里去,免得来不及。你们要到他的镜厅去,必要时在那里等他。她说,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关于你,关于她和你的父亲。”

“问她谁是我的父亲。”

这次停顿得更久了。“波乔的儿子,”镜魔终于说道,“史蒂芬。”

史蒂芬?波乔,她的父亲。想到这点,感觉怪异,也让她害怕。

“她叫什么名字?”

“娜娜贝雅。”镜魔说。

梅勒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她咬着嘴唇,试着控制住自己。这一切纷纷乱乱,令人喘不过气。狮身人面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敌人?他们不是埃及帝国的真正统治者吗?如果她母亲真是一个狮身人面的话,那她的部族不正毁了全世界?但梅勒不像他们,娜娜贝雅或许也不是。

“梅勒,”镜魔打断她的思绪,“你的母亲说,只有尤妮帕能带领你。这点很重要,只有尤妮帕有权使用玻璃字。”

梅勒头晕目眩,好像她转了几个小时的圈子:“玻璃字?

这又是什么?”

“等一下。”

时间一点点消逝,久不可耐。

“哈??”她忍不住问道。

“她离开了。”

“什么?”

“娜娜贝雅把手抽出水中,我无法听到她说话。”

“但这――”

“抱歉,不是我的错。”

梅勒抬头看,又注意到坐在她面前满脸担心的尤妮帕:“我该带领你?他这样说?”

梅勒点点头,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似的。她其实应该高兴,现在知道谁是她的父母了。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事实上,什么都没改变。这只让她更加困惑、害怕。

她低声对尤妮帕说明这一切,然后注意到赛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他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冷冰冰地微笑着。她赶紧转开视线。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尤妮帕冷淡地低声说道。

“真的?”

尤妮帕浅浅呼吸着,声音听来很沙哑。“穿透镜子,梅勒。

我们应该穿过镜子。”她伤心地微笑着,“亚钦波多因此给了我这对眼睛,不是吗?我不仅能看,而这对眼睛也是个钥匙,或至少是一部分。波乔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亚钦波多把我领出孤儿院等等。我应该观看其他的世界,但我也可以进入那里。”

“甚至回到波乔那里?”梅勒低声说道,“回到光爵那里?”

尤妮帕的微笑看来越来越沮丧,但在她闪烁晶莹的眼睛某处,还有其他的东西:一种怯懦、不足为道的胜利感。

“去哪儿都可以。”她说。

“但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早点这样做?因为没那么容易。我需要像当时在作坊中亚钦波多打开镜中之门的那种咒语。”

梅勒的眼前闪过那一幕:亚钦波多探身到镜子前,嘴唇动着,无声无息地说出一个字眼。

“玻璃字,”尤妮帕说着,让那音节在她舌头中融化,“我不知道要这样称呼它。”

“你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尤妮帕说,“亚钦波多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杀了。”

老天,赛拉封心想。当娜娜贝雅把她的右手从水中抽出时。整只手直到手腕都转成灰色,几乎是灰蓝的,看来像蜡制似的,垂在她手臂末端,仿佛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了无生气,像失去知觉似的。

狮身人面的脸色痛苦扭曲,但她淡褐色的眼睛还燃烧着她熊熊的毅力。

“温珂。”她说,没理会赛拉封。

温珂赶紧弯下身,想帮娜娜贝雅站起来,但她误解了狮身人面。娜娜贝雅并未要求援手。

“梅勒需要……那个字。”她愠怒地说。

温珂摇摇头:“我们得先照顾你的手,如果我们能点起火――”

“不。”娜娜贝雅恳求地看着温珂,“先说那个字。”

“她在说什么?”赛拉封问。

“求求你!”狮身人面现在听来在哀求着。

赛拉封的目光盯着温珂:“哪个字?”

“玻璃字。”温珂看着地面,越过娜娜贝雅,好像她在前面的雪地中发现什么东西似的。但那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她盯着看,像是在征询它的意见似的。

“梅勒和尤妮帕必须去波乔那里,”娜娜贝雅说,“尤妮帕拥有那对眼睛,她是个领路人。但要打开镜子中的门,她需要那个玻璃字。”狮身人面完好的左手扶着那没有知觉的手,紧紧贴在胸口。赛拉封自己从未受冻过,但他听说过,那和烧伤一样疼痛。娜娜贝雅没有崩溃,实在让人讶异。

“我不知道那个字。”温珂犹豫地说道。

“你不知道,但他知道。”

赛拉封张着大眼瞪着这两个女人。“他?”跟着他明白了,“亚钦波多?”

娜娜贝雅没回答,但温珂慢慢点着头。

“梅勒有权利知道事实,但我力气不够……没办法告诉她一切,没办法在这里。”娜娜贝雅低头看着她麻木苍白的右手。

“但那个字……我可以告诉她。”她的眼光满是恳求,“就是现在,温珂!”

温珂还迟疑了一会儿,因为一无所知而感到无比无助的赛拉封,很想抓住她的肩用力摇着:快点!别拖了!帮帮她吧!

温珂深呼吸着,然后点点头。她立刻解开她的背包,拿出那面镜子面具:一面镜玻璃做成、亚钦波多完美的脸孔。温珂在制镜师死后完成的,赛拉封隐约怀疑那是亚钦波多真正的脸,直接从尸体上取下,透过神秘的魔法变成玻璃。

温珂把面具递给娜娜贝雅。

“他会对我说吗?”狮身人面怀疑地问道。

“对戴上它的人。”

赛拉封来回看着她们,不敢发问。

娜娜贝雅打量了制镜师傅皱褶的脸庞好一会儿,接着转过面具,注视着内侧。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左手毅然把这面玻璃按在脸上。面具附着在她脸上,就算她松开了手。不知为什么,面具内侧似乎吻合着娜娜贝雅瘦削的脸庞;那面玻璃覆在她脸上,没往旁边歪斜。

赛拉封喘不过气地看着,几乎期望她嘴里会冒出亚钦波多的声音。这一点,让他反感,在他看来,像是腹语演员老套的伎俩一样不体面。

过了一分钟,他们全都一动不动,甚至留在棕榈树丛中的人也默不作声,虽然他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赛拉封认为那些男孩和他一样察觉到了。他们可以感受到穿透冰雪寒冷,向四方扩散的魔力,甚至下到河里,让冻毙的死鱼鱼鳍摆动起来。赛拉封手背上的汗毛竖立,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眼球后感到一股轻微的压力,像重感冒一样。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娜娜贝雅的左手叉开手指搁在面具上,不费劲地摘了下来。她的脸完好无缺,连变红都没有。当娜娜贝雅交还镜子面具时,温珂松了口气。

“就这样?”赛拉封问。

温珂把面具搁回她的背包:“如果是你戴上面具的话,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娜娜贝雅又弯身到冰上的开口。

“不。”赛拉封低声道,但没制止她。他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途径。

娜娜贝雅把正常完好的左手浸到水中。赛拉封似乎可以感觉到寒意缓缓攀爬上来,感觉到她下臂中的血液退开,皮肤变白。狮身人面是沙漠中的生物,他们的身体组织对冰冷必定会起强烈反应。

又再过了几分钟,毫无动静,连严寒都屏息,平野上的冷风也静了下来。娜娜贝雅的脸越来越苍白,她的手暴露在寒冷中,肌肉逐渐失去知觉。但她并没抽手,仍耐心地等着,在冰下的黑暗中摸索着对她沉默的呼声的响应。

接着她的嘴角动了一下:一丝微笑的影子。她的眼皮合上,像进入一个深深的梦里一般。

她低声说着。

她的眼角流出一滴泪,结成了冰。

“这是个什么样的怪字?”镜魔破口大骂。

“咒语通常绕舌,”梅勒解释道,“大多数都如此。”她信心满满说着,好像她这辈子真的听过好几个咒语似的。

镜魔继续发火。“但这种字!”他跑了五趟,才确定他真的照着娜娜贝雅在那一头对他说的。

梅勒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无法记住。相形之下,镜魔倒是轻轻松松说出这个关键词,像童诗一样。

但尤妮帕点了头,这才是重点。“我可以说出来,这字十分简单。”她说着,而真的,从她嘴里听来一点也不奇怪。

她是领路人,梅勒想着,心有戚戚焉,同时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管怎么样,她真的是个领路人!

“告诉我母亲――”她说,接下来的话被镜魔打断了。

“她又走了。”

“喔。”

镜魔第一次听来像是有点同情梅勒的处境。“别难过,”

他温柔地说,“她会再出现的,我敢肯定,那种事对她可真不……容易。”

“你说不容易,到底在指什么?”

“这会让你担不必要的心。”

如果镜魔是想安抚梅勒,反而适得其反。“她怎么了?她病了吗?还是受了伤?”她激动地问着。

这时镜魔对她解释娜娜贝雅为了和她说话,可能因此失去双手。

梅勒缩回手指,放下镜子。有一会儿,她呆呆望着。

现在她不再怀疑那狮身人面是她母亲了。

“梅勒?”

她抬头看着。

尤妮帕微笑着,鼓舞她:“你想要试试看吗?我是说马上?”

梅勒深吸了口气,望了望其他人。沙皇秘使们依然围着维米特拉克斯站着。它那响亮的狮子声音说着曾在地狱中的冒险。要在其他时候,梅勒或许会担心它太聒噪,特别是赛特在角落竖起耳朵偷听着。但此刻她有其他的打算。

“你可以吗?”她问尤妮帕,“在这里?”

尤妮帕点点头。梅勒随着她的目光看到镶了镜子的墙面,见到她自己沮丧地蹲在地上,拳头握着水镜的把手。

“镜子,”她低声道,把水镜搁回她的口袋,另一只手触摸着冰冷的墙,“是这样,对不对?所以这里都是镜子。狮身人面筑起一道门,他们想靠他们的碉堡拆掉各个世界之间的围篱。他们先征服这个世界,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她中断下来,明白了这是石光想进行的同一个计划。那他们的关系在哪里?狮身人面和石光之间一定有个共同点。

“别想了,”水后说。梅勒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如果那个答案你不喜欢,你会怎么样?”

梅勒没时间去思索水后的话。尤妮帕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催促着她。

“来吧。”她说。

梅勒抓住她的手指。

房间另一头,赛特挑起一根眉毛。

安得烈也看着她。梅勒对他微笑。

“我可以阻止你!”水后说。

“不!”梅勒说,知道那是实话。

她和尤妮帕手牵手站在墙前。她看到那些男人的倒影,看到他们现在全都转过身,讶异无比。

尤妮帕低声说出玻璃字。

她们走进镜中,置身于一片银色的海洋中,倍感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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