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904),王建首先派遣使臣向李茂贞表达了修好联姻的愿望。会意的李茂贞也趁机派遣判官赵锽回访示好,并为其侄天雄节度使李继崇求婚。于是,王建将女儿普慈公主嫁给了李茂贞之侄李继崇。岐蜀两家就在朱全忠无限接近于篡代的时刻走到了一起,开始以政治联姻的形式结盟。
王建为女儿出嫁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据史载:“公主出降也,小宫一帑之资,以为妆奁、服玩之饰,而导从华丽,已逾千里”,似乎通过这种方式作为对夺取东川及山南的补偿。天韦占三年(906,前蜀天复六年)八月,李茂贞又将儿子李侃送到西蜀,作为质子,王建让李侃知彭州。如此以来,王建将女儿以联姻的形式嫁给李茂贞之侄,送到秦岐之地;李茂贞则将儿子李侃作为质子送至西蜀,双方完成了以联姻和质子为方式的政治结盟。
2.在“复唐”的口号下抗梁。
岐蜀结盟的根本原因是迫于朱全忠的威胁,以休战抗梁为直接目的。于是,岐蜀双方在完成政治联姻结盟之后,联合抗梁就提上了日程。天佑元年(904)四月,朱全忠正式将唐昭宗幼持到洛阳,开始“挟天子令诸侯”的时代。李茂贞、王建随即在六月传檄各镇诸侯合兵征讨朱全忠,并迫使汴军放弃鄜坊等地,退守至关中东部的同、华一线。虽然蜀兵未出,只是虚张声势,但却在道义和舆论上给予了李茂贞很大的支持。史称:“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为辞。”其中李茂贞、王建加上朱全忠的老对头李克用俨然已结成反梁同盟的三巨头,对朱全忠形成了很大的政治压力。
天佑元年(904)八月,朱全忠弑杀唐昭宗,另立昭宣帝为傀儡。为表抗议,王建继续称天复年号,他除了与李茂贞完成以联姻和质子为形式的结盟外,他还收纳了被朱全忠打败的山南东道赵匡凝兄弟的残余势力,公开表明反梁的政治立场。开平元年(907),朱全忠篡位立国。继而李茂贞开府,王建称帝,各自建立地方割据政权,皆与朱梁分庭抗礼。
后梁开平二年(908)五月,李茂贞联合王建之师举兵五万进攻长安。九月,岐、蜀又联军大举进攻长安。虽然蜀军为岐军侧翼,但却在声势上对李茂贞鼎力支持。这都体现了岐蜀结盟的政治用意所在。
3.互通有无,维持贸易往来。
岐蜀结盟,除了停战修好之外,还意在建立一种互依共存的关系。保持经济往来也是两家结盟的表现方式。而据传世文献看,似乎王建经常在物质上支持接济李茂贞。如《资治通鉴》卷二六七就记载:“歧王屡求货于建,蜀主皆与之。”。其实则不然,《鉴诫录》卷四《得夫地》中有这样的记载:“秦王(李茂贞)以陇右之地,贫薄不产丝麻,请西向称臣,希六万众春冬之赐。高祖(王建)又用冯涓之计,许之茶布,请自备人力而迎。秦王大喜,率强丁及驴马悉遣入蜀搬取。其来也,载青盐、紫草,蜀得其厚利焉;其去也,载白布、黄茶,秦得口货矣。”《鉴诫录》乃蜀人何光远所撰,所述称李茂贞向王建称臣,但未见有他书记载,也不符合史实,笔者认为这乃是何光远为蜀国贴金之语,此不赘论。而上述繁忙的秦(秦岐政权)、蜀贸易往来倒是两地互通有无的有力证据。
四、再度交恶
(一)原因
基于“复唐、抗梁”等政治动因,岐蜀双方结盟,并维持了近八年的和平时期。而岐、蜀于后梁乾化后再度交恶,战事又起,其中的原因笔者认为有四:
一是政治形势发生变化。自乾化之后,后梁疲于应付河东的进攻,连年夹河苦战,在西线主要采取守势,无意西进。而蜀主王建欲以秦岐政权作为阻挡中原王朝进攻的屏障的初衷在新的政治形势下业已发生变化。
二是双方结盟精神基础不再。朱全忠篡代日久,唐祚已尽,岐、蜀两国打着的“复唐”旗号,多年来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号召力。而且,王建称帝,李茂贞开府,双双自立,其结盟抗梁的心理已今非昔比。
三是李茂贞屡次向王建索要财货。《资治通鉴》卷二六七称:“茂贞数求货及甲兵于建,建皆与之”。李茂贞还多次要求王建退还山南故地,王建对此声称:“吾奉茂贞,勤亦至矣;若与之地,是弃民也,宁多与之货”,只得又给了李茂贞丝、茶、布、帛七万以作为补偿。王建以秦岐作为西蜀的屏障,故对李茂贞的要求多予满足。但在新的政治形势下,西蜀上下对李茂贞的无厌索取已不胜其扰。
四是李茂贞索要山南故地。势力有所恢复的李茂贞仍然对王建侵夺山南之事耿耿于怀,多次要求西蜀归还先前所占的山南等地。这种不合现实的想法大大破坏了双方结盟的友好基调。《新五代史》卷六三对此称:“岐王李茂贞自为梁所围,而山南入于蜀,地狭势孤,遂与建和,以其子娶建女,因求山南故地。建怒不与,以王宗侃为北路都统,宗佑、宗贺、唐袭为三面招讨使以攻岐。”直接将双方交恶的起因归结于此。如果说王建对其索要财货的要求还能忍受的话,那么归还山南则是断不能接受的。岐蜀双方在协调无效的情况下,只能诉诸于武力解决。
五是联姻破裂。后梁乾化元年(911,前蜀永平元年)正月,蜀主王建之女普慈公主遣宦者宋光嗣以绢书告诉王建,声称其夫秦州节度使李继崇骄矜嗜酒,求归成都。王建遂召公主回乡省亲,并留之不遣,与秦岐政权断绝往来。李茂贞对王建“毁婚”的举动十分恼怒,遂与西蜀结束同盟关系,这也宣告岐蜀以联姻形式维持的同盟关系就此瓦解。而联姻的破裂也成了岐蜀再度交恶的直接导火线,故史称:“(岐蜀)青泥岭之战,实公主有以启之”。
(二)过程
后梁乾化元年(911)三月,李茂贞在岐蜀边界集结兵力,声称欲夺回山南故地。王建以此为由,称:“自茂贞为朱温所困,吾常振其乏绝,今乃负恩为寇,谁为吾击之?”但司天少监赵温珪却认为:“茂贞末犯边,诸将贪功深入,粮道阻远,恐非国家之利。”王建不听,乃以中书令王宗侃为北路行营都统,以兼侍中王宗佑、太子少师王宗贺、山南节度使唐道袭为三路招讨使,左金吾大将军王宗绍为王宗佑之副,发兵十二万自成都北上攻岐。
四月,早有准备的岐兵率先发难,进入蜀境后一路告捷,直至兴元城下,但被唐道袭部击退。六月,王建令太子监国,自己亲抵利州督战。蜀军所向屡屡告捷,击退了岐军。七月,王建返回成都,留御营使王宗镟驻守利州。
八月,李茂贞再次举兵,遣重将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天雄节度使李继崇率兵分路伐蜀。岐军“由阶成路夺固镇粮”,蜀将王宗侃率诸招讨使迎战。于是,岐蜀两军在青泥岭(又名泥公山,今甘肃徽县南)展开激战。据《资治通鉴》卷二六八后梁太祖乾化元年八月条胡注云,青泥岭“悬崖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多逢泥淖”,可知是一处险要之地。结果,两军对垒,蜀军大败。蜀马步军指挥使王宗浩在逃奔兴州路上溺死于嘉陵江,山南节度使唐道袭逃往兴元,王宗侃则收聚散兵退保西县安远军(今陕西勉县西老城东南)。刘知俊、李继崇乘胜率兵从斜谷山南直下兴州,进围西县(今陕西汉中西)。岐将李彦琛进军汉川。凤、兴、文等州皆为岐军所占,兴元城破指日可待。蜀军众将纷纷建议放弃兴元,暂避兵锋。但唐道袭却认为:“无兴元则无安远,利州遂为敌境矣”,坚持主张固守待援。此刻,胜利的天平似乎倒向了岐军。
为挽救颓势,王建命王宗缄为应援招讨使,王宗播为四招讨马步军都指挥使,率兵往救。援军在明珠曲与唐道袭部两路合击大破岐兵主力,是为明珠曲大战。此战是决定岐蜀胜负局势的关键战役,扭转了蜀军败势,振奋了士气。次日,两军又战于凫口,岐军再败,岐成州刺史李彦琛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