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参观一所校园,我深深被那里的自然景观吸引,特别是那尊“袖珍山水”。
校园里,高大楼群的空隙是由雪松点缀的,楼方正、宏伟、静默和沉稳,松塔尖、高耸、披拂又灵动,动静和谐,人在其中走,感到多么渺小;小桥流水就不同,依傍地面,那桥像“一”弯眉,那水是不规则的宝葫芦,葫芦里稀疏水草中小红鱼在摇尾巴呢,人立于桥头显得多么高大;凝神远眺,甬道的顶头,矗立着一座座“群山”,青黛的嶙峋的山石直刺云霄,松树虬着身子依偎着山的腰,是公园里的恋人,山的那边没有建筑,有的是蓝天和白云,从飞机的舷窗里看到的桂林山水不就是这模样嘛,莫非校园外就是山乡,但转瞬山脚,却有一排瓷砖圈成的一方水池,喔,这是缩微的山水。
此时我非常厌恶这进入视线瓷砖,它的出现打破了我心中的宏伟景象,但这却引起我许多过去微观的回忆。
四十年前,父母在农田里劳作,我趴在田埂小道上玩耍。刚用一根野蒜苗从泥洞中钓出一只毛毛虫,又发现了一行蚂蚁运输队。此时的蚂蚁,极似三十年代的乌光贼亮的老爷车或是工厂车间里的叉车,衔在嘴里的货物(从我袋子里漏下的爆米花屑子)像用车叉着。蚂蚁们排成一路纵队,鱼贯向前,田埂小道就是大马路……这是我感兴趣的必修课,我会观赏大半天的。
儿时喜欢外婆,长大欢喜岳母。童年,假期里,我总是泡在外婆家。一天傍晚,早早沐浴了的我,躺在门口的藤椅里乘凉小憩。觑起眼睛,眯成一条缝,芦苇编的根根篱笆桩跃入眼帘,一下子幻变为一支正在行军的步兵队伍,从夕阳下的“黄军装”(枯黄的芦苇叶)上看是解放军。我激动地叫来童伴,可是他们怎么也看不出来,真急人!是不是因为昨晚刚看电影《南征北战》的缘故,当时我不知道。
后来,我的这种“错觉”得到证验。电影《地雷战》中的日本鬼子小队长由于惊慌,错将村口的“镇妖石”当地雷了,这地雷还越来越大,吓得要命。这说明侵略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被地雷吓破了心胆。每当看到这镜头,我们总会笑出快活的童声。
长大了,我从书上读到,我国古代也有人把蚊子看成仙鹤的。外国也有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无锡太湖边有“唐城”和“三国城”。毛泽东称地球为“小小寰球”。电视的屏幕居然能装地球的图片。天文望远镜能看到银河系外的新星。
原来微观和宏观,都是相对的。新星是以宇宙为参照物的;电视里的地球图像是利用广角镜拍摄的;毛泽东心里装着全世界;“唐城”和“三国城”是历史的缩影;地雷越来越大,几乎吓掉侵略者的魂儿,毕竟它是“小日本”;篱笆桩幻变为解放军,表明老百姓热爱人民军队;一行蚂蚁看成运输队,显示了儿童的好奇心;中年的我,把校园盆景看成自然山水,是因为我领会校园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育人的作用。
当然,欣赏微观鸿景,需要人聚焦目标,静心凝神,胸怀宽广,放远眼光,游目骋怀,大胆想象,才能实现;人审视和处理每件事情,都要仔细观察,放远眼光!
(《江苏农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