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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沉默代沟

我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一直也是个叛逆的孩子。现在的每一天,捧着书本走在大学的校园里,看看天空随风即散的白云,想着以前和父亲经常沉默的那段岁月,慢慢地想清楚了许多的问题。

在农村,江南的农村,也许是江南山水的奇丽,养育出来的孩子的思想总是有着自己的个性和锋芒,许多的孩子生来就有一种不安分的天命。几乎所有的父母,和孩子在沟通的时候总或多或少的存在着问题。而这种现象,普遍地存在于孩子从14到20岁这个阶段。这个阶段的孩子和父母的代沟相当严重,而重点地区又是在经济、文化不发达的农村。

我的父亲是五十年代出生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土生土长,一辈子活在土地里。当他刚懂事的时候,正是社会运动着还未完全稳定的时候。满腔的抱负和热血,在历史的复杂和艰难中受挫折了,被磨灭了。于是,一次次面对现实给他伤痕累累的烙印,他变得更加易于满足现有的一日三餐、饱食终老的生活方式,由此而形成了具有特定时代、特定地域特征的生活态度。而我,正是从社会普遍可以吃饱饭的时候出生。我的年龄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增加的,随着年龄增长的,还有我的叛逆性格。由此,当我能记事的时候,许多人家考虑的是如何改善生活,而不是填饱肚皮了。可以说与父母那一代人相比,我是没有吃社会的苦。于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的我,叛逆了父辈安于天命的恪训,不甘于一辈子窝在山沟里头,隐姓埋名地悄然活于世上。我开始了追逐自己的世界。我也始终相信,我的世界它在山外,这一辈子要做山沟里的凤凰,浴火而生,是自己的牲口也是自己的主!

终于,一个继承了强大的历史因素造成的代沟在父亲和我之间产生了。其实,这样具有时代特色的代沟,在中国近百年里已经是接近尾声了。从时代来看,中国的国门被强行打开的那一天起,我们每一代人在思想观念上是突破式的发展,这些,必然造成每一代之间有着巨大的代沟,而到了我的父亲和我,虽然物质方面发展比以往更快,但在两代人在思想上的迥异始终不及以往过去的几十年,更加不会超越。我的父亲这一代人和我们之间的代沟,含有的历史因素更加少了些。

我深爱我的父亲,也深爱这片土地。可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从此觉得父亲把他的生命撒在这片贫瘠得没有回报的土地上,是一种让我无法容忍的过错。而父亲,安分守己的父亲,只是默默的做好他的每一件事情,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静静的度过每一个黄昏。于是,我和父亲之间,有了争吵,争吵过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谁都不理谁。气盛的我,便总想着去山的那边看看世界。于是,拼命读书,发誓着要逃离,开始叛逆这土地,叛逆父亲,永远的不回来!寒夜孤灯,茕茕孑立,书山有路,学海作舟,总算是考上了大学。填志愿地那天,我毫不犹豫的选了一所远方的大学。

我坚信了我的老师送给我的一句话:追逐天堂,得到天堂;追逐阳光,拥有阳光!

我是逃离着来上大学的。远方是我盼了多年的天堂。当我来上大学的那天,在漫长的车旅里,我想,假如我的父亲,从来就不送我上学,那么我和他的代沟应该是要少一些,没有了知识便没有深沉的思考,没有思考我便不会知道我的内心还深藏属于自己的思想,深藏着叛逆。我会安分守己的继承着祖辈父辈的田地和耕犁,一遍一遍的翻转着土地的皮,不再想外面的世界,不再好奇山的那边是否有我的天堂。我挖掘的,不是内心的叛逆,而仅仅是埋藏在土地养活祖祖辈辈的秘密。从此我在土地里安分一生,在父亲的身边安分一生。

在远方呆久了,每一个的睡梦里,我便总是看到父亲花白的身影还在土地风化。才渐渐明白,远方的天堂,在我的历史里,其实还只是个模糊的意义。虽然我是奔着要去远方的叛逆而发奋读书的,可毕竟没有问清楚自己,远方的天堂,是否有我想要的一切,也没有想好,如果远方的天堂没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又将如何面对。我所清楚的,只知道自己要逃离那片土地,逃离那生我养我的父亲,逃离两代人之间的代沟!直至今日我终于明白,其实与其说是我读了些书的错,不如说是我读的书不够的错。学会了思考,却没学会如何正确思考,读再多的书,也没读到能理解父亲这一代人的地步!我亏欠了这片土地,亏欠了父亲,太多。

代沟是造物主留给人类的误差,尽管不可以彻底的消除,但可以尽可能的减少!我将用以后的生命尽力的去减少和父母这一代人之间的心理差距,学会理解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感受父亲思想的光辉。我相信,生长在土地里的,是个伟大的思想。

2005-8-24于华北电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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