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沈德潜在《古诗源》序言中说:“诗至有唐为极盛,然诗之盛非诗之源也。今夫观水者至观海至矣,然由海而溯之,近于海为九河,其上为洚水(指洪水)、为孟津。又其上由积石以至昆仑之源。记曰:祭川者先河后海,重其源也。”这话说得很精彩。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从盘古开天辟地与时俱来的。中国的隐逸文化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谈论隐逸文化也必需从源头开始。
本书所选录的隐逸歌诗篇什,就是从商周至清代的数以千百计的隐逸古歌、古诗中,经过仔细斟酌、严加取舍(并不均衡)而选出的70多个篇章。这些多是脍炙人口的名篇。选辑的立意,主要是必须与中国隐逸发展史相关,必须与隐士、与隐士思想、与隐士生活密切相关的篇章,必须有较高的美学品味。这些篇章的作者,也未必全为隐士。对于这些篇章,我们可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给人们提供一个对中国隐士的品格进一步认识的窗口,期盼再现隐逸文化的历史真实。
(尧帝之时)埌父击埌歌
此歌见于晋皇甫谧的《帝王世纪》,说的是尧帝之时,天下太和,百姓无事,一个80岁的隐者击埌于道所唱的歌。《帝王世纪》成书较晚,约在曹魏后期或西晋前期,歌中所表现的“凿井耕田”的经济生活和所谓“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消极反抗思想,似与尧帝时期的洪荒渔猎世界的状况不符,世人多有质疑。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注释:
击埌于道:上古时的一种投掷游戏,用木块制成形状似鞋的“埌”,先放一块在三、四十步以外的地方,然后将另一块掷去,以击中者为赢。
(商周之际)伯夷叔齐采薇歌
此歌出自《史记·伯夷列传》。说的是周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采薇首阳山,及饿且死。作歌以表达自己的哀痛和惆怅。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吾适安归矣。
吁嗟徂兮,命之衰矣。
(春秋时期)接舆接舆歌
接舆,春秋时楚国隐士,名陆通,字接舆,好养性,躬耕以为食。楚昭王时,见楚政无常,乃佯狂遁世。此歌见于《庄子·人间世》,与《论语·微子第十八》所载大同小异。孔安国注云:“佯狂而来歌,欲与感切孔子”,劝其避世。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注释:
凤:接舆把凤凰比做孔子。
圣人成焉:圣人可以成就事业。
圣人生焉:谓圣人徒生于世也。
迷阳:即荆棘也,其肤多刺。
《左传》左丘明介子推不言禄鲁僖公二十四年
晋侯赏从亡者,介子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汝偕隐”。遂隐而死。
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注释:
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只剩重耳在外流亡。重耳(前697-前637),即晋文公。曾因骊姬之乱在外流亡19年。
惠、怀无亲,外内弃之:惠公(夷吾)、怀公(子圉),皆忮害(嫉妒)无亲,外而诸侯,内而臣民,无不弃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指重耳流亡国外的随从者中的二三人,把重耳复国看做是自己的功劳,这不是捏造事实吗?这里所指,即重耳的舅父狐偃等人。流亡时跟随的谋臣策士约有十几人,其中有狐毛、狐偃(此二人是重耳的舅父)、赵衰、贾佗、颠颉、司空季子、魏武子、介子推等人。而最为杰出的是狐偃、赵衰、贾佗三人。秦送重耳回国至黄河上时,狐偃(字子犯,又称咎犯、舅犯)曰:“臣从君周旋天下,过亦多矣。臣犹知之,况于君乎?请从此去矣。”重耳曰:“若返国,所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之。”乃投璧河中,以与子犯盟。是时介子推从,在船中,乃笑曰:“天实开公子,而子犯以为己功而要市于君,固足羞也。吾不忍与同位。”乃自隐渡河。(见《左传》、《史记·晋世家》)
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下面贪功的人把自己的罪行看做义事。而君主反而奖赏那些贪功的人。
(本书第三卷《断代篇》第三节中有《介子推专论》)
《论语》孔子长沮、桀溺耦而耕
此文见《论语·微子》,题目是以后加的。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注释:
长沮、桀溺:不是二人的真姓名。长,高大。沮,沮洳,泥沼;桀,同杰,魁梧之意。溺,身浸水中。这里是说子路见到一个身躯高大的人和一个身躯魁梧的人都在泥水中耕作。指两位隐士。
津:渡口。
是知津矣:他应该知道渡口在哪里。(态度冷淡,不予回答)
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尔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天下的纷乱像洪水一样到处泛滥,谁能去改变它呢?你们与其跟着孔丘那种逃避坏人的人,还不如跟着我们这些避世隐居的人哩!
耰而不辍:耰(yōu),用平整土地的工具,击碎土块。辍,停止。
怃(wǔ)然:怅然若失貌。
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我们不可能同禽兽合群共处,不和人群打交道,会和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我就不会同你们一道从事改革了。
(《古诗源》载)祝牧偕隐歌
琴清英云:祝牧与其妻偕隐,乃作歌。
天下有道,
我黻子佩。
天下无道,
我负子戴。
注释:
黻(fú):古代礼服上绣的半青半黑的花纹。
佩:佩戴装饰品。
负:“忧也”。
戴:“嗟叹也”。
(西汉)四皓紫芝歌采芝操
《紫芝歌》见于南朝陈沙门智匠撰《古今乐录》13卷。(《新唐书·艺文志》载)四皓即: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四人皆是须发皆白的老人,故称“四皓”。皆因汉高祖刘邦轻士善骂,四皓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陕西商山,隐居避世,并作《紫芝歌》。《采芝操》见于《乐府诗集·琴曲歌辞》。两首主题同类,文字略异。一并录出,以供欣赏。
紫芝歌采芝操
莫莫高山,深谷逶迤。皓天嗟嗟。深谷逶迤。
晔晔紫芝,可以疗饥。树木莫莫。高山崔嵬。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岩居穴处。以为幄茵。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富贵之畏人兮,不若贫贱之肆志。唐虞往矣。吾当安归?
(西汉)淮南小山招隐士
淮南小山,西汉淮南王刘安一部分门客的共称。王夫之《楚辞通释》推断本篇“义尽于招隐,为淮南王招致山谷潜伏之士。”号召隐士走出山林。本篇出自《楚辞》。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
山气嶐耸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
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
坱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
冈兮沕,憭兮栗,虎豹穴。丛薄深林兮人上栗。
嵚岑碕礒兮,硱磳磈硊。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骫。
青莎杂树兮,薠草霍靡。白鹿麕麚兮或腾或倚。
状貌崟崟兮峨峨,萋萋兮漇漇。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
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
王孙归来兮,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西汉)司马迁伯夷列传
(因篇幅过长,原文略。民间比较普及的《古文观止》载有此篇。并可参阅本书第三卷《断代篇》中的第二节《商周之际的迂腐隐士》)
(东汉)梁鸿五噫歌
此歌出自《后汉书·梁鸿传》。梁鸿,陕西扶风人。因为出关,路过京师洛阳,见宫室侈靡,嗟叹人民无尽期的劳苦,作《五噫歌》以讽之,东汉章帝刘炟对此诗甚为不满,梁鸿因而改名换姓,逃亡齐鲁间。
陟彼北芒兮,噫!
顾瞻帝京兮,噫!
宫阙崔巍兮,噫!
民之劬劳兮,噫!
辽辽未央兮,噫!
注释:
北芒:一作北邙,山名,在洛阳城北。又称芒山或北山。
劬劳:劬(qú),劳苦。
辽辽:远貌。
未央:未尽。
(三国·魏)曹植赠徐干
这里未选徐干的代表作《室思》。《室思》是徐干托言闺人之词,与隐逸无涉。而曹植并不是隐士,但他正确地描述和评价了徐干的隐栖生活,并对他加以关怀和鼓励。
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
圆影光未满,众星粲以繁。
志士营世业,小人亦不闲。
聊且夜行游,游彼双阙间。
文昌郁云兴,迎风高中天。
春鸠鸣飞栋,流飙激棂轩。
顾念蓬室士,贫贱诚足怜。
薇藿弗充虚,皮褐犹不全。
慷慨有悲心,兴文自成篇。
宝弃怨何人,和氏有其愆。
弹冠俟知己,知己谁不然。
良田无晚岁,膏泽多丰年。
亮怀璠玙美,积久德愈宣。
亲交义在敦,申章复何言。
(西晋)阮籍咏怀(八十二首选二首)
阮籍咏怀诗,反复零乱,兴寄无端,和愉哀怨,杂集于中,非一时之作。大多写生活的感慨,人生祸福无常,年寿有限,要求超脱利禄的圈子,以及自己苦闷彷徨的心情。
八十二首之首篇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八十二首之第三首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
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
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西晋)嵇康幽愤诗
《魏氏春秋》载:嵇康与山东东平府吕昭之二子巽、安亲善。吕巽奸淫吕安之妻徐氏,又诬安不孝,遂被下狱。吕安引嵇康作证,康保明其事。时钟会劝司马昭因此除之,康亦被囚。嵇康在狱中自知难免,作长篇《幽愤诗》以明志。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褓。
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爱肆妲,不训不师。
爰及冠带,凭宠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
托好老庄,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
曰余不敏,好善暗人。子玉之败,屡增维尘。
大人含弘,藏垢怀耻。民之多僻,政不由己。
惟此褊心,显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创痏。
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
昔惭柳下,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赧良朋。
仰慕严郑,乐道闲居。与世无营,神气晏如。
咨予不淑,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实由顽疎。
理弊患结,卒致囹圄。对答鄙讯,絷此幽阻。
实耻讼冤,时不我与。虽曰义直,神辱志沮。
澡身沧浪,岂曰能补。嗈嗈鸣雁,奋翼北游。
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嗟我愤叹,曾莫能俦。
事与愿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
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
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纭,袛搅予情。
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年三秀。
予独何为,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
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
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西晋)向秀思旧赋并序
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然嵇志远而疏,吕心旷而放,其后各以事见法。嵇博综技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余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思曩昔游晏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云:
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而北徂。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瞻旷野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叹《黍离》之愍周兮,悲《麦秀》于殷墟。惟古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停驾言其将迈兮,遂援翰而写心。
(西晋)陆机招隐诗
陆机(261-303),西晋文学家。东吴吴郡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祖父逊,父抗,皆三国东吴名将。少时任吴牙门将。吴亡,家居勤学。太康末,与弟云同至洛阳,文才轰动一时,时称“二陆”。本诗为劝人隐退而作。实际上,等到“富贵苟难图,税驾从所欲”,时已晚矣。陆机尚未退隐,就遭杀戮,可惜可悲!
明发心不夷,振衣聊踯躅。
踯躅欲安之,幽人在浚谷。
朝采南涧藻,夕息西山足。
轻条象云构,密叶成翠幄。
激楚伫兰林,回芳薄秀木。
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
哀音附灵波,颓响赴曾曲。
至乐非有假,安事浇淳朴。
富贵苟难图,税驾从所欲。
(西晋)左思招隐二首
左思(250-305),字太冲。西晋文学家,齐国临淄人。出身寒微,容貌丑陋,口才拙涩,不好交游。《晋书》本传谓其构思10年,写成《三都赋》,“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本诗叙写入山寻访隐士,羡慕隐士生活,最终与隐士同隐,享受隐居生活。
一
杖策招隐士,荒途横古今。
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
白云停阴冈,丹葩曜阳林。
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
非必丝与竹,山中有清音。
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
秋菊兼糇粮,幽兰间重襟。
踌躇足力烦,聊欲投吾簪。
二
经始东山庐,果下自成榛。
前有寒泉井,聊可莹心神。
峭茜青葱间,竹柏得其真。
弱叶栖霜雪,飞荣流余津。
爵服无常玩,好恶有屈伸。
结绶生缠牵,弹冠去埃尘。
惠连非吾屈,首阳非吾仁。
相与观所尚,逍遥撰良辰。
注释:
惠连非吾屈:惠连,柳下惠、少连的简称。柳下惠仕鲁,三次被贬而不去。少连周代东夷人,事迹不详。孔子说:“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见《论语·微子》)这句话是说自己并非以惠、连二人所处的地位为屈辱。
首阳非吾仁:这句话是说也不以伯夷、叔齐之饿死为仁。
(西晋)郭璞游仙诗(十四首选第一首)
郭璞(276-324),字景纯,河东闻喜人。博学有高才。他的《游仙诗》,歌咏的是神仙世界,实际上是歌咏隐遁,而歌咏隐遁往往出于忧生愤世之情。本诗言仕宦求荣,还不如高蹈谢世全身远祸为佳。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东晋)释慧远庐山东林杂诗
慧远,东晋高僧,着名隐士集团白莲社的领袖。隐居庐山30余年,影不出山,迹不入俗。有《释慧远集》15卷。
崇岩吐清气,幽岫栖神迹。
希声奏群籁,响出山溜滴。
有客独冥游,径然忘所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