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江南农村度过的,虽然生活艰难困苦,但在记忆里还是留有不少童趣,如今年近八旬,常常会把这些童趣翻出来咀嚼,回味无穷。钓黄鳝、撮田螺便是其中抹不掉的记忆。当年,离我家不远处有大片连坵水稻田,几乎在所有稻田里都生长着黄鳝、泥鳅、田螺。我从懂事起就跟着邻居小阿哥,到稻田里钓黄鳝、撮田螺、抲泥鳅。
钓黄鳝用蓝蚯蚓,据说,若用红蚯蚓,会钓到蛇。钓黄鳝时把蓝蚯蚓串在用伞骨制作的黄鳝钩上,再用线缠绕牢,在田塍边找到黄鳝洞,便把黄鳝钩慢慢插进去。如果洞里有黄鳝,就会咬钩,此时就得不失时机地把黄鳝拉出来。大一点的黄鳝力气蛮大,拼命弓在洞里对抗。我人小,加之心急,很不容易把黄鳝拉出洞来。此时,邻居小阿哥就会跑过来帮忙。后来我逐渐学到了一点窍门,其实黄鳝并不难钓,洞里有没有黄鳝也很容易看出来。凡是洞口水清清的,大多数里面有黄鳝;洞口大的,一般里面黄鳝就比较大,洞口小的里面黄鳝肯定比较小。有的黄鳝洞与田塍两边连通,这种洞里的黄鳝都比较大。一旦发现这种黄鳝洞,就不必用钩子钓,只用脚后跟对准一边的洞口用力不停地踩踏,把黄鳝从田塍另一边洞口逼出来,迅捷地用中指、食指和无名指把逃出来的黄鳝抲牢,便“大功告成”。不过,钓黄鳝要挖蓝蚯蚓,又要把蚯蚓串到伞骨制作的黄鳝钩里,感觉脏兮兮的,相比较来说还是撮田螺更有趣。
民间有谚语描述田螺的生活习性与夏天的太阳有很大关联:“太阳刚露头,田螺就伸头;天亮天亮,田螺做‘送娘’;太阳升高,田螺困觉;昼过昼过,田螺幽过;点心时,撮来田螺只够炒笋丝;太阳落山,田螺摆摊……”
东方发白,躲藏在田边角落的田螺刚伸头还未移动,当然不容易撮到;天大亮田螺做“送娘”(伴娘)动起来,就比较好撮了;太阳升高,田螺不动了,进而到“昼过(中午)”天大热,便躲藏起来,撮不到田螺了;“点心时(下午)”田螺又开始移动,但还不多,所以只够“炒笋丝”;一到傍晚太阳一落山,田螺大动作,此时就容易撮到又大又多的田螺。
人们就按照田螺这些习性规律到田里去撮田螺,保准能撮到很多田螺。田螺不叫捉,而是叫“撮”,那是因为田螺移动很缓慢,被轻轻一碰,就收缩不动,用不上“捉”字。有句宁波老话叫作“三枚指头撮田螺”,只要看到了田螺,便信手撮来,极为容易。不过,因为田螺生长在水稻田里,撮田螺就得下到田里去寻找,一旦被稻田主人发现,就会被赶上来。因此多数时候只能沿着田塍边寻找田螺。
在民间,有关田螺还有这样一种传说:田螺——包括所有有壳的螺产子时,都是将自己整个肉体脱离躯壳,待产完子后再寻回到躯壳里去,一旦肉体找不到躯壳,就完蛋了,可见螺们产子是冒着很大的生命风险的。鉴于此,“老底子”从前有的人不吃螺——田螺、蛳螺、香螺、泥螺,名曰:吃“报娘恩菜”。
抲泥鳅有点特别,越是天热,泥鳅越好抲。天热,泥鳅都集中躲到田角积水比较多的小水坑里去,人们掌握了这个规律,就冒着酷热,到田里去寻找躲有泥鳅的小水坑。抲泥鳅用的工具多种多样,凡是能伸进小水坑里去,又能漏水,泥鳅不会逃脱的,都能用上。比如淘米筲箕、火熜盖头,考究点的用旧纱布和铁丝做只小撩盆,会织网的就编织一只名实相符的小撩盆。弄得好,夏天一下午能抲一面盆泥鳅。
回忆回忆这些趣事,仿佛使我回到了童年时代,精神为之一振。
2010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