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问我:你退休后,闲得无事可做,不难熬吗?我笑答:退休后生活得很充实,—天忙到晚,时间还不够用哩!这确是实话。我派了一笔账:清早出门晨练,早餐后读两个来小时书;报纸一到,便从头看到尾,往往到吃中饭时一份报纸还没看完。午睡后又读又写,直到吃晚饭,有时晚上看完电视里的新闻节目后还得“加班”看没有看完的当天报纸或书中重要章节。诚然,不是天天这般机械,有时也找点其他“乐趣”,比如偶尔到老干部活动室或老年宫去玩玩“中国竞赛麻将”;天气合适时,几个老友相约,骑上自行车去河、塘钓钓野生小鱼,我把这叫作“调剂调剂精神”。不过,我真切地感受到这些活动远非能与读书之乐相比,唯有读书才是一件惬意的事,是真乐、长乐,是一种无可替代的美好享受。
我从小喜欢读书,成年后读书成了习惯,就像每天要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即便在工作十分繁忙之时,我仍不放弃遨游书海,因为读书能促使我工作时精力更加充沛,故而乐此不疲。退休后,我有了自由支配读书、看报的时间,“博览群书”更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嗜好。我欣然地回顾在这七十个春秋旅程里,不难发现总是把书作为旅程中形影不离的亲密伴侣。读书与日常生活相匹配,不知寂寞,不觉空虚。
有人这样来形容读书的乐趣:“读书可以在孤独中摆脱寂寞,可以在彷徨中寻找到目标,可以在疑惑中得到答案。”我以为,凡是喜欢读书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读书可以使踌躇满志的时候心态变得平和,因为学而方知不足;可以在沮丧失落的时候化解心中的愁绪,因为知识能净化心灵、开拓时空视野。我曾经读过—本《谈读书》的书,书里全是中国文化名人谈读书的文章。读后,我写过一篇“随想”,题目叫《读〈谈读书〉》。文中自嘲:我一个凡夫俗子,不像名人名家读书有路数、有计划,往往凡是见到有趣味的书便埋头阅读起来,自小如此。有人说:“寂寞才读书”,而我总以为读书未必只为消遣。
读书可以纵观古今中外,漫游天地间;读书可以赏景、观物、识世事,洞识宏观和微观世界;读书能够进入人的心灵,升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所谓“读通万卷知书贵,历尽百关悟道根”便是。“诗言志,歌以声,文述事”,以书为载体,许多往事,如人物、爱情、战争、改朝换代;如徭役、稼穑,税赋;如天灾人祸、天文异象,虽然千古一瞬间,却都被“化石般地载入史册”,留存于世。试想,如果没有文字、没有书,这人世间会是咋样!人类世界不能没有书,这是永恒的真理。我爱读书,便是这真理使然。
虽说我读书没有一定计划,凡感兴趣的书都读,不过对“兴趣”还是有个界定,不乱读。有这么一句话:“书多人贤,酒多人癫。”然而,我以为并非所有书籍都是“贤”,都香若芝兰的。我对读书心里有杆秤,那就是革命家、教育家徐特立那句名言:“有关国家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为。”我不读无中生有、捕风捉影的“史”,不读卖乖弄巧、自我标榜、胡吹黑捧的“传”,不读妖言惑众、荒诞不经、迷惑视听、宣扬伪科学的“经”,不读连篇累牍、口号加华丽辞藻、脱离实际、空洞无物以至扰乱纲纪的“论”;更不屑阅读地摊上兜售的那种不着衣衫,专事卖弄风骚,毒害身心,泯灭人性的“文”。读书本身使我体验到:读什么书能反映一个人生命的轨迹和思想的轨迹。读好的书,能濡养自己的精神生命,能帮助自己思想升华、品格向上,能获取美好的享受和无穷乐趣;反之会使人思想麻痹,精神颓废,甚至如食鸦片中毒而不可自拔。
我从儿时读诸如《七侠五义》《薛仁贵征东》《司马光》《岳飞传》《孟母三迁》《卧冰求鱼》《割股疗亲》《悬梁刺股》等连环画小人书算起,平生“书海泛舟”读书无数,以书为伴,深感幸福。如今我已虚度七旬,按我现在的精力,似已没有福气再啃如《四库全书》这类“大部头”了,不过多读一点文哲史和理论经典著作、特别是有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书籍和散文、杂文、时论等书籍还是能坚持得了的。
我一生中尽管买过许多书,花去不少钱,每次搬家,虽然离“汗牛充栋”之说相去甚远,倒也确需费不少力气。我读书还有个习惯:凡读过特别感兴趣或富有哲理的书,总是要向别人推荐,主动借、甚至送给同志、同事、亲友去读。在我看来,让大家共同分享知识、分享快乐,也是我读书一乐。
我有时感到纳闷:不识字的人不会读书,只能望书兴叹,这当然无可非议。可不少中老年人、甚至年轻人,他们有文化、有精力、有时间、有经济能力,甚至有实际需要读书,却远离书本、报纸,追求所谓“时尚刺激”,沉迷于打麻将、玩扑克。我不禁为他们放弃享受读书之乐而倍感惋惜,为他们不惜浪费苦短人生时光而感到悲哀。
有人如是说:“不可居无书。”我说:居有书不能成摆设,应该是宁可少睡觉,不可书不读。因为,唯读书有真乐!
200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