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东钱湖酒店已是黄昏时分。从住处眺望,天灰沉沉、雾蒙蒙的,暮色徐徐浸染过来,给东钱湖罩上了一许厚实的外套,山水都隐入了渐行渐浓的夜色中。不识钱湖真面目,只缘暮色苍茫中。
朦胧中,“滴滴答答”的雨击声扰醒了我的春梦。穿衣起床,撩开厚实的窗帘,东钱湖就铺陈在我的眼前了。
浩渺清碧的湖水静卧在连绵不绝的群山怀抱之中,如同母亲怀中还睡眼惺忪的孩子,安详静和。雨滴撒着欢儿连绵不断扑向宽阔的湖面,湖面上依次绽开圈圈点点的水花。远观,山头岚气缭绕,似真似幻,近瞧,湖岸垂柳依依,葱茏葳蕤。环湖的民居影影绰绰烟雨中,湖中一叶扁舟赫然入目。心情随之也爽朗驿动起来。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了,不曾想,雨中的东钱湖竟然摇曳出比风和日丽时更娇柔多姿、楚楚动人的美。
东钱湖为上古时期形成的海迹天然泻湖,也是浙江第一大淡水湖,距宁波市区不到8公里。水域面积20平方公里,相当于3个杭州西湖。郭沫若先生游过此湖后,赞它是“西子风韵,太湖气魄”。大凡,青山秀水总是和文人墨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青山因此而扬名,秀水因此而生辉。东钱湖古有王安石留下的足迹,今有沙孟海挥过毫的书院。环湖有陶公钓矶、霞屿锁岚、二灵夕照等等十余个景点,其间,庙宇、石刻、牌坊、楼台等古迹众多,给山水秀丽的东钱湖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底蕴。
打一把伞,沿着环湖的小道行。风有点劲,但仍不失柔和,拂上脸面只觉升起丝丝快意。春雨在湖面上撑开了一道珠帘,那珠帘在风的撩拨下轻盈起舞,给静静的湖面平添些许动感。雨滴欢快地敲打着伞顶,也欢快地敲打着博纳无私的水面,水面漾开层层欢快的涟漪。
这是一条水泥铺就的小道,逶迤曲折但平坦齐整,它引我步入湖的深处,也引我融入历史的深处……
上溯一个世纪,书坛泰斗沙孟海就出生在离湖不远的鄞县沙村。这条当时肯定是泥泥泞泞的小道上,也许印上过沙老或是匆匆或是悠悠的履痕。无论匆匆还是悠悠,沙老一定为东钱湖的秀美所倾倒过,不然,他晚年不会把“沙孟海书学院”安顿在它的身边。再上溯九百多年,27岁的王安石正任鄞县县令。他满怀济民之志,身负雄才大略,上任伊始即冒风寒、履冰霜,深入全县实地调查,写下了《鄞县经游记》,上书两浙转运使,陈述水利之要。他组织和率领十万民工,清葑草,立湖界,起堤堰,决陂塘,造福了300多平方公里的农田。在他离任时,他写下了《登越州城楼》一诗:“越山长青水长白,越人长家山水国。可怜客子无定宅,一梦三年今复北。”充分表达了他对鄞县的留恋之情。
历史已然作古,沧桑也已巨变,但他们的积淀、他们的福泽依然庇荫着后人,时间可以冲刷掉记忆和生命,但冲刷不掉历史的存在。迎着潇潇的雨丝,我感慨,有一种“独怆然而涕下”的冲动。
细雨缥缈的湖间不知何时撑来了十余扁舟,舟呈合围之势,在湖面形成小小一个包围圈,舟上渔人手持夹网深深插入湖间,待夹网出水之时可见有鱼在网中翻腾。见过钓鱼、网鱼,如此的围鱼还是平生首见。
雨还是如此多情,风依旧如此柔和。远眺左右两山对峙入水,状似双龙戏湖,湖中一堤横陈,依稀可见垂柳依依。“水光敛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是苏轼吟诵西湖的绝句,如今的西湖在现代文明的熏陶下已然是个重彩浓抹的贵妇了,全然失去了素雅淡妆的脱俗和清丽。千年弹指一挥间,如今这两句千古佳句用来吟诵东钱湖是再贴切不过了。苏翁泉下也不知是悲是喜?这样想着,我信步踱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