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于华走进蓉姐的办公室，递上了辞职报告。蓉姐把那份报告在手里掂了掂，不屑一顾地扔在一边，直视着于华，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峻，问：“嫌我这里待遇不高，只要你提，我尽量满足你。”于华急忙说：“不是，真的不是，你对我真的很好，可我。”
“说吧。”蓉姐的目光中露出了宽容。一想起蓉姐的种种好处，于华就忍不住说：“你这样搞下去迟早会出事的，现在做生意讲的是信用，从你的长远利益来考虑，你还是别那样了。”
蓉姐扑哧下子，被气笑了，说：“到我这里来干的人，都是拿钱了，完事，你还是第一个说这样话的人，这一点很像当年的我。”接着由衷地叹了口气，说：“年轻啊，情怀可爱啊，但是读书读死了。”
于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心里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好良言难劝你财迷心窍的鬼，转身就走。于华的这一举动，竟然让蓉姐勃然大怒，吼道：“没出息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啥的，不就是那边燕山酒店派来的吗？”于华顿时吓呆在那里，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不恨我？”蓉姐冷笑了一下，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事业能有今天，难道是你一个小瘪三能搬倒得了的吗？”于华又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为什么还升我的职，对我那么好？”蓉姐狡黠的一笑，“我是要让他们看，他们插在我这里的一个棋子，是怎么样为我所用的。这叫高层之次的较量，这才叫过瘾。”于华说：“我，我只是你们之间的一个小玩偶？”蓉姐轻轻地“哼”了一声，“说是小玩偶，那是你自己抬高你，你不配，你只是一个小蹩脚得不能再蹩脚的低等的臭棋子罢了。”
于华对蓉姐这种傲慢的态度，也上了点火，说：“邪不压正，蓉姐，你对我不错，我只是不忍心再给你使坏。”蓉姐不屑一顾地说：“孬种一个，看起来，我还看高你了。有本事你就使吧，你若真能把我弄垮了，我还真的佩服你，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个总经理当当。”蓉姐的这种蔑视，深深地刺伤痛了于华的自尊心，他那倔强的脾气上来了，说：“我不稀罕，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说完走出了酒店。
怎么办，于华想到在电视台工作的一个同学，于华把兴隆酒店的情况跟那个同学一说，那个同学高兴直拍手，说：“好哇，太好了，我台里正缺这方面的素材，而且最近国家正查这方面的事，怎么不早说啊。”两天后，一群工商人员带着扛着录像机记者闯了兴隆酒店，不由分说真奔后台，抓了个现行。当蓉姐匆匆地赶过来时，为时已晚。一时间，全城都知道这件事，那几家特色酒店成坑骗消费者的代名词，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都垮了。于华从电视上看到蓉姐那落迫的样，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于华准备拿到钱就走人，便打电话给胖经理，要求他兑现承诺。胖经理答应得倒也爽快，约于华在一个茶楼见面。在茶楼的雅间里，于华又见到了胖经理。还没等于华开口，雅间的门又开了，蓉姐走了进来。于华“噌”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地问：“你，你们这是？”胖经理狡诈地一笑，说：“你不是一直想见我们的老板吗？她就是我们燕山大酒店真正的老板。”于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蓉姐看了惊得目瞪口呆的于华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燕山酒店也是我开的，燕山只是做兴隆的陪衬。”
自己雇人搞垮自己的企业，怎么可能！于华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蓉姐坐下来，斟了一小杯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抬起头，看看还傻愣愣站着的于华，说：“坐下吧，听姐慢慢跟你说。”于华怯生生地坐在蓉姐对面。
蓉姐颇为得意地说：“你到兴隆大酒店的时候，像兴隆大酒店那样的特色酒店，满大街都是了，赚钱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让你出面假戏真做，就是把那些不知深浅的跟风者，套死。”于华看到蓉姐的兴致不错，就试探着问，“如果不是你从中‘配合’，电视台的人想曝光你们的内幕，那是不可能的？”蓉姐反问道：“你说呢？”于华还是有些迷惑不解地问：“把那些特色酒店搞垮，你何苦费那么大的劲，走那么多的弯路？”
蓉姐狡黠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呷了一小口茶，说：“一则是那时时机不成熟，二则是为了培养你这个人才，是想让你了解一下开酒店要面对的形形色色的人，磨掉你身上那股子书生气。我说过，你若能搞垮我，我会给你一个总经理当的。这次约你来，就是兑现我的诺言的。这个燕山酒店就由你打理了。”胖经理也在一旁插嘴说：“对，对，我们打出去的招牌就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农家野菜肴。”
于华缓缓地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说：“不，不行，蓉姐，我当时提的那个方案，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没经过深思熟虑。方圆百里，经种山野菜的是不少，但是纯天然的根本没有，那些菜农的菜都是用化肥水催起来的。”胖老板气愤地说：“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蓉姐这样煞费苦心地调教你，你怎么还不开窍啊。玩实的能赚钱吗？”
于华感激地看了蓉姐一眼，恳切地说：“蓉姐，像你这么有能耐的人，何不去经营一个正经的企业，小计谋，只能得一时之利，决非长远之策。货真价实的特色，才是根本，眼里不能只有钱啊！骗人的事，最好别干了。”蓉姐的脸抽蓄一下，“你在教训我？”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于华赶紧摇摇头，说：“不，不是，蓉姐，蓉姐这么看得起我，我才说真心话。”
蓉姐沉思良久，说：“做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意，我也烦了，可是，正像你所说的那样，缺的是货源？”于华拍着胸脯说：“由你负责，我想回家种野菜。”
不久，那条街上的燕山大酒店异常火爆。
（发表于《百花故事》2010年十二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