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特别羡慕有名片的人。一见面,把名片一递,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帅。如今我也梦想成真,成了有“片”一族。忘了说了,我刚刚买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跑出租当的哥呢。开车上路的前一天,我去了一趟打印店,印制了整整三大盒漂亮的名片。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把车开到了十字路口旁的出租车停靠站。不一会儿,就过来一位老兄。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八十里外的顾家营看医生。他一说完,我就生气了:从这里到顾家营明明有九十多里,他怎么说是八十里呢?这不是看我是新手就忽悠我吗?都说有奸商,看来也有“奸客”啊!
不过,我没有声张。正因为咱是新手,所以服务态度要好,这样才能拉揽住客户。我说了一声“好嘞”,就起步上了路。在路上,我热情地和这位老兄扯东到西地闲聊,询问了他的“贵姓”,还恰到好处地选了个时机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名片递了过去。
到了顾家营那位医生家里,这位姓刘的老兄进去看病,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了半个小时,这位仁兄终于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
“看好了吧,刘哥?”我几近谄媚地为他拉开了车门。这位老兄一边上车,一边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神医。”
见他兴致不错,我就又和他闲聊起来。原来,这位神医是市里大医院的专家。每逢周末就来顾家营接诊疑难杂症。当然,关于这位刘哥有啥疑难杂症,我是不便打探了。
结算出租费的时候,我照他说的里程还少算了他五块钱。这让他显得非常高兴。他掏钱的时候,忽然说:“你这小兄弟可交,下回打车还找你。请给我张名片吧。”
看他把名片小心翼翼地在衣兜里放好,我在心里却骂道:老家伙,你就装吧!你可真是抠到家了,一张名片的便宜你也占!
说来奇怪了,许是这位神医的医术当真了得,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有人打车去顾家营找这位神医看病。当然,我的拉揽顾客的工作做得也是一丝不苟。我的名片已经撒出去了大半盒。
从这些顾客口中,我慢慢得知,这位神医有自配的针剂,打一针就药到病除了。这使我有点痛恨这位神医了:我本来想拉揽点儿回头客,让你这么一弄,岂不白费我的苦心了!
正在我忿忿不平之际,起先打我车的那位刘兄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兄弟,再拉哥去一趟。”
我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刘哥,怎么还去啊?”
“呵,巩固,巩固。”这位刘兄诡异地笑笑。
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突然直愣愣地瞅着我,瞅得我只发毛。我心里疑惑,怎么了?没想到,这位刘兄竟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通。
我正想问他缘由,他却说:“昨天晚上没睡好,我睡一觉啊。”说完,就把头靠在坐垫上,眯上了眼睛。联想到这人的小抠劲儿和他这神经兮兮的言语,我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接下来的日子里,以前去过的那些人,陆陆续续地给我打电话,又都去了神医那里一两次。而更让我惊奇的是,他们出来时的神情都大同小异,竟都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其中,有一位哥们甚至说:“别装了,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鉴于这些人怪异的举止,以后他们再联系我时,我有时就委婉地推脱了。当然,推脱的原因有心理上的忌惮,也因为我的客户渐渐多了起来。
这样过了些日子,突然有一天,我的手机险些被打爆。那些以前去神医那里看过病的人,竟又都大同小异地打电话质问我:“你他妈的和那个狗屁神医是什么关系?”
我说:“没任何关系!”
“装吧。你他妈的就是托!”电话那边又吼叫起来。
终于,我心烦难耐,就关闭了手机。我想亲自去神医那里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风驰电掣地来到了顾家营的神医驻地。可是,和我以前所看到的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同,这里已经是萧索寂静了——这个小诊所被贴上封条查封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开车回家。到了胡同口,我看见一辆警车正停在了我家的大门口。
我满心狐疑地走过去,看到老婆正在旁边抹眼泪。我刚想问老婆怎么了,没想到,老婆看到我后,竟狠狠地给我甩过来一记耳光!
我一下字就懵了。这时,警察又问我:“你到底去‘神医’那里看过病没有?要说实话!”
我晃了晃发懵的脑袋,说:“没,没看过。”
警察说:“那你就真的可能是‘托’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到了警察局,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那个神医是个江湖骗子。他的所谓祖传针剂,完全是对人体有极大害处的化学药品。被“神医”打过针的人无一例外地出现了不良反应,甚至有的已经出现了生命危险!
我说:“这‘神医’真是可恨。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他们主动打我的车,又不是我主动像他们推荐‘神医’的,怎么能说我是‘托’呢?”
“是这样的。你说你没找‘神医’看过病,可你怎么送给了‘神医’一条锦旗呢?”警察同志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拿起一面锦旗。
我满怀狐疑地定睛一看,只见锦旗上写着“旷世神医,药到病除”八个大字,大字的左下角还写着“司机李大鹏致谢”几个小字。
我的天哪,这是谁在害我呀?我什么时候给“神医”送过锦旗呀!我一口咬定,我没送过锦旗,我连这个狗屁“神医”的面都没见过!
既然问不出了所以然,警察就把我放了。但却勒令我说:“你眼下不能外出,要随时准备听候传唤。”
到了家里,老婆依然脸色铁青。我问老婆:“你干嘛打我呀?”老婆恶狠狠地说:“你知道那‘神医’治什么病吗?他专治男科病!说,你背着我干过什么,竟去那里丢人显眼,还给人家送什么锦旗!”
我说我没看过病,也没送过锦旗。老婆说:“那你就是丢人的‘托’!”哎!老婆怎么竟也和“刘哥”那样的人一个腔调呢。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好在警察破案神速。没过三天,传来捷报,警察已经将那个狗屁“神医”捉拿归案了。经过审讯,锦旗的悬疑终于解开:原来,某天,“神医”在诊所的屋子里,捡拾起了一张名片。他就心生一计,何不自己自制一面锦旗,既可以取得那些来看病的人的信任,又可以在出事时转移视线,给自己留出逃遁周璇的余地。
那么,是谁把我的名片丢在了“神医”的屋子里呢?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一定是那个“刘哥”!是他向我要了第二张名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