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C出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C站在护士站旁玩手机,我跑上跑下帮她办理出院的手续,给医生说尽了好话,最后终于是给她办完了手续。
等我办完了手续已经十点半了,C已经坐在护士站旁的椅子上睡着了。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动作轻的像是在拍一只睡着的老虎。C迷迷糊糊地看着我,问我手续办完了?我说是的。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电梯口,对我勾了勾手指,歪着头看着我说,送老娘回府!
我带着C,不,C带着我下楼,我带着C上车。我打开车后座的门,用手垫着车门顶,生怕她还缠着纱布的后脑勺碰着车门,她撇着嘴看了我一眼,趾高气昂地坐了进去。
着了车,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那个像大白冬瓜的脑袋,问她,咱们去哪儿?
C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地下停车场,说,回学校。
我说,学校回不去了,现在都十点半了,校门都关了,等到学校肯定得十一点去了。
C转过头,凶狠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恶狠狠地说,那去哪儿?!
她那眼神看得我有些慌,赶忙正过头,开始检查方向盘后面的仪表盘,说,要不,去我家?
我看不见C的表情,但我肯定C在嘲讽着、讥笑着,一副我就知道你这厮的脾性的样子,然后我听见C说,行,GO!
反正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开车回去的,可能是时间过了太久记不起来,也可能是当时太紧张忘了中间的过程。反正在车上我和C说了很多,说的这些话很多都是C在说,当然我也有说。说到最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C从后座上起来,爬到副驾的位置上,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的她露着小腰从我旁边爬过去,小腰上细滑的肌肤擦着我扶着档位的手肘滑了过去。然后我接着开车,她很有兴趣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能从那墨一样的黑中瞧出些光彩。
当我以为我就要成为像涛子一样的人时,C站在我卧室的门口,递给我一个枕头,指着客厅的沙发对我说,晚安了。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差点砸到我的鼻子。
……
我把馨姐送到她家楼下,馨姐对我笑了笑说,要不要来姐姐家坐坐?
不等我说话,她又接着说,想也别想,姐姐可不像C那样好骗。
我有些气闷地说,我没有骗她。
馨姐冷哼一声,打开车门下车,朝着她家走去,没走两步,又走了回来,敲了敲车窗。我把车窗摇下来,她趴在车门上,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小子,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去找C好好说说,她是个好姑娘,比涛子找的那些姑娘加起来都要好,别再让她伤心了。
我说,她要结婚了。
馨姐看着我,说,结个屁,她就想激一下你看你到底死了没死。
我不说话,馨姐接着说,你如果还喜欢她就去追回来,你跟涛子一起混蛋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学会厚脸皮呢?
我侧过头,看着她笑着说,再说吧,姐,你走光了。
馨姐一愣,立马一手遮住胸前的一抹白,站起来转身就走,骂骂咧咧地说,真不是个东西!
我看着她进楼,然后坐在车里想着C,想着涛子,总是觉得有些闷,于是我拿起手机,找到涛子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过了很久,涛子才接起来,有些气息不匀地说,干嘛,老子正忙着呢。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对涛子说,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说完,挂掉电话,我向着C的家开去,等到她家楼下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打开车门站在车旁,看着她的房间,灯已经熄了,肯定是睡觉了。突然我又想起那天的那个广州佬,想到他俩是不是睡在一起?心里突然就是一股子火气,噌噌噌地就往头上烧。
越想着越火,火得我脑子有些糊涂,糊里糊涂地就敲了C家的门,敲得“匡匡”地响。隔了半分钟,C在里面问,谁啊?我说,是我。
然后C打开了门,穿着一身睡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没理她,从她身边绕开,两三步走了进去,打开客厅的灯走了一圈,打开厨房的灯走了一圈,打开卫生间的灯走了一圈,打开书房的灯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她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卧室地门,走进她的卧室,环视一圈,又打开她的衣柜,最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C一直站在客厅中间,看着我做这些,眼神有些冷。我知道她看着,所以我踹了卧室的门,试图表达出我的一些情绪,让她能看出些什么东西。但她就是冷冷地看着,最后看着我坐在沙发上,她站在我前面,冷冷地说,你发什么神经。
我双手挠了挠头,把头发揉成鸡窝,然后看着C,对她说,跟我回家好不好?
C说,这就是我的家。
我说,那我回家好不好。
C偏了偏头,说,从门出去,外面就是你的家。
我有些恼火地一拳砸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对C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为什么就要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C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冷,说,这么多年,看你这样要发疯的样子,次数真是少。
我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像敲架子鼓一样在茶几上慢慢地敲,敲得我手指越来越疼,然后对C说,跟我回家!
C说,你永远不懂女人。
我说,我懂你,跟我回家。
C走到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倒了杯水,端起来喝完,对我说,你这戏演的太假。
我转过身,看着她,对她说,我没有演戏,跟我回家。
C说,不可能。
不可能。
C说,我想要安定的生活,我想要一个爱我疼我,能给我安定的生活,不让我白天工作着,晚上还要担心他忠诚的男人。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说,我爱你,我疼你,我给你安定的生活。
C看了看我,那眼神让我很心慌,那种怜悯、可惜的眼神,让我很心慌。她说,但你并不是我的男人。我有些气愤,说,这么多年了,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C看着我,抽出握在我手中她的手,说,从你没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就放弃了。
……
涛子说,男女交往有两件重要的事,第一件是第一炮,第二件是分手炮。这代表这一段美好回忆的开始和结束,一个美妙的早晨,用互问早安的方式开始,一个美妙的曹晨,用互问早安的方式结束,人生就是这样的美妙。
我敢肯定C没有听过涛子这番话,所以我不认为那天晚上能算是分手炮,去******分手炮。
我站在C家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在半个小时后关上了,这才觉得脖子有点酸。
第二天,我黑着烟圈出现在公司的会议上,时不时地点一下头,像是很同意会上的看法一样,鬼才知道我是快要睡着了。鬼知道,老方也知道。
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我,听说昨晚你们大学同学聚会?
我打了个哈欠,说是的。
老方好像很高兴,站起来,绕过桌子,凑到我旁边问我,跟哪个姑娘出去了?
我说了馨姐的名字,老方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隔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吧,那,那好吧,我也挺喜欢那小姑娘的。
我说,我俩在城郊的半山腰上抽了两个小时的烟,然后我送她回家了,然后我去了C家。
我把我在C家做的事情跟老方说了,在说的过程中老方的脸从严肃、滑稽、嘲讽不停转换,在我说完了后,意味深沉地看了我一眼,做出一个总结性发言,你不懂女人。
他坐回老板椅里,一脸你就是个白痴的表情说,你小子在很多方面比我家那混小子强,但在女人这方面你不如他,当然更不如我,如果昨天把你那豆腐脑子换成臭小子的脑子,今天早上你就会睡在床上抱着你的女人跟我打电话再请一周的假,而你这个白痴用那么白痴的方式去把这件本来不白痴的事情做成了白痴的事情。
我有些恼,说,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也跟她说了让她跟我回家,我还能怎么样?
老方有些不屑地说,你这白痴,女人生气要的不是你在她面前耍酷装深沉,要的是你的道歉。
他把椅子往后挪了一截,然后把两条腿绞着放在办公桌上,接着说,女人生气无非是两种原因,一种是因为自己,一种是因为男人,因为自己的时候你需要安慰她,让她从亏欠中得到补偿,而安慰的方式有很多,这些你自己去想;因为男人的时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道歉,不停地道歉,不管你做错了做对了,你就只用承认自己的错误,没有错误凭空也要找出错误。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滚回自己的办公室,昏睡了半天,然后工作了半天,晚上跑到涛子的酒吧去蹲着。
坐在旁边的涛子端着酒杯,同样黑着烟圈,很不屑地说,老头子知道个屁,女人生气哪有原因,女人生气从来不需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