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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科幻之城(3)

刘风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又不敢告诉妈妈。他是个孝子,自从八岁时爸爸去世后,刘风和妈妈相依为命,一晃就是二十年。这期间,很多人劝当时还年轻的妈妈改嫁,妈妈怕刘风受委屈,一直不肯。母慈子也孝,刘风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先想着妈妈,只要妈妈能开心,他什么都肯做。

他的演技实在不好,连妈妈都骗不过,很快妈妈就看出他有心事。刘风是从不敢骗妈妈的,在妈妈的追问下,他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的处境。妈妈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发说:“小风,人要知足,咱们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当时也有当红的演员对我好,可我还是选了你爸爸。因为他人老实,靠得住。我从没后悔过嫁给你爸爸,虽然他没能出名,没能让我锦衣玉食,可他让我感到真实的感情。和那些脸变得比天还快的明星们在一起,是永远也无法让人踏实的。因为,你没法知道在他们的表情下藏着的是什么感觉。你人老实,什么事都真情流露,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性格,也是没办法的事,慢慢来吧,不要急。”

听完妈妈的开导,刘风依然觉得很惭愧。妈妈含辛茹苦的把自己养大,自己却无法好好的回报她。已经五十多岁的妈妈还要每天去当钟点工来帮补家用,每当想到这里,刘风就觉得自己愧对妈妈,同时也愧对爸爸。爸爸的一生都想当一名出色的演员,如果自己无法达成他的遗志,也许会有人说,这一家永远也不是当明星的料。刘风打开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新闻。新闻里说,市领导一行到机场热烈欢迎了年轻的发明家石天从美国归来落户本市。刘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学同学石天。那时两个人是班级里最好的朋友。石天是个孤儿,孤儿院就是他的家。他每天放学都要回孤儿院。班里有些孩子喜欢欺负石天,性格老实的他从不反抗,也不敢告诉老师。那时刘风就是全班最高大的孩子,他经常保护石天,别的孩子就不敢再闹了。两个人成了朋友后,石天经常送给刘风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刘风就说,你长大了没准能成发明家。小学毕业后,刘风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两人还通过信。后来,听说石天考上了大学,并且被国家送到美国深造,两个人就断了联系。刘风赶紧看电视屏幕,虽然分别日久,容貌变化很大,但还能依稀看出石天的样子。没想到这小子现在成了著名的发明家了。刘风决定有空去找找他,反正路不远,也许他能帮自己出出主意呢。

市政府拨款修建的实验基地就是气派。刘风绕着基地转了好半天才找到大门。门前的警卫威严的敬礼:“请出示您的出入证件!”刘风尴尬地说:“我,我是来找人的。”警卫说:“对不起,我不能让您进去,你可以告诉我要找谁,我帮您打电话。”刘风说:“我找石天。”警卫疑惑的看了看刘风,拨通了电话,恩啊几句之后放下了:“对不起,主任正在工作,不见客。”刘风恳求说:“请你再打一遍,说是他的同学,刘风找他。”警卫不情愿的又拨了一遍,这次刘风都听见了话筒里的怒吼:“我说过在工作,你想干什么?!”警卫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主任,有位刘风先生说是您的同学,想见您。”声音愤怒依然:“管他什么刘风刘雨的,就是市长来了我也不见!”警卫气愤的看了刘风一眼,刘风也无比尴尬。忽然话筒里的声音变得非常急促:“谁?刚才你说谁?”警卫回答:“刘风先生。”“他,他在哪?在门口吗,让他等着,我马上出去接他!你下次说人名说清楚点行不行,天,他怎么在会在这里。”警卫苦笑着放下电话看着刘风,刘风笑着说:“谢谢你!”

在宽大而杂乱的工作室里,石天热情的招待了刘风。他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一个劲地搬家,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现在过得好吗,伯母好吗?”

刘风叹了口气:“我确实经常搬家。你知道,我爸爸是作演员的。我现在也是,而且和他一样,是跑龙套的。哪里有戏拍,我就去哪里。反正我家也没什么东西,妈妈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说到这儿,刘风的眼圈不由得红了。

石天拍了拍刘风的肩膀,站起来倒了一杯酒给他:“现在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可以说是我唯一的真正的朋友。你和伯母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你知道,我从小就把你妈妈当成我妈妈一样,那时除了孤儿院,只有你家是我常去的地方。每次在你家里吃饭,如果只剩一块肉了,伯母肯定会夹给我,你还总喊不公平呢,呵呵。”

刘风想起小时候的事来,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后来我们搬家后,我妈常念叨你,说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一直到听说你出国了,才放心,说你有出息。”

石天试探着说:“我和你就不用顾忌什么了,有话直说。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太好?我这些年发明了点东西,有几个卖给了大公司,算有钱人了。你拿点去,做做生意什么的,好不好?”

刘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不过我不会要你的钱,再说,我也不会做生意,我只想成为一个好的演员,最好能成为明星。你知道,这是我爸爸一生的夙愿,也是我唯一能告慰他的事,否则,有了多少钱也没用。可是,我的演技不行,现在连戏都快没得演了。”

石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我倒是有一件东西,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因为这东西我觉得不太适合你。”刘风着急地问:“什么东西,快告诉我?”石天看着刘风,看了好久,然后转身从一个精密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小仪器,看起来像是一个银色的小蜘蛛,但却小了很多倍。刘风疑惑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石天说:“这是我的一个新发明,但一直没有公开过。它叫表情控制器,别急,听我说。人的表情是由面部肌肉控制的,本来面部肌肉的动作应该是由人的大脑来控制的,大脑根据人的心情产生作用,指示面部肌肉动作,人就表现出了应有的表情。但有些人,比如出了车祸,脊柱部分受损或大脑部分受损时,很可能会失去这部分功能,也就是说,大脑无法再指挥面部肌肉,这样,人就没有了面部表情。”

刘风连连点头:“对,我看过有这种病人,还看过半边脸有表情,半边脸没有的病人呢。我们剧组的一个替身演员,就是受伤后,半边脸的肌肉都萎缩了。”

石天接着说:“所以,我发明了这个仪器,是打算用在医疗上的。这个表情控制器很小,可以放置在人的头颅中。其实,它就是一个代替了大脑表情指挥功能的机器。它有一个遥控器,可以放在手里。如果病人认为目前的场合应该笑,那他只要按下笑的按钮,机器接受到信号后会发出模拟的大脑信号,指挥面部肌肉作出笑的表情来。这里一共内置了上百种表情参数,从微笑、轻笑、大笑、冷笑到抽泣、哭泣、大哭、号哭等等,可以说应有尽有。用这个东西来控制面部表情,应该是万无一失,不过。。。”

刘风心急地问:“不过什么?”

石天缓缓地说:“因为还没有经过真正的使用,所以我不知道它的安全性如何,会不会产生问题。而且,如果装上这个东西,你的大脑表情控制部分因为长时间无法应用,根据用进费退的道理,会很快发生退化,变得完全依赖这个机器。这也是我至今也没公布的原因。何况,这是给病人用的,你只要好好锻炼演技,早晚可以成功的,所以,我觉得你其实完全没必要用它。”

刘风激动地说:“不,有必要,如果我现在就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凭着其他方面的条件,我就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的演员,甚至明星!可如果我慢慢的锻炼,等到我真能控制表情的时候,恐怕已经老了,而且你不知道,现在的影视圈里竞争有多残酷。只要拖延一天,就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求求你了,老同学,就算为了我爸爸,给我装上吧!”

石天看着他:“刘风,表情本来是人的内心感受的反映,它应该是真诚的。如果装上这个东西,你的大脑表情控制部分会退化,很可能不再拥有自己的真正表情了,你觉得,这值得吗?”

刘风点点头:“值得,其实,现在又有几个人是把自己内心感受摆在脸上的?”刘风一把拉开窗户:“你看这满街的人,看见那个挽着个秃顶老头在笑的女孩了吗,她就住在我们家附近。你知道吗,她只有十九岁,她妈妈生病,父亲是酒鬼。她只能和深爱的男朋友分手,嫁给这个比她父亲都大的有钱老头,你看她在笑,你说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笑?你再看昨天的电视新闻,本市富豪去世,他那两个儿子哭得有多伤心,可你知道吗,下午我就在夜总会里看到他们在庆祝,庆祝遗产终于到了他们手上了。你说,他们哭的时候心里可能在哭吗?相比起这些人来,我的动机只是微不足道的,也是用在了真正需要的地方。”

石天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你要告诉伯母吗?”

刘风想了想:“她不会同意的。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瞒她的事了,不过,我相信为了爸爸,她能原谅我的。”

石天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刘风,刘风苦笑着说:“对,再好好看看吧,也许以后,你再也看不见我真正的表情了。”

导演有一个镜头,需要一个号啕大哭的观众,可是几个试镜的龙套演员都哭得干打雷不下雨。副导演无奈地说:“实在不行,用药水点眼睛吧。”导演实在是讨厌这种做法,因为人的眼睛受了刺激,表情和真哭是两回事。就在为难之际,刘风到了,他满脸笑容的请导演给个机会。导演斜着眼睛看了看,心里暗骂他不自量力。但毕竟算是熟人了,导演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刘风面对镜头,手里偷偷的按了一下遥控器,然后放进口袋里。遥控器很小,所以谁也没注意。随着一声“Action”,只见几秒钟的工夫,刘风脸上明快的笑容像开水里的冰块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悲痛的扭曲的面容,眼泪如泉水般的涌出。他哭得悲痛无比,几次险些背过气去的样子,导演和工作人员的嘴张得能放进个鸭蛋,他们阅人无数,也合作过很多以演技著称的大牌明星。但是如此精湛的演技,如此逼真的感情,却是从没看到过。摄影师赶紧示意导演OK了,导演一声大喊“咔!”,刘风的手迅速地在口袋里一动,顿时云开日出,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导演,还可以吗?”

刘风不再为没有戏拍而苦恼了,他现在该苦恼的是工作多得让人发烦。各个剧组都争着请他来拍戏,他的角色也迅速发生变化,从跑龙套的到配角,到第二主角直到第一主角。他拍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把他作为宣传的重点,比如:厚积薄发的影视明星——刘风;从群众演员到第一主角——刘风;影视界的传奇——刘风;演技皇帝——刘风......而影院前的海报,也基本上都被刘风高大的身影和迷人的微笑所占据了。

刘风变成了影视界里演技派的代表人物,同时,也带动了又一批影视热潮。原本历尽挫折准备打退堂鼓的少男少女们,似乎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光辉的未来,又开始不知疲倦的争取着跑龙套的机会。他们在最落魄的时候都会这样鼓励自己:“刘风不就是从跑龙套的开始的吗,他都跑了五年了,我才两年而已,总有一天,我会像他一样一举成名的......”

发现并提拔了刘风的导演变成了伯乐,从没拍过什么获奖影片的他凭借着拍摄了刘风成名之作的优势,顺利的在国内摘得了影视大奖,并很快野心勃勃的和好莱坞接触,希望能成为国际级大导演。未能成功后,他明智的开办了一家演员培训学校,并把刘风微笑的照片放大N倍后挂在学校的门口,底下的公告词是:“你就是明天的刘风”,学员很快爆满。

为了使用方便,反应敏捷,石天又对遥控器进行了改良,他把它作成手镯的形状,放在刘风的手上,这样刘风可以更隐蔽更快捷的使用了。而影视明星刘风手上永远带着的手镯也变成了八卦新闻里一个很好的材料,并捕风捉影的说那一定是为了纪念某个去世的女孩,因为刘风还没有女朋友。

现在,刘风买了大房子,把妈妈接进去了,还请了保姆。妈妈非常满意,她不知道儿子为何会忽然出了名,但她相信这是儿子努力的回报。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刘风却有些失落。因为他现在即使在家,也得使用表情控制器。在长期使用表情控制器后,久久不担任工作的大脑相应部分已经开始退化,变得很迟钝了。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妈妈时真情流露,而只能根据内心感受判断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通过机器来指挥自己。好在妈妈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看着妈妈幸福的生活着,刘风觉得这样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对刘风一直不放心,或者说是对他脑袋里的表情控制器一直不放心的石天,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打个电话给刘风,并且要求刘风定期到他那里复查。经过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石天也渐渐放心了。以后两人的会面就变成了轻松的聊天。石天有时会看着刘风微笑的脸出神,刘风发现后,就偷偷一按按钮,面孔就忽然一板,总能把石天下一大跳。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当然,刘风心里确实在笑,而脸上的笑则需要机器帮忙。

妈妈的生日到了。按照妈妈的吩咐,刘风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妈妈喜欢清净。刘风让经纪人给自己请了一天假,开着车带着妈妈去附近的山上玩。母子俩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开心。当然,刘风把表情定在了开心微笑上。在山上吃完野餐后,妈妈尽情的欣赏了山里的风景。一直到天快黑了,母子俩才开车回家。

在经过一段偏僻的路段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刘风赶紧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车撞在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翻了。这段路早上来时还没有这块石头,估计一定是下午才有的。这一带还是山里,有时公路两侧的山上会滚下石头来,也不足为奇。大多数都被公路两侧的铁丝网给拦住了。这块石头太大,撞破了铁丝网滚到了路边。偏偏刘风平时有司机,车技不够娴熟,车又开得太快,结果没能躲过去。

刘风系了安全带,但也被撞得不轻。等他清醒下来,惊恐的发现妈妈没有系安全带,正爬在车上,额头上都是血。刘风试着发动车,车已经坏了。他挣扎着想打电话,却发现电话已经撞坏了。他拼命的爬出车,把妈妈抱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跑出这段一千米长的公路,来到了前面的路段。这里仍然是山区公路,不过因为宽一些,而且路边没有树的遮蔽,所以来往的车稍微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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