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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夏日炎热,蝉鸣声不间断的响。梅姨去外面给她买草莓蛋糕了,颜初一个人在房子玩纸飞机的游戏。

她的脚已经拆下纱布,但走起路来还有点歪歪斜斜的走不稳。梅姨在临出去时嘱咐她说“千万不要出去,等她回来”。

颜初俯在窗子边,看着外面有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玩玻璃球,那些孩子也跟她年龄一般大,也是有钱人家的王子公主。而自己明明跟他们没有相差什么,却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或者只能和梅姨爸爸一起出去,忽然觉得好没自由,好像跟着外面的世界只隔着一道门。

所以这次她没有听梅姨的话,她穿着漂亮的紫色小纱裙散着柔软的头发,推开门走了出去。她想跟那些小孩一起玩,可她下楼后发现那些小孩都不在了。

她有点沮丧,继续向着前面的路走着。她记得上次梅姨带着她散步,是在傍晚,大家都吃好了饭。有年轻的太太牵着可爱的粉红色贵宾狗,还有据说很大牌的一个名模特戴着墨镜去停车场的方向,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20几岁的贵公子正在打电话……这些是颜初所看到的人们,住在淮阳路的有钱人。她以为所有人每天都是这样的过,这样休闲洋洋自得。这个世界没有可苦恼的事情了吧,她这样想。

这次她一个人按着那条路行走,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走出淮阳路。她在路口直接被吸引过去的就是那个略有些陈旧的古楼,黑色镶嵌的大门,“当当”响的古钟,和翠绿的爬山虎。之前总是在轿车里呼啸而过,没有机会好好的打量。现在她好奇的栖身在一颗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下盯着它看,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有燕子环绕飞过,她听到依依呀呀的笑声从那幢古楼里发出来。

就在想上前打探的时候,有2个脏兮兮的男孩跑到她身后,笑嘻嘻地拉扯她的头发。

“淮阳路的孩子吧,哼,有钱人就知道看不起我们。”其中一个小孩气哼哼的说道,手中的力度更重了一些。

颜初害怕的叫,“你们放开我,很疼啊。”边用手试图挣扎开,可惜脚不稳,力气用不上,只能无力的被他们摆布。一瞬间恐惧和羞辱全集聚上来,她开始呜呜的哭。

忽然一个声音坚定稚嫩地响起:“你们放开她!”

那2个男孩吓的手一松,退后了一步,其中一个大叫“你是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颜初转头,看到一个比她大2.3岁的一个长的很干净的男孩子站在不远处,现在正朝她走来。

他把颜初拉到身后,“不许欺负她。”

“是不是欠扁啊!”那个男孩继续嚷嚷道,身边跟他一伙的男孩有些别扭的拉了拉他,小心的凑到他耳边,“哥,走吧,我想起他是谁了,他从不怕打架,好多孩子都吃了他拳头了。”他说完,男孩表情很惊讶,却强装镇定,拉着弟弟边跑边回头冲他喊:“这次便宜你!”

等到他们走远,他看着她笑呵呵的说,“你没事吧。”2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跳跃着清澈的光。

她懵懂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英雄。

“喏,这个给你。”他从兜里面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糖果,有点不好意思。

她接过来,毫不犹豫的打开糖纸把它吃掉。糖已经融化了,软软的,是草莓味道。

“你住在这里么?”她问。

“嗯。”

“这房子真漂亮。你爸爸妈妈呢?”

“这是孤儿院。我是孤儿。”男孩低下头唯唯诺诺。

可见,是在温室中成长,当作花儿呵护一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单纯的什么都不知道。

“孤儿院?我也没有妈妈,那我是不是也该住进这里呢。”糖果吃没了,嘴里还有水果香。

“可你还有爸爸。”

“也对喔……。”

“你住在哪里呢?”男孩再次把头抬起来。

“淮阳路。”

“淮阳路……”男孩吓了一跳,“那里都是富翁啊。”

她笑了笑,摇摆着淡紫色的公主裙。

“我要走了呢,不然梅姨会找我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男孩一脸坚定,好比骑士。

“好啊,那下次我还找你玩好不好?”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有点少女的小娇羞。

“嗯!”男孩用力的点点头,期待的说,“我每天这个时间都在的,这个时候到晚餐都是自由活动。”

颜初回到家把门关好,梅姨还没有回来。她抱着小偷一样侥幸的心理,跑到房间里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颗糖果的糖纸还攥在她的手心里,她把它摊平,繁复的观看。这是应该她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救了她的英雄。颜初这样想,就翻出颜汐之前几天给她的不二家的糖果盒子,准备下次再见到男孩的时候送给他。

梅姨回来了,给颜初带回了鲜奶酪,看到她还安静的在看书忍不住夸“初初真乖。”

颜初摸了摸被她藏在身后的糖果罐,做出乖乖听话的样子,“嗯!”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颜初继续撒谎把梅姨支了出去。她再次存着侥幸的心理,换好漂亮的公主裙,漆皮鞋,抱着糖果盒子跑出去。阳光倾斜的厉害,她边跑边喘气,盒子里的糖果“乒乒乓乓”地敲打着,但这并不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小男孩在那幢孤儿院的门口朝她挥手。

她停下来,跑的身上都是汗,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来了,好热。”

他把她拉到了那棵巨大的法国梧桐下,梧桐的叶子枝繁叶茂,给了他们2个小小的身体一片凉阴。

“喏,糖果,你看呐。”她把抱在胸前的糖果盒子递给他,“我们一起吃吧,很甜的。”

他接过去,一声闷响把盒子掀开,“哇。”他不敢相信的睁着惊奇的眼睛,手捂住嘴巴,“颜色好漂亮,这么多的糖。”

他们的小脑袋凑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的吃起来,小男孩不禁发出感慨,“真的很好吃,我们这里都没有呢,我可不可以留下一颗?”

颜初是正在换乳牙的年纪,左边的一颗小虎牙掉落后还没生长出来,她张开嘴巴,牙齿就有一个小指甲大的缝缝,很滑稽好笑。她拨浪鼓般晃晃脑袋,奶声奶气的咯咯笑。

“唔,不可以么?那,那我不要了。”小男孩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又紧张的说。

“不是的。”颜初纠正,“这些都给你啊,我送给你啦,我们是朋友嘛。”

这下轮到小男孩抱着糖果盒子,样子像对待宝物般,时不时的看上2样,好像糖果盒子是12点的水晶鞋会消失不见。而对于朋友这个词,在他心上扎了一个很深的根,“你说跟我做朋友么?”是的,他从没想到富人家的小孩会跟他做朋友,他是一个孤儿,身份是卑微的,只能跟一些同等身份的小孩在一起,他和她将来的命运都会不一样的。这些他早就知道,可是她不知道。

“当然啦,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觉得我们以后会相处的很好!”颜初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想要证明自己的态度是十分诚恳的。

小男孩笑了,伸手去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她的脸上瞬间就有了一个蓝色的浅浅印痕。那蓝色是他刚在屋子里玩粉笔时沾染的颜色。

“你真可爱。”

她嘟着嘴巴,累了就干脆坐在马路竖起的那一截石凳上,“你多大了呢?”

小男孩挨着她的身边坐下,“我9岁,你呢?”

“我6岁,比你小3岁哎。3,6,9,好有趣的数字,哈哈。”她又笑起来,声音像清脆的铃铛一样好听。

“嗯,现在我们来互相问几个问题吧!”小男孩想了想,“我先来吧。”

“你长大想做什么?”

“我想,当作家吧!可是,我爸爸好像喜欢可以跳舞哎,他希望我身材好好,气质优雅。”她说着,有点点犹豫不定,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好,但马上又确定,“我啊,还是选自己喜欢的吧,我选作家,嘿嘿。你呢?”

“作家,好厉害的哎。我想,我想做导演,你看电视上的画面被拍的多美。我还想,会做很多好吃的菜给喜欢的人吃,然后我们在一个桌子上边看我拍的电影边吃我做的饭,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情啊……。”他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在她身边那个小小女孩陷入了他所描绘的美好幻境,正呆呆的望着他。

他停下来,2个人透彻的瞳孔对视,“我是不是说的不好听?”

“不会啊,很好听。你叫什么名字?”她问,2只脚轻轻踢打着石块。

“我没名字呢,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要等领养的人来,或者等到我长大离开这里才能有名字。”他努力的解说,想把意思表达明确让她听懂。“那,你叫什么啊?”

“我叫……。”颜初刚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就看到了梅姨正焦急的往这边走,左右寻找着什么。她拉了拉男孩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退到粗大的树杆后面。

“嘘,先别说话啊。”她把手指放到嘴边打着手势,小声的说。

“怎么了?”男孩试探的向前看了看。

“梅姨来找我了,糟糕了。以后我可能出不来了呢。”

“那怎么办呢?”

眼看着梅姨朝这边越来越近,颜初转身,快速的从脖颈上摘下一个银色的锁链。链子上拴着一个小小的银锁,正反面都刻着字,平安,幸福。她把它戴在小男孩的胸前,“这个留给你,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找你的。我现在要回去了,你要好好保管它呐。”她说完,还没等男孩的回话,就从树杆后面跑了出去,在梅姨的背后大叫,“梅姨,梅姨,我在这里呀。”

梅姨刚一转身就看到颜初出现在她身后,立刻眉头松开,“你这孩子,怎么偷偷跑出来,你爸爸回来了,正等着你呢。快,跟我回去。”

她拉着梅姨的手跟着她返回淮阳路,偷偷回头,看到男孩还站在大门口踮起脚尖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梅姨也回头看去。

“没有没有。”颜初连忙否认。

她回到家,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便飞快的朝他跑去,扑到他的怀抱里。

“爸爸,你回来啦。”

“你去了哪里呢,怎么不听爸爸的话好好在家。”颜汐之放下手里的报纸,面色略有些沉重。

“哈,爸爸我跟你说喔。”她打了个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是个英雄哎,又有很伟大的梦想。你知道在淮阳路路口那个大房子吧,我才知道是孤儿院,他就住在那里。今天我们在一起玩了呐,我还把糖给他吃,我们是好朋友啦。我真喜欢他。”颜初兴奋的说着,完全没有看到颜汐之的脸色很不好看。

梅姨赶忙拉了拉颜初,“下次不要再出去了,你爸爸担心你,知不知道?”

颜汐之站起来,忍住自己的情绪,“以后不许见他,不许再见那男孩,听见没。”

颜初从没看见过爸爸这样的表情,她有点害怕,但还是问,“为什么呢?好多小朋友都有朋友的,我一个人好孤独,我也想要朋友。”

“那个男孩不是好孩子,你有爸爸不好么?爸爸就是你的朋友,你不需要别人。”颜汐之凑到她眼前,“你要听话,知道么,以后不许再不听爸爸的话,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做出明确的判断,在没长大之前,爸爸的话就都是对的。”

“可……”颜初还想说什么,看梅姨在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在看看颜汐之的脸,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勉强的应允,“好吧。”

颜汐之把他抱起来,笑容又重现,“这才乖,这次我长时间在家里了,可以陪你玩。来,看看这次给你带回了什么……”

那天是她和那个男孩最后一次见面,仅仅是童年,仅仅只见了2面。因为颜汐之的阻扰,她失去的第一个朋友。却还依然记得,那个下午她和他愉快的玩了过家家,他们讨论了梦想,他还唱了一首儿歌给她听。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发表自己的言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再交好朋友一起玩耍,可以再回去找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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