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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尾声 小区夜外(3)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梓,慢点走吧,不用急。 ”庄宇面露几分担忧。 我却不为所动,只想快点离开这块本不该来的地方。

就这样走着,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一个两个小时?也许更久。但这条山路却感觉越走越深,雾也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起死亡的味道。

我感到了不安,渐渐放慢了脚步。“啪”背后被猛地拍了一下,我顿时一惊,迅速转过头去,是庄宇。只见庄宇的胸口一起一伏断断续续地说:“鬼,有鬼,这里有鬼!”

“你别唯心主义了,大白天的哪有鬼呀? 只不过是雾多了点罢了。 ”我有点不屑。 但庄宇却一脸严肃:“不!这是真的!我看见了,在浓雾中有一团团发者绿光的鬼火!”

我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你说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要不怎么还走不出去?”他又接着说,“可咱们是顺着路走的呀,连弯都没拐。”我看出了他的慌张,他说的没错,上山下山就这么一条路,是不可能迷路的。 但此时说是迷路也许是安慰彼此最好的方法。

我们互相沉默了几秒钟,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继续走吧,肯定能出去。”我笑了笑,迈出了步伐,就在同时,一道绿光飞速的从我眼前掠过,就像要把我的魂魄也带走。我连失声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打了个寒颤。庄宇也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变化,他紧紧地握了下我的手。这双手跟以前一样还是让人感觉踏实了许多。“听,是流水的声音。 ”他兴奋地喊道。

我顿了顿心想:“这山坳的林子里,哪会有什么河流?是不是他听差了?可我静下来一听,不远处还真有溪流流淌之声。 有水就有活水,只要顺着走就一定可以出去。 况且现在我们的嗓子也干得难耐。

不容多想,我们就循着水声找了过去。果真,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一潭湖水。这湖水极清,甚至有些骇人。从湖岸向下望去,即使是湖底水草的流动都一览无遗。这湖里海生长着一种怪鱼,它们差不多有人手臂般长短,口很大,身型极扁,身上也很光滑,基本上没有鳞,还有触角。 简直就像是一条被拍扁的鲶鱼。

正当我感到奇异之时,庄宇已经“咕咚咕咚”地喝上这湖水了。我刚想制止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心想即使这湖水有毒那又能怎么样? 毒死总比渴死来得好。

事情往往都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果真我们喝完后不久便感到头疼不已,神魂颠倒,勉强坚持了几分钟就应声倒地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四周万籁俱寂,能听见的只有我那急促的呼吸声。 我感到惊恐万分:“庄宇,庄宇!“我发疯似地喊道,但夜却依旧宁静。

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想要找到庄宇,我凭借记忆力,向庄宇躺着的地方伸手一摸,摸到的却不是庄宇,而是一个又硬又圆表面还有很多窟窿的东西,仔细一摸,一颗骷髅模样传入了我的大脑。与此同时,骷髅头的眼窝突然冒出了两团绿幽幽的鬼火,我手一抖,赶紧把它甩到了远处。

然而那两团鬼火并没有因此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我全身一颤,感觉身体如梦魇般僵在原地,心神完全被那鬼火所摄,仿佛整个人一下子都被掏空了,只剩下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呼吸也渐渐变弱。

就在我万念俱灰,心想寿命已尽,正准备迎接死神的到来之时。“啊!“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寂静。

穆正伦

我很确定这声尖叫是庄宇的,我顾不上刚才的恐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庄宇正木然地坐在一片沼泽之中, 微暗的月光正好照在一个和我刚才遇见的一模一样冒着鬼火的骷髅上,静寂地躺在庄宇的旁边,我已经完全呆住了,身体不能受自己的控制,只感觉手被紧紧抓住,然后被一种巨大力量拉下山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没事吧,也好,我们休息一下。“一个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是庄宇。原来刚才一直是他拉着我在跑。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惨白的月光下就这样面对的坐着,谁也不说话。因为都不愿再回想刚才那恐怖的场景。 我想:以前就曾经听说贡嘎是一座神山,受雪山之神的保佑,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探险者能征服她,刚才的景象也许就是那些探险者的魂魄吧。是我真的选错了地点。而楚容,现在的你又在何处,旅行的意义呢?

“我们继续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鬼地方。”庄宇伸手拉起我。就这样,我们在昏沉的月光中走着,没有山上的冷风,感觉不到四周的情况,只觉得像是回到从前那条路,只剩下那条记忆中黑白的路,在这条路上迷失,或许人生就像一片黑森林,该重逢的就重逢了,该迷失的就迷失了……我闭上了双眼。

再等我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明亮,高原的太阳穿过一扇窗户射在我的床上,我这是在哪? 庄宇呢? 有人进来了,是楚容!

“你醒了。 ”

“我这是在哪? ”我问。

“这是贡嘎山下的一家宾馆。 ”

“我怎么会在这? 庄宇呢? ”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和当地的导游去山上找你们,就看见你们俩人倒在山路上。 ”

“庄宇他没事吧? ”我问。

“他……对不起……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了……对不起。 ”

“不,这,怎么会! ”我大叫起来。

楚容对我说:“镇定一点,你还记得之前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我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想起的只是当时的路,那个黑白的梦和那句“我是特例,我是幸存者,独一无二,没有信仰,无所畏惧,直至遇见迎面而来的自己。 ”在脑中不断重复。

庄宇在我的生命中是黑是白,是该迷失的吗? 我说不清楚。

“想不起来吗? ”楚容见我不回答,又再问了一遍。

“我记得,我记得……”

陈文皓

我……我和庄宇当然是去旅游……或者什么的。 我们进了山,山很漂亮,我们很开心。可是,庄宇好像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也说不出来。我就走啊走,忽然就迷路了。山里起了大雾,迷迷茫茫的。我有点害怕,就靠着庄宇,他一直轻声鼓励我。

忽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响动。 哗哗啦啦,好奇怪,甚至带点恐怖。

那是什么? 是动物吗?还是其他人或者,别的什么。

后来……

“水呢? ”楚容问道,“那个水呢? ”

“什么水? ”我很诧异。

“就你和庄宇遇到的那片水啊。 ”

我想起来了,后来我们一直在跑,一直在跑。我跟庄宇说,我渴了,让庄宇找水。

后来我们看见一片闪闪亮亮的东西。 是湖!

该死的,我又想不起来了。

一些画面如闪电般进入了我的脑海,微风中静止不动的湖面,一个人影从庄宇身边掠过。

一个人影一个人影一个人影一个人影……我突然一身冷汗。 水,楚容是怎么知道的?

陆宸

水?

一丝疑惑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过来,别怕。”楚容竟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这本应是他给我的安全感。但此刻,我则在颤抖,这个人,和我朝夕相处的他,难道……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各个小店,咖啡馆和饭店。 我期盼能找到那天看到楚容的,他没有在那个恐怖的深山里。

那天他真的不在山里,楚容一直和他的当地朋友在一起,他说过的! 我一直如此想着,念着。 可是,一天下来毫无进展,我甚至不敢和他过多交谈,他眼睛里的深邃和复杂把我折磨得更加痛苦。

回到房间,洗过澡,我便早早躺下,整日的疲惫让我很快沉睡。

梦。

它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我又梦到了楚容。 在梦里他还是那么纯真,我还是那般爱他,没有任何质疑的爱。

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是地中海小镇,或许在荷兰的乡村。 两个人手拉手在花丛中跑啊跳啊。 在梦中我是如此幸福。 楚容拉住我说:“我们一起。 ”

多么熟悉的语言,但这一次是他念给我听的,安全感。这一刻他给与我了一切,好像我们会牵手一辈子,哪怕到美利坚到欧罗巴也不会分离。

突然,他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花丛中。

惊醒,眼角还挂着泪。

纪从远

梦,一直都在折磨着我,每个夜晚庄宇都会出现在那幻妙的梦境里,不同的场景,不停地变幻,从朦胧温馨的初恋,再到湖水旁的那具死尸,我每晚都会从惊叫中醒来,以至于不敢入睡,寂静的夜晚更会唤起那无穷无尽的空虚和恐惧,幻想可以养头食梦貊,每天精神恍惚,神志不清。这时,我想到了楚容或许可以帮我找到庄宇的死因,他会解梦。

于是拨通了楚容的电话,“楚容,庄宇的死让我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但每晚的梦中,他似乎都告诉了我什么,你能不能帮我……”话音未落,电话另一端的楚容似乎很急地说:“不行,我在外地出差,等我回去再联系吧! ”

心中一惊“难道……难道是……不会的,不会的。 ”我忍不住失声痛哭,感到了自己的无助,梦里的许多画面交错替换并重叠在一起,交织成迷离的网,令我永远也挣脱不开。

过了几日,我的病好多了,每天都记录梦境的大体轮廓,直到庄涵的出现。庄涵的出现让我更感到了悔恨,然而她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我们再回去一次?”

“去雪山吗?”我低声问道。“对,山里神庙中的法师是解梦的高手,或许我们能得到些帮助! ”就此,我们踏上了救赎之路。

深陷于彼此梦的泥沼,越挣扎就越是污秽,直至梦醒,才意识到自己从未沉睡,只是徘徊于爱与不爱之间,难以自拔……李建峰简单收拾了行囊,去火车站与庄涵会合。 偌大的候车室里,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利索的短发,白色上衣,牛仔短裤,以及那双与庄宇的一模一样的明亮的,总是那么神采飞扬的大眼睛。

“对不起……路上……”我赶紧向她跑去,却不知被什么绊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没事吧?”她忙来扶我,“别着急,还早呢。”她友善地笑笑,拉过我的手,向检票口走去。 这回你倒像个姐姐了,我有些好笑地想,思绪飞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我们还不曾见过这么繁华热闹的城市, 川流不息的车辆, 眼花缭乱的商铺。一切都那么简单而平淡,一如那永远湛蓝,仿佛经常被浣洗的天空。灯红酒绿不曾来过那个似被遗忘了的海滨小镇。 晚上,打鱼归来的人们也只在岸边歇脚聊天,顾不上享用烟酒与歌舞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就又出海奔波了。

我是喜欢静的人,可在那些青葱年岁,也总想让心中泛起些小波澜,怕是寂寞得久了,生出些叹惋年华的寥落与怨气。林徽因在她如此寂寞无助的时候遇到了让她一生都难以忘怀、不知所措的徐志摩。而我,遇到了庄宇。那年春天来得早了,三月初桃花就开得那样盛,风一吹,几朵花瓣就骨碌碌滚下来,砸到我膝上的书上,你像是突然跳到我面前似的伸手拂去那几片花瓣,我抬眼,你干净俊朗的面容就映入我的眼帘。 你说,你好,我叫庄宇。

后来我才发现你并不是爱说话的人,才发现你竟然和我同校。 其实,那小小地方的中学不过两三所,其实你注意我已经很久了。

再后来呢?我们就一起去上学了呢。我们的家离得并不远,我们是指我,庄宇和庄涵。我小庄宇一岁,庄宇长庄涵两岁。三个人的路,一点也不拥挤,庄涵总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嘻嘻哈哈地逗我们开心。 她是活泼的女孩,不似我与庄宇这般沉默含蓄。 我们总不太吭声,只是跟着她向前走去,偶尔也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心下莞尔,不需言语,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切都可明了。偶尔庄宇也关爱地提醒庄涵,叫她小心不要摔倒。

日子终归是平静的,可心境变了,意识也就有所不同了。 就像庄宇咖啡里的糖奶,庄家兄妹的出现给我的生活增彩不少。 有了甜蜜和充满奶香的调味料,再平淡与不起眼的小事都变得充满情趣,彰显生命与青春的意义。 毫不夸张地说,我一直都是很谦卑的,可眼下发生的事,也让我感到了不凡。

也学是年龄的缘故吧,庄涵总像长不大似的,一举一动都略略带着稚气。 她总唤我韩梓姐姐,韩梓姐姐,然后很鸡婆地八卦我与庄宇,却总是她先笑得满脸通红,翻倒过去,我们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知是哪一天,庄涵像是一夜间突然长大了,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变得成熟与理智,甚至透着些许不屑。从此,她只叫我“韩梓”,冷静淡漠的“韩梓”。 从此,她走在我们的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偶尔我们回头看她,她亦朝我们微笑。 庄宇很是欣慰与兴奋地说:“你看,涵涵总算长大了,不用我和爸妈操心了呢! ”我表面附和着,心下却有隐隐的不安。

火车“嘎”的一声停了,我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泛起了微微的白光,天空是我最爱的湖蓝色,像家乡的大海,潮起潮落。我看到庄涵已经起床了,穿戴整齐。她那双眼睛,又让我心口隐隐地痛起来。庄宇啊,你终究是离我而去。不管是在家乡时,远走他乡撇下了我,还是现在,彻底离开了我。 泪水又盈满了眼,人死不能复生,这或许就是世间最大的悲剧吧。

想起昨晚庄涵安慰我的话,她说哥哥走了,你很难过,但如果你还爱他,就应该收住悲伤,勇敢地去面对,去查清他的死因!而庄涵,又何尝不是顶着巨大的悲痛来说这番话。 看着她现在正吃力地端着暖水瓶向我的杯里倒水,我想,若不是楚容的出现,她又何尝不是个可爱的女孩。

换乘汽车时,庄涵显得有些焦躁,“不知路好不好走,咱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山顶。 ”一路颠簸,越过横断山脉崎岖的山路,我们终于在下午到达了雪山脚下。“现在,”庄涵严肃地命令道,“你只许跟着我,咱俩最好什么话也不说,免得耽误时间。”

一言不发,我被庄涵拽着疾步向上爬去。“别担心身体,我早上给你吃过药了。”

我感激她的周到,这么多年了,她仍没有忘记我的病痛。 她拽着我走过一棵棵高大的树木,绕过一条又一条小路。什么时候来着?也有一个人这么不停地拽着我往前走,可后来呢? 我不敢想了,也没有精力想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庄涵的步伐一直没有改变。 可这毕竟是高原呀,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喘息了,可我仍旧执着地跟着她,庄涵可以那么坚定,我为什么不行?

再次到达那片湖面时,庄涵停了下来。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只留晚霞在天空中浸染着云朵。湖周围的树木在霞光中变成了干枯的黑色,像在张牙舞爪地伸向湖面。隐约忆起了某些熟悉可怖的情景,一阵恐惧慢慢充斥着我的内心。“难道大师就住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我正想着,突然,一个冒着鬼火的骷髅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逼我的眼。我正要尖叫,它又突然消失了。太快了,或许是眼前的情景把我的叫声生生吞了回去,我惊讶地张着发不出声音的嘴,听到庄涵在一旁平静地说:“楚容,我把她带来了。 ”

“很好,韩梓,现在,你过来,向湖水里看,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楚容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我麻木地向他走去,向湖面走去。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可我,别无选择。 天色愈加昏暗,楚容,我看不清你的脸。

徐晓晔

湖面还是那般澄澈。刚刚升起的月把阴冷的光华投向湖中,一个皓白的弯月倒影在水里孤零零地悬着。四周高大的针叶树木背后涌出一阵阵凉风,吹起了我的裙边和额前零散的刘海。

我机械地向着湖心走去,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湖水浸湿了我的袜子,我的裙摆,我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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