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在这里。 太好了! 韩梓,哥哥会高兴的。 ”她那么兴奋,我却那么惊恐。
“庄宇他……还记得我? ”我的语气里,盛满了无奈。
“那当然了! 他来到这座城市,总是想是否什么时候能撞见你。 ”
“真的吗? ”我的语调很冷淡,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而且,我很生气。
“他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似乎总是意犹未尽。
“不会的。”听到那尖锐的字眼,我立即打断她,“让楚容回来吧。我们不要聊过去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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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庄涵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尽早离开,而是抱着一盆外卖便当,用筷子夹起饭菜亲手喂楚容,两人说说笑笑,大概是聊着白天的约会的事吧。不时地,庄涵总是在两人谈的最开心的时候瞥我一两眼,不舒服的感觉堵住喉咙,只好除去散散心。 出了小店,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熟悉的公园,天色已渐暗,没有目的地游走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坐在我的“专属长凳”上,寂寞的感觉如藤蔓一般蔓延上心墙,难过溢过喉间。
怎么办,已经不能借宿在楚容的小店了,既然已经知道他女朋友的事了,只能回自己家了……“就知道你在这里。 ”头顶传来楚容的声音。
“——嘿,”我顿了顿,“便当好吃吧? ”我勉强朝他笑着。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的便当。 ”
一时语塞,只好扯开话题,“……我回家了。 ”
“我送你。 ”
一路上只有只言片语。
回到家,我便开始收拾这片狼藉,异常勤快:洗床单,洗被罩,等全部整理干净,我也筋疲力尽,倒在床上便睡去……这次是夜晚的明净,天空的正上方是圆满的皓月,月光负载宽阔的湖水上,四野空旷,然后我看见了逆着月光的庄宇的脸,清晰而熟悉。
然后,我确实听见了他重复着我的名字……
心中流淌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就这样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到底是声音和面容,哪一个会现在心底模糊不清呢?
我决心不再胡思乱想。 开始给楚容做便当吧,算是随他昨天“我还是更习惯你的便当”这话的回报吧。
因为做得多了,所以用的时间很短。 我想赶快把便当送给楚容,便快速拨通了楚容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方先说了话:“喂——”
我脑子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回答, 因为手机传出的正是昨夜梦中念着我名字的声音,熟悉而真实,就这样他的声波震动着我的耳膜,握紧手机的手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我努力稳定情绪:我,我找楚容。 ”
对方也停了一秒,声音沉了些:“哦,你稍等,他回来了——”
接着,话筒那面切换了声音,是楚容:“庄涵带他来看我……我……”
“够了,”语气坚定,“我不在乎。我只是要说我做好了便当,你方便么,你出来一趟我交给你吧。 ”
“可是……我有点不方便……你……”第一次听到楚容也会这样不知所措。
“哦,那好吧。 ”
该怎么办,如果不送去,楚容就吃不上这便当;可如果送去,又一定会遇见我一直逃避着的人。
我发呆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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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屋子里,电视机发出暗淡的荧光。男女主人公在滂沱的雨夜深情相拥悲痛欲绝。 眼睛不由跟着闪烁。
我,和我曾经喜欢的人,和我曾喜欢的人的妹妹,和我正喜欢的人。
正努力表演着一群类似的荒诞世俗的剧情。
那么,我也能这样哭一场该多好。
实在累得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从始至终, 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等等我。 庄宇不等我认清自己的感情就远走异乡,楚容不等我认真说一句爱就另觅良缘。现在他们也不肯等我哪怕一小会儿的喘息,他们要我面对,要我做一道不论怎样选择都必是硬伤的题目。
说清楚喜欢的是楚容,还是违了心和庄宇重头来过。
我可不可以走第三条路叫做逃避的岔路。
打开凉透的便当盒,我拿起勺子努力吞咽着那些本该让楚容欢心雀跃的料理。
他的神情和动作,还令人心惊的清晰。
“我想再尝尝你的便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便当”。
我怎么尝不出这是他最爱的味道。
那些画面。 反复的黑白,反复的空洞,反复的无所适从。
我曾经认为是看到了宇宙洪荒的苍凉,是看到了人类的薄弱和渺小,是看到了那个和别人有多少共鸣的,从未了解的自己。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巨大的意义。
我不过是看到了我们的错身和你的背影。
所以当你笑着拍我的肩头,“又找小爷解梦啊”。 你可曾想过,也许会是爱情。
没有你我连梦境都不知道,要留给谁。
在选择逃避的时候我没想到后有追兵。
早晨洗漱,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我顶了厚重的黑眼圈去问是哪位。
是庄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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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还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不同于楚容的琥珀色瞳孔,黑白分明。
“嗯……”我低着头掩饰心中喷薄而出的惊慌。
“不请我进去吗?”不禁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依旧如此,在两个人的“对决”中庄宇总是不经意地掌握着主动权,以前是如此,现在亦是一样,不等我未说出口的爱就转身离开,不顾及我未整理好的心情就突然出现。 措手不及,只能被迫着接受,被逼着面对,然后发现原来自己通往爱的路途是这么凄凉。轻叹一口气,却还是微微侧身,让庄宇走了进来。 自己……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他吧。
“喝点什么,咖啡,双份糖奶?”一心想要逃开这种共处的尴尬,我脱口而出。等来的,确实静谧,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静谧。 我不禁抬头,却望进一双欣喜的眸子,“你还记得……还是说,你都记得? ”
“你想多了,这样喝咖啡的人很多。 ”
“呵呵……你还是这么不坦率。 ”
说吧,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息。 记忆中,我很喜欢被庄宇这样轻抚,耳边衣袖摩擦的沙沙声,在鼻翼轻舞的他干净的味道。 每一个细节都曾是我回忆中的宝物。 我喜欢这样被珍视的感觉。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突然的问句,语气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样的庄宇让我心疼,想要轻握他的手,给他一个抚慰的拥抱,可我知道,这并不是出于……爱情。 于是安慰的话语最终还是消失在嘴边。
优柔寡断伤害的不只是别人,还有自己。这一次,我想主动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庄宇很完美,俊朗的外表,和煦的笑颜,还有那双闪着孩童般纯真光芒的眼睛。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拥有温暖的轮廓,但,人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动物。 欲望的火焰有时候会灼烧掉所拥有的一切,回忆再美好却终究只是回忆而已。
就现在的我,珍惜和楚容在一起的岁月,鲜活,跳跃,充满生命力;喜欢和楚容在一起的自己,不再患得患失,不再莫名地忧然。
而这些,都是那个叫楚容的男子在我生命里留下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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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我沉默,摇头。不知道庄宇是否还是小小年纪时的脆弱,失落眼神。没有继续的交流, 没有追问的理由, 在我倒掉咖啡时离开了, 唱片跳转到下一首《onelazymorning》。
这是庄宇很喜欢的曲子,在下北泽,《onelazymorning》陪他闲荡过一个又一个手工作坊。 可惜,庄宇偏偏错过了他最喜欢的,陪他走过很久的……曲子?
还是我?
初恋,就是两人一直在错过中寻找某个听说很幸福很完美的交汇处,也许我先到,也许你先到,但我们总是错过彼此。
我错过这机会对你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你错过我曾很想念很想念你的那段时间。
曾在那时想象过,你也在下兆的手造店忆起我,终于终于,我们在感情的假想空间碰了面。 但是,时差三个小时,时间轴上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旅行,到下兆,很想走一遍你离开我又归来的路。 当作是告别那个永远在错过的初恋。
“韩梓,你不适合独自旅行,我陪你去。 ”把去下兆,结束初恋的计划告诉楚容,没想到他执意要和我去。 借口要比较一下捷运的便当与我的便当哪个更完美。
“三十一号,机场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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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 ”我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意外。
“是啊……反正你知道的,我也很久没休假了啊。”电话那端是楚容低沉平静的声音,却令我的心跳漏跳一拍。
我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和楚容的假期,会是很开心的吧。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
缅怀早已冷却死掉的曾经的感情,却是与现在心中爱恋的人一同前去。
或许是有些奇怪,和懦弱的吧。
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缺乏信心的人。
对庄宇,对楚容,对昨日今日明日;对他人,也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我的信心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我小心翼翼,选择了有些怯懦,却似乎最能自我保护的一种姿态。 于是我习惯性地怀念昨日,沉溺于记忆中最伤感的片段,也习惯性地在今日张望和等待,而怯于向你道出我心中满载的话语和思念。 我心甘情愿,却真的太累。
这么长的旅程,我却总是回望和停驻,走走停停,无意识地强迫自己在路边拾起些石块放入背囊。 一路走来,我的心变得沉重和黯淡,我怕我会失掉了继续前进的力气和信心。 而我最怕的是,我的心变得那么冷和硬,以致再也走不到遇到你的那天。
楚容,我不想这样。 真的。
“我……不想去了。 ”我捧着电话,小声地说。
“什么? 可是……”楚容似乎很惊诧。
我打断了他,说道:“又不是说不去了,只是换个地方怎么样? ”
“换个地方? 好啊。 那……我们去哪儿? ”
我们。 听到这个词,我的心又颤了颤,嘴角又不受控制地抿了抿。
“嗯……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读过的那本《杜立德医生》么? 他常玩一个叫做‘盲目的旅途’的游戏,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确定不了目的地时,就摊开地图拿起铅笔,闭上双眼,在地图上随便一点,点到的地方就是目的地了。怎么样,神奇吧?”
“好啊哈哈,反正我跟定你了,韩导!”楚容在这个严肃庄重的气场下笑出了声。
“……别笑了。算了,我去找地图好了。拜拜!”我故作气愤状地挂了电话,脸上却乐得不行。
我盘膝坐在床上,地图打开放在腿上,手中攥着铅笔。
虽然口中念念有词,祈祷千万不要度假度到荒郊野岭去,但心中却算得上十分平静。“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谁去”,我一瞬间觉得这真是精辟。无论去哪里,都会是一个新的起点,一个告别过去的新的起点。 我和楚容的。
最终在这本儿童读物的精神引领下,我确定了旅行的目的地。
蜀山之王——贡嘎雪山。
我立刻发短信告诉了楚容。
几乎是瞬间,我便收到了回复。
只有五个字。
“好,我们一起。 ”
我反复地读了三十遍,把手机捂在胸前,重重地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我们一起。 我。 们。 一。 起。
我想,真是让人忍不住开心的字眼。
江一萱
透过湛蓝的天空,穿行在云层。当飞机着陆的一瞬,提起轻便的行囊,旅行便由此开始了。
在事先预定好的酒店,我与楚容安顿好好了行李,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旅途的疲惫席卷而来。 楚容拿出了帐篷,我们两人在户外,促膝长谈。
六月的贡嘎山晴朗而温和,在海拔几千公尺的风景区,在清透浩瀚的星空下,人们总会变得异常清醒……“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借我的好几部金庸小说赖着不还吗?”
“记得,“我低下头笑了笑,“那时候你总说你就是书里的大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
“你也不差,总说自己是一帮之主,号令天下,无人不从呢还。 ”
“你还说呢……记不记得有一次运动会预赛的时候,你为了逞英雄,报了五千米长跑,结果比赛前非要我配合你看你假摔再扶你下场! 还大侠呢……”
“哈哈!你又揭我底儿,可是你演的一点都不像,慢慢悠悠地跑过来扶我去了医务室。 ”
我与楚容目光相撞,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你抢了我那么多本金庸的书,你最喜欢谁? ”
“郭靖。 ”我脱口而出。
“郭靖? 哈哈哈! 他呆呆傻傻的有什么好! ”
我轻轻地瞪了楚容一眼,“我就是喜欢! 你呢? 喜欢谁? ”
楚容邪恶的笑了起来,“任盈盈,温柔聪明而且还漂亮! ”楚容的笑容有一丝天真。
从楚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们的曾经,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曾经,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青涩的校园时光,我看到了我们曾经在操场的奔跑,看到了曾经在教室门前的打闹,从在树荫下度过的四年时光,到如今工作后在都市生活中进进出出。 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喜悦与忧伤,我们回忆着从前,聆听着现在,体会着我们之间的默契,为人察觉不到的默契。
我恍然明白,我与楚容之间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是同学,是朋友,甚至是家人,但那有别于爱情。
再面向楚容,我心若明镜。“工作还顺利吗? 和庄涵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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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两部分中的“我”是楚容)
面对这个问题,我心里十分的有一点点的尴尬和纠结。先扯开话题好了:“你说工作?哎,那小店的生意也就这样吧,不冷不热,不赔不赚的。”我说,“哪像你啊,给公司设计几个广告,就有那么多进项。又挣钱,又是专业对口。你看我这工作,大学的课等于白上……”
“老同学,能不能先不扯这些?正面回答问题,你俩怎么样了进展的?”韩梓拉回话题。
我现在真是十万分尴尬以及纠结了。 纠结于说不清的思绪。
那句话,是我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忘掉过去,就不用来找我了。 ”现在,面前的韩梓,坐在那么清澈的夜空下,那么清晰地问我,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她真的忘了过去呢? 还是她终于回到了真正的过去,那些我不曾抵达的过去?
Sorry,不管你是真的打算忘记我,还是在发出最后的试探,我都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纠结不清了。与其成为你的慢性毒药,不如尽快让你受伤逃离。我并不想伤你,但现实不由我对你的关爱,同情所左右。 我不能说爱你。 我爱的人,是你初恋的妹妹。 天呃,我们是乱麻,必须有快刀出场。
“嗯,庄涵那边。”我横下心来,一口气说下去,“她父母和哥哥都很支持我们啊。
我们可能,最迟元旦吧,就会结婚。 反正还得有几个月准备啊,而且,庄涵很希望她哥的婚礼能跟我们的婚礼办在同一天,又省事又热闹。只是不知道她未来的嫂子在哪呢。 ”
没想到,韩梓很自然地微笑,祝福我们。
就我对她的了解来说,这不可能是伪装。 浩瀚星空之下,我清楚地看到她轻轻释怀了关于我的“爱情”。我放心了,可是仍不能原谅自己。握有庄涵,而你呢,韩梓,求你不要一无所有,不要太孤单,求你不要让我有更多的负罪感,好不好?真的摆脱了。
她仍不理我,也不抬头,而是慌张地在背包里摸索什么。 等她找出那只似曾相识的白色药瓶,我才明白过来。 我曾说她不适合独自旅行,却忘记她更不适合到海拔几千米的大雪山上来。
窦豆
白色药瓶。
记得初中的时候,韩梓的书包里总会装着这个药瓶。 感觉她小小的书包里,有着无形的压力。害怕她拿出来,害怕她再一次苍白无力的笑容,无助地支撑着自己。
“我们进帐篷吧!对不起,忘记你不能上海拔那么高的地方来。”我看着韩梓红润的脸,渐渐失去光泽,心里不禁慌张起来,扶她进了帐篷。
吃过药后,韩梓很快进入了梦乡,我出了帐篷,拿出了手机。 还好手机还有信号,拨通了最陌生的电话,嘟了几声后,终于接通了电话,“庄宇……”
早上,韩梓醒来却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虽然一晚上被病痛所缠绕,但是却是最安详的一晚。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独自旅行了,因为有楚容在身边。韩梓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庄宇。“楚容呢?”“他下山了。”“我们下山吧。”韩梓十分淡定地说。
韩梓知道,这次的旅行没有了楚容就没有了意义。她放弃了,彻底地放弃了。当黑白再一次混淆所有的时候,孰真孰假,又何必要分清,只要能笑着活下去。想到这儿,韩梓笑了。 笑得那么无奈却又是那么坚定。
也许,真得韩梓属于独自旅行,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徐俪方
(以下的“我”为韩梓)
清晨,山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仿佛要将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