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意依旧。出了卫生间,在沙发上拿了被子,走向书房。我:“她什么时候走的?”“八点。”“她没说什么吗?”“她说让你醒过来后给她打电话。你昨晚酒喝多了吧?”“还可以。”我在吃早饭,保姆麻利地擦地板。“今天午饭可以不用买菜了。昨天买的没烧。”“今天天气不好。”“阴天。可能会下雪。”“在上海下雪现在已是难得一见。”“我们老家现在正是大雪纷飞。”“我最喜欢看下雪了。”“人人都喜欢看下雪。”离开了我是不回去是习惯了我心存一念,随地一起去外地过年。但转念一想,兴许珍儿也留在上海过年,就欲言又止。
“你能留在上海过年我真高兴。”我经过卫生间门口时说。
“那我就不走了。”她站在门口说,一脸笑彩。
“那干脆叫你家人来上海过年吧。”
“那哪行?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会在外面过年的。”
“为什么?”
“风俗呗。”
“我明年五月份要去趟外地。你正好趁这段时光回老家。”
我走进书房后,先习惯性地开启电脑。在等待屏幕打开之际,脑壁上突然进出了珍儿的音容笑貌来。此时她在干什么?如她所言,这两天她该起程回上海了。那一刻,我的心思整个儿地围绕她打转,仿佛她就是生命的核心。我急于想听听她那销魂迷魄的声音,想确认她那芳踪去向。遗憾的是我一直没记她的手机号码,储存在手机上了。于是,我急忙回到卧室去找手机。活见鬼,找了半天都没见到手机的影。我又在客厅东找西寻,还是没见影。都是该死的手机惹的祸!
“你在找什么呀?”保姆关切地问我。
“我的手机怎么找不到了。”我搔头蹙眉,疑惑不解地说,心头沮丧乍起。
“你有急事?” “不是。我找电话号码。”
“那我帮你找好了。你把姓名告诉我。”
我很清楚,只要报上姓名,她根本无须找寻即可把号码报出来。这是我的小秘密,打死我也不会漏一点口风出来。我惟恐引起她乱猜疑,更担心伤及她的心,女孩家对这样的事特敏感。
若现在要我在她们当巾选一个的话,那菲珍儿莫属。我从心底里无条件地喜欢她,对她情有独钟。她让我牵挂于心,时不时会想起她,她的音容笑貌佛如春风中漫际飘飞在我脑子里的花瓣。
至于珍儿对我是否有情,无从知晓。但有一点,我还是蛮自信的,那就是她对我深怀好感,尽管交往至今我还未听及她表示过。她是滴水不漏。这反而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灵机一动,胡乱说了一个名字。她说手机上没这个名字,问我是不是搞错了。我顺水推舟说那就算了,心里暗暗好笑。
“你到底怎么看我去重庆的?”她突然问我。
“看你这么坚决,我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
“其实去不去就在你一句话。”
“我的话?我当然是尊重你的。”
“怪不得人家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说我?”她没表态。片刻之后,我说:“我的姑奶奶。还是你把手机送过来吧,我们还可以聊聊。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上海。春节应该在上海过吧?”
“也不一定。傻瓜,不说了。手机嘛,还是我送过来吧。”
听完电话,我满脑想的依然是珍儿的事。然而,她店里的电话号码我又没有,我懊悔当初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没留意强记。我现在才真正体验到人最难受的是什么。想做而不能为,想得到又望尘莫及,急又得不到那滋味是最不好受的。
我良久端坐,苦思冥想。
“中午去看看吧。”我自言白语。
随后,我伏案执笔,想把故事接着写下去。然而,我头绪全无,想象的翅膀仿佛被冰冻了似的,动弹不得。灵感之泉迟不上来,我莫名其妙地怀疑此泉已经枯竭,即便我挖地三尺恐怕也是徒劳枉费。这又是我的一大痛楚。
我想我现在这样,症结恐怕还是在珍儿身上。我若继续写下去,势必先得解除这困扰不可。我刀枪入库,整理好书桌,换上衣服。
“你中午回来吃饭吗?”当我经过大厅时保姆问我。
我停下来,想了想后说:“回来的。你等我回来再做饭也小迟,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斜对面,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车尾对着我。“步行街怎么可以随便停车?”我好奇盯视,心里想着。他从外侧上了车,由此我断定他是自己开车。这人我似曾相识,但我记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车子穿行于步行街上。街上行人稀少。车子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店堂门紧闭着,我人还没到门口就有人拉开玻璃门迎接我。现在,我已算是这里的熟客了,里面的人都认识我,都纷纷与我打过招呼。当然,我也一一回礼。
“先生,你来了。”昨天敲背的那个女孩笑吟吟地说。
“里面好暖和呀。”我牛头不对马嘴地对她说,而目光却在四下看。
“今天你需要什么服务?”
“不。”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你们老板娘不在?”
“她还没回来。刚才也有个人问。”
“是那个穿黑大衣的?”
“是他。我们老板娘可能明天同来。”
“我知道了。这里的电话你能给我吗?”
“我给你一张名片。”她说着,就转身离开我,走到服务台前,拿了一张彩色名片给我。我接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说了声“谢谢”,没在那儿多逗留,就走了。里面的人帮我拉开门,极有礼貌地说:“欢迎下次再来。”
我在门口稍站片刻,不经意地朝街坊对面原来那辆帕萨特停过的地方瞥了一眼,这才往回家路上慢腾腾地走。
“这男人会是准呢?”我走走边想,“他为何找她?他们相互认识吗?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来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里面究竟……不得而知。她在上海不是举目无亲吗?这个男人看上去有头有脸,他是她的客户?”
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结果,我摇头叹息。也就是在我摇头叹息之际,我对她有了新的看法。在她身上肯定有大故事,我只是无法想象而已。而这必须真正进入她的生活,我才能探囊取物,拾我所需。我坚信那是我未来小说说中的一宝。
“那怎么才能进入她的生活呢?”我左思右想,“对,首先我得去火车站或者长途汽车站接她,然后为她接风。问题是她愿不愿意接受。不管如何,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必须立刻与她联系上。”
于是,我拦下一辆的士,直驱我原来的公司。遗憾的是小燕子不在。
整个一下午对我而言是漫长的。后来小燕子给我打电话,说她人在昆山,晚上可能回不了上海了,手机只能隔夜送过来了。我心里直生气,在电话里又不好说。
后来想想,这也许是天意,也就只好作罢。晚上,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做点事了。
夜籁人静。大概是在凌晨左右,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我当时正在埋头潜心写作,铃声彻底搅坏了我一直绵延不绝的思绪。
“见鬼的电话!都这个时候了。”我一边责怪,一边拿起电话筒。我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你睡了吗?”没想到是小燕子的声音。
“夜猫子,怎么啦?”我心情虽未平静,但语气已经平和。
“这样,过十分钟你下楼来。我现在在高架桥上。”
“已经这么晚了。”
“你不是急着要手机吗?你手机上有三个未接电话。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我下了楼,刚从公寓楼里出来,就看到有辆车向我这边缓缓驶过来。车上打着大光灯,光线刺眼,令人眩目不忍,我只得举手遮我一直目送车子驶离公寓,在电梯里,我就急不可待地打开手机屏幕,想看看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我一直未猜着是谁打的。
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吃一惊。
“是珍儿的。”我存心里惊呼道,真是喜出望外。
电梯门还没全开,我就急着往外走。我大步流星走向家门口 ,开了门,连开客厅的灯也没开,就直奔书房。书房的灯一直亮着。进去后,我刚坐下,发现门没关一怕打电话时会吵醒保姆,我重新起身前去把门关上。
我当时简直兴奋到了极点。我满脑子想的净是快快给珍儿打电话,也没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我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电话号码,一边使劲摁下拨号键。
然而让我大失所望,珍儿的手机已关机。
“三个珍儿的未接电话,肯定她有什么急事想告诉我。会是什么事呢?”我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百思不得其解。我越想越懊恼不已,恨不得对着小燕子大骂一通。“小燕子这都是你的过错。你倒心安理得,轻描淡写地说一声不好意思,就没事了。如果真的误了大事,我必拿你试问。”
不知折腾了多长时间,我又觉困乏又觉冷瑟,想想这样支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者出现奇迹,搞不好把身子累垮了,于是决定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