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车站叫了的士。司机用普通话极有礼貌地问了一声去哪儿,我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我的去处。司机熟门熟路,一路上我与他攀谈不止。什么天气啊,风土人情啦,市场情况等等,凡能想到的,我都一一地问,而他则不厌其烦,有问必答。这就更让我对杭州产生了好感。我仿佛感到我心里与杭州的距离一下子变近了,绝无陌生感。我深怀归家的感觉。太卤莽了,而我心里一直想着,住进宾馆后就给珍儿打电话,给她来个出奇不意,并使她产生惊喜。从办理住房登记手续,到进房间,我的心就没平静过,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这次出来,我没带重的东西,身上只背了一只精致的牛皮挎包。走进房间,把包放置在梳妆台上,我就急不可待地去给珍儿打电话。我先往她店里打。
通了。可见鬼了,电话里传出的是男人的声音。我的心蓦地咯噔一下,即而冰冻了。紧接着,电话里叉传来阵阵机械声。可能是在装修店面吧。我想。于是我安慰自己道:“也许那男人是装修工人。”果然如此。我顿觉释然。
“老板娘在吗?”
“她在,你等一下。”
我心率加快,能听到心房砰然作响。我激动、我兴奋,其程度任何言语是无法形容的。
“喂,喂,喂。”是的,那确实是珍儿的声音。电话里除了她的声音,一切都归于寂静。
然而我却一声未答,只屏息敛气地听。
“是谁?——你们听出是谁的声音——怎么回事,电话没声音了。”我依旧未出一点声息。这样持续了大约一分种,只听得咯哒我是心知肚明的。其实,归根结底是我怕遭遇拒绝。也许田华说的对,珍儿根本未心存过爱我的心,自始至终是我一相情愿。
“既然来了,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我总得见她一面,让我有个明白。”我想,“不打电话也罢,趁她现在还在店里,我去看看她,哪怕远远地瞧她一眼也是好的。”
我乘坐的士,只用了两分种功夫,就来到她的新店附近,车子靠在马路边上,我没下车,远远地注视着店里面的动静。只见工人还在忙碌,一边有个女人的身影,她时而抬头张望时而举手指点。那分明就是珍儿。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那时我真希望自己仍然是一位无畏的青年,冲过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大吃一惊,行为过激一点也无可非议,可我已过而立之年,我想我更应该显得绅士一点,她才会接纳我。我恍然想起,我应该手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站在她面前才是,这些事先我压根儿未曾想到过,现在懊悔已经晚之又晚了。
这样一想,我就更加不敢下车了。我只得将自己困在车内,空想白看。一时间,我束手无措。是下车还是继续待着,一时无法确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司机问我:“你还下车吗?”
我这才清醒过来。我羞怯地说:“再等等看。”
“你是等人吗?”
“不——是。”
“你干吗不打对方电话?”
“对呀,我十吗不打?”我想。是司机的提醒,使我产生了奠大勇气。我迅急拿出手机,娴熟地摁下珍儿新的手机号码。这个新号码我在火车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我欣喜地看着她。她的一动一动令展现在我的目光中,一览无余。她拿着手机走出了门。“文久吗?”第一声问,我没应答。“文久,怎么不回答我?”第二声又问,我依然如故。只是鼻子不争气,酸楚地透出一丝声音来。
“你是感冒了,还是在哭?”
“我在哭。”我终于忍不住开玩笑地说,并咯咯笑出声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你猜猜看。”
“是不是小燕子给的?”
“你干吗老想到小燕子?绝对不是她。”
“那我就猜不出了。你的书出得怎么样了?”
“我们先不说这事。”
“你现在在哪儿?”
“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接着,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连声惊奇地问:“在哪儿?”她别的方向都看了,惟独漏了我这个方向。
“你叉在讲故事。”
“我说的是真话。”
“可你快显灵呀。”
“我没带鲜花。”
“你搞的神神秘秘的,别那么浪漫了。”
“这样,”我一边掏钱给司机,一边说:“你闭上眼睛,我就出来了。”
她的样子看上去是真闭眼睛的。
我蹑手蹑脚地一步步逼近她。一直到我与她近在咫尺,她依然毫无察觉。我想她可能被我催眠了,我不忍心惊搅她的美梦。我静静地端详着她的略带憔悴的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我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间,爱意终于如同潮水涌动,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我的嘴唇冷不防轻燕点水般飞掠过她的脸庞。
“文久,真的是你呀!”她拉住我的手,惊喜万分地说,“你怎么像风一样,说来就来。”
“我是风呀。你憔悴了。”我怜爱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先不谈这事。我肚子饿了。走,找个地方吃夜宵去。边吃边聊。”
“好。”她嫣然说,“你稍等。我进去说一声,就出来。”
她翩然而去。
我们来到一艘仿古船上。置身其间,恍如进入了古梦中。虽然食客芸芸,但不乏幽静。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悠然自得,而且彬彬有礼。这是天堂吗?我的脑海闪过一念。
靠船舷的餐桌已经座无虚席,我们别无选择,见有空位就入座。
有两位服务员马上迎过来,一个帮我们准备好就餐器具,另一个则轻声细气地问我们享用什么。我不会点这里的菜,珍儿也同样如此。
“这样好吗,我给你们选几样西湖菜?”
我和珍儿异口同声说:“好的。”
我见小姐快捷地写下菜名,完毕,即一一报给我们看。我满口称好,珍儿点头表示无疑义。这当儿,一个男服务员端上两杯西湖龙井茶。
、“请问先生,你们喝酒还是喝饮料?”“就来一瓶十红。珍儿,你看怎么样?”
“可以。”
“你们慢用茶水。”说毕便袅袅而去。而另一位继续文文静静地站立在我们身旁。我们彼此嬉笑相对。我太想一吐衷肠,但一时小知从何说起。我良久思忖,末了依旧没找出头绪来。最后还是珍儿先打开了话匣子。“小燕子好吗?”“我想她应该可以吧。你没联系过她?”“联系过的。我三月八日开张,她答应过来捧场的。”“这是你的新店?”“是呀?”“你真行。”“你和小燕子——现在怎么样?”“你明知故问。你干吗要突然消失?你不知道我四处找你找得有多么辛苦。”她默不作答,笑颜也退却了,看上去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这时,酒菜一一上来。“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没想你这么快就找到我。”“这么说你是故意回避我?”“真对不起。”“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不爱我?”她没作任何回答,只是给我夹菜。我自然谢过。“是不是因为小燕子,你才忍痛割爱,抛弃我,抛弃你在上海的事业?”
“你是不是,只考虑人家的幸福,而情愿放弃自己的?”
“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傻?你以为这样我能幸福吗?”
“是的,小燕子确实对我很好。但是我们没爱情,我一直把她视如亲妹妹。你真的好伟大,你把爱情让给小燕子,你没想过,我能接受吗?我和她在一起,根本就产生不了那种——那种——那种——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爱可以随便送来送去的吗?”
我见她泪水夺眶而出。在我眼里,她这怜怜的样子比她笺的时候更显可爱迷人。我把餐巾纸递给了她,并且深情地说:“你真是大傻瓜一个。我爱的是你。”
“我知道。”她擦干眼泪后,羞答答地说。
“知道,难你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傻事?你是故意折磨我。”
“我没有。”她眼泪潸然。
我叉递给她餐巾纸。
我感叹一声后说:“幸亏我及时找到你。要不然我生命中最华彩的部分就胎死腹中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不说,我不说。”我越说越兴奋,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纤柔的玉手,她顺着我,任由我抚摩。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激动地说,也许是她受不了我这般强烈的热情,当众深感不好意思,她羞怯地低下头去。而这一颦一目更让我心动不已。
”答应我,嫁给我吧。”
我话音刚落,她就把手抽了回去。自顾自喝了一大口酒。她到底怎么想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你好好再想想。”
“那小燕子怎么办?”她语气平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