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不是要回上海吗?我就对她宣布我要和你结婚。”
“哪有这样子说的?”
“那叫我怎么说?”
“你是作家嘛。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与她开诚布公地谈谈。”
“作家就是作家。”
我当下敬了她一杯酒。我把满满的一杯酒一扫而光,她却优雅地呷了一口。我怀疑她只用舌尖舔尝而已,但我没说她什么。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胸怀感慨,唏嘘道:“英雄不经磨练不成,爱情不经风霜不坚。”今夜无眠。我们心心相印,胜似新婚。“你真的决定永远留在杭州了?”我没看她,目光在天花板上飘移不定。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在点头。
“好,我把上海的房子卖了,来杭州落户。”我说的是真话。为了她,我是可以抛弃一切的。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你别犯傻。”“我说的是真心话。除非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反正我已指天发誓过了,我非你不娶。”“你真好。”她紧紧地搂着我说,“我真是好福气。”“搬来杭州,那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们结婚吧。”“你现在很激动,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我已经想了几个月,绝没有感情用事,我决心已定,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我的。”“我不值得你爱。”“值得,值得,一千一万个值得。”“为什么?”
“难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说着,就慢慢抬起她的下巴。
我们彼此深情脉脉地相互欣赏着,目光整个儿地交融在一起,良久不移。我周身的血液在沸腾,爱意一如艳阳在我脑海朗照。我们热吻,我们狂拥,爱欲犹如脱缰的野马势不可挡,驰骋千里。狂风暴雨之后,必然是一片静谧。“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没有。”“今生有缘,千里相会。”
“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摸摸我的脸,摸摸我的胸口,再摸摸你自己,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她激动地说。
“答应我,嫁给我。”我更激动了,跪在她面前恳求道。
她还是一味点头,头点得很有力度,就是默然无语。她脸上红晕浮现,笑颜绽放,我仿佛看到了旭日东升、朝霞一片的景象,我的灵魂已融化其中。“你快别这样。”“你的恩人——”“他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忘记他。”
“我是说,他的钱。”
“我承诺过的'我必须得还他。只是这个月我没在他卡钱。”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也是一种信念,谈不上必要不必要白。
“你已经付出够多了。你应该得到这一切。”
“我崇拜他,我也真心爱过他。但这跟钱是风马牛不相及。 从一开始,我就对他说这钱是借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学她的样,只是点点头而已。“仇局长,你误解珍儿了。”我心想。
“你这样会很辛苦的。”
“值得。这样至少让我活的很轻松自在。人都会死的,我不想负债到另外一个世界。”
“你还欠他多少?”
“干吗问这个?”
“我来替你还。”
“我才不要你还呢。我自己能还。你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我有能力还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可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辛苦呀。”
“你真心爱我,我已经够满足了。我真的不奢望你给我更多。你以为你给的越多,就会让我幸福?这是错的。”“你真太好强了。”“难道我不温柔。”“你温柔,你是温柔之源。”接着,我叉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我恨不得将她整个儿地融化在我的血肉及灵魂之中。
上苍,感谢你将她赐予了我。
她是林中仙子,她是我灵魂的港湾。翌日,我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我睁开惺忪的眼,发现珍儿已经走开。我想,她定是去店里指导、监督装修了。我打开手机一看屏幕,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喂。是准呀?”我懒洋洋地问。“我是律师事务所的。打你家里电话,说你去了杭州。”我忙说抱歉,我已把昨天约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那我明天来,行吗?”“最好是今天。”“什么事那么重要?”“当然很重要,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你最好想办法今天回上海。从杭州到上海的票也不难买。”我应声说好,不过什么时候到达上海我未作保证。他说只要我人去,再晚也没问题。我听了感到释然,这样我就不必那么急烘烘赶火车了。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我与珍儿之间爱的悬念已经尘埃落定。”我想。
我也没急着起床,依旧悠然的样子。我思索片刻后,动作迟缓地支起身,随后给珍儿打了电话,将事情一一告之。
“那你就赶紧回上海,把事情处理好。”
“可我只想陪你。”“别耍小孩子气。你怕我再消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胡诌了。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想死了也白搭。”“我一处理好,就回杭州。你这几天有空的话,留意一下这里的房产行情。”
“你真的想在杭州落户?”
“军中无戏言。我们是妇唱夫和。”
“我劝你还是好好再想想。”
“没什么再好想的啦。再说杭州这地方真的不错,我认为要比上海好多了。”
“这事我不能说什么,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好了,我这里还有好多事呢。”“你一个人能行吗?我真放心不下走。”“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干的。你就放心去吧。”就这样,我们互道别词。到了上海,我没同家,马不停蹄,打了的士径直去了律师事务所。
大地笼罩在一片稠密不化的阴霾之中,天空细雨纷纷,淅沥声不绝于耳。
的士在一幢庞大而高耸的高级办公楼寓下停下。
我与律师见了面,寒暄过后,他彬彬有礼地请我在他对面的沙发入座,我们中间有一张木茶几。我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穆然,犹如一张凹凸不平的白纸。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由此,我也不敢苟笑丁。一位小姐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来,总算她有笑颜,让我心里一亮。“满室生辉”掠过我脑海。“先生,请用茶。”“谢谢。”“里面到底暖和。”我说。“阴湿天确实蛮难受的。”“什么事这么重要?”我充满好奇地发问。“你先别急,一步步来。”他顿挫地说:“你找到心上人了?”“托你的福,老天已赐给了我。”“很好。办结婚登记了吗?”“其实,这无所谓。”“可在法律上这是必须的。否则什么都无效。无效,你知道吗?”
“只是不受法律保护而已。爱情有效无效,那是时间的事,法律是管不着的。”
“那是文学范畴。我们是讲法律程序的。办了结婚登记后,别忘了告之我。”…“你忘了?我们是有约定的。”
我不以为然地噗嗤一笑,之后,也没再追追何由。老实说,我对此一无兴趣可言。
“你和你前妻还有未了的事。”
“我们已经离婚这么长时间了。法律上已经全认可了,怎么还有未了的事。我好像听你讲故事,悬念迭起。”
“不是故事,是事实。别忘了,我们是有约定的。”
“又是约定。我和你到底约定过什么?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接着,他把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让我看。
“喏,你签了字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亲笔字?”
“是,不错。可我并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我告之过你的。”
“告之我?我记不得有这回事。”
“那也没办法,法律规定的。”
我无奈地瞧了瞧律师的脸,但不敢正视他的眼。生怕他的炯炯目光会刺痛我的心。“那上面写着什么?”我看着文件蹊跷地说。“你自己看。”其实,我根本没心思仔细看,目光无力地在字里行间行走。突然,目力撞到了一行字上。我逐字念出声来:“在我死后……”“她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不在人世后,你要替她做好几件事。”“笑话。在美国活得好好的。”“不幸的是,”他语气非常沉重地说,“你的前妻,她在三天前撒手归天了。”
我猛地站起来,大声说:“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他的话,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这是真的。”他语气缓和地说。接着,他就拿出一份我前妻的死亡证明给我看。
我根本就不敢看一眼,我的心已冰冷,脑子一片空白。
律师慰藉我,让我节哀顺便。我坐下来,双手抱着头颅,悲痛欲绝,却欲哭无泪。我久久没出一声。
“我还从没碰到过像她这么好的女人。”
“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人生苦短,生命无常。人早晚要走的。你要想开些。”
“那我的前妻她是怎么死的?”
“得了不治之症。”
“她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那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她是去年六月份查出来的。”
“你是说,在我们离婚前,她已经知道自己得白血病了?”
“是的。”
“那她为什么没对我说?”
“她怕你知道后不同意离婚。”
“你是说,她是为了我才离婚的?”
“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