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邝野挨了打,雨鹃就劝他不要打工了,邝野刚开始不听,直到不断看到中国人送外卖出事的报道才感到害怕,决定准备考试,不再打工,打一辈子工有什么前途。邝野早就计划好了,他现在先准备考试,等雨鹃找到了工作,他就开始读书,然后再把黄皇接过来。早晨邝野跟雨鹃一起去学校,中午两个人也不回家,在学校吃自带的午饭,他们从商店里买来面包、生菜、西红柿和火腿,做四个三明治就是午饭了,雨鹃饭量很大,一个吃不饱,吃两个又觉得撑得慌,而邝野两个刚刚八分饱,于是雨鹃吃剩的那小角正好塞满邝野的肚子,两个人还自制了柠檬汁,为了省钱,从来不从学校售货机里买东西。刚开始跟雨鹃去学校,邝野都觉得不好意思,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背着个双肩挎,心里非常怕人家笑话,但在美国大家都这么背,邝野慢慢就习惯了。
这天雨鹃推门走进图书馆,正好碰见教过她的一个老师,人家向她表示祝贺,雨鹃这才知道,她写的一篇文章发表了,那可是美国一家很有影响的新闻学术杂志,谁要是在那上面能发上一两篇文章,没工作的能找到工作,没得到终身教职的则能得到终身教职。雨鹃一边听着教授的祝贺,一边心里想,也许弄错了,不该发这么早啊。原来安排此期发表的一篇文章引起编辑怀疑,最后被查出照抄撤掉了,雨鹃的文章本来应该在下期发,但由于长短跟撤下的文章差不多,编辑就提前上了她的文章。
这篇文章的发表对雨鹃的意义大极了,首先这篇文章意味着她有了一个工作,其次,她能够昂首挺胸出现在别的同学面前,想当初,自己多么受到羞辱,比她早来的南韩同学和日本同学已有多篇文章在会议上宣读,碰见雨鹃就问雨鹃怎么样,雨鹃最怕碰见他们,尽管没有人真的带着目的去羞辱她,但看别人个个有文章,而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雨鹃就感到奇耻大辱。副院长每学期初都组织博士生们到她家聚会,雨鹃也去参加聚会,但是每次都是只见其人不闻其声,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发表出来,无话可说,因此,每次就郁郁寡欢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欣赏副院长家优美的庭院。副院长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当同学们忽啦啦一下子跳到水里忙着逮鱼、逮虾、逮螃蟹时,雨鹃则坐在岸上,沉默不语,眼睛里写满了忧伤。她不想落于人后,但你没有东西,你不想又能怎么样。如今,雨鹃能有文章发表,不知比常人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所以她觉得到了她扬眉吐气的时候。
雨鹃一直不信自己写不出东西,脑袋也不笨,凭什么写不出东西。雨鹃知道教授都很忙,帮不上自己,也没有时间给自己看稿、提修改意见,聪明的她就利用每一个学术会议,把稿子寄过去,不管采用不采用,人家都会找三个人看你的稿子,给你写评语,这些评语对雨鹃来说极为宝贵,她就照着评语改文章,然后再投出去,然后再改,再投,整了几回以后,雨鹃就知道一篇文章该怎么写了。
如果说别人的评语让雨鹃学会了怎么组织构思一篇学术文章,那么学校的写作中心则让雨鹃学会了从写新闻娱乐稿到写新闻学术稿的过渡。这个写作中心免费给在校学生提供改稿的服务,不管你来自哪个国家,只要是学生都可以得到服务,但是规定一个学生每周只能使用两次中心的服务,雨鹃写的文章多,两次用完后,雨鹃有的文章还没有得到修改,就去找中心主任看能不能加一次。她跟主任谈她写的文章,谈她怎么刻苦学习,谈中心对她有着多么大的帮助,雨鹃还拿出她写给中心的感谢信,中心主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刻苦、勤奋的学生,就给雨鹃破例,如果没有别的学生来,她就可以加进来,因此,雨鹃的很多文章都是在这个中心改的。
雨鹃每天晚上两点睡觉,凌晨六点起床,她如此辛苦地工作就是为了能够有一篇文章发表。现在她终于有一篇文章发表了,而且还是在那么举足轻重的刊物上,雨鹃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同时她的自尊也得到了满足,雨鹃觉得她能够挺起腰板在同学面前走路了。虽然那些日子苦得令人不堪回首,但是想到同学再也不会嘲笑自己的无能,雨鹃认为这些努力都是值得的。
§§§第四节
赫美被布法罗拖着去见他的双亲,他的父母非常惊讶他竟这么快地把赫美找到并领到家里来。赫美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接待,大家就像迎接一个女王,总之,让赫美享受到了十足的礼遇。然而,大家越是对赫美问寒问暖,赫美越是坐立不安。布法罗还以为赫美羞涩,就把赫美领到自己的房间。
赫美一进布法罗的房间吓了一大跳,原来房间到处都是她本人的照片,连床单上都印着赫美倾国倾城的头像。赫美惊呆了,她在一个男人心目中从来没有这么重要过,就是在遇到柯枳之前,那个曾经试图为她割腕自杀的小男生也没这么热烈、这么浪漫。
布法罗随手从墙上摘下吉他,让赫美坐好,他要给赫美弹一曲他特别为赫美谱的一首歌:当我满眼是泪,你可知我心的忧伤;当我徘徊街头,你是否可指引我前进的方向。亲爱的人啊,为了你我降临人世,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完成生命的誓言。夜色多么黑,可我知有你的地方就有光亮。亲爱的人啊,当我迷路时,请在我徘徊的街头为我点亮一盏灯。哦,亲爱的人,哦,亲爱的人,请为我点亮一盏灯。
当布法罗演唱完这首歌,赫美激动得热泪盈眶。布法罗说这首歌还获得了本市第五届青年歌曲大赛第一名。布法罗关上门,放下吉他,把赫美轻轻拥进怀里,赫美闭上眼睛,享受着两个人的世界,她知道她是爱布法罗的,尽管她跟几个男人发生过肉体关系,但她的心只给了布法罗,她是那样受他吸引。当布法罗把手伸进她的衣衫,赫美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她恐慌地喊,不行,不行。布法罗非常地不解地看着赫美,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呀。布法罗一边轻声地问,怎么了,亲爱的,一边又要动手解赫美的衣衫。赫美的声音充满了哀求和恐慌,不行,求求你了。
赫美要求回家。布法罗一手开车一手攥着赫美的手,赫美逃都逃不掉。到了赫美的公寓,布法罗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但是赫美显然不想留他,她让他走,布法罗就是不走,直到赫美答应让他再来,他才悻悻而去。
在布法罗转身离开的一刹那,赫美便抓住床单嚎啕大哭起来,她留的长指甲深深掐进她的肉里面,一边掐一边说,罪孽啊,请离开我吧。浑身都掐得红肿起来,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哭够了,掐够了,赫美便去洗手间去照镜子,看着镜子里惨不忍睹的她,她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她恨自己的不检点,牛锋骂得对,自己真下贱,没有自尊,没有自爱,不配布法罗的爱。
布法罗晚上找赫美时,横竖敲不开她的门,当公寓的警卫打开门时,急得团团转的布法罗终于在浴室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赫美。
赫美被送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赫美醒来时,她见到布法罗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走吧,我配不上你,说完便泪流满面。布法罗紧紧攥着她的手说,我已经征求父母的意见,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赫美说如果你爱我,请不要折磨我,请你离开我。布法罗点头说,如果我离开能够使你感觉好一些的话,那我就离开,说着他就假装往外走,看见布法罗真的走了,赫美蒙起被子哭了起来,连布法罗回来她都没有觉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