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79000000029

第29章 :白店流言

我的心弦一乱,指下的琴弦一震,无风的房间起了风,案台上的书卷翻页,孙文姝的衣裳发丝风中凌乱。这就是匿气状态释放的气劲?它来得意外,去得洒脱,犹如秋风徘徊一圈房舍,席卷之后,却不带走半件物什。不,它还是做了坏事,它走了后,我的面纱悄然而落。孙文姝眼眸一圆,跟着一黯,而后垂首。

我重又戴上面纱,初次以自己真正的声音道:“你知道什么是帝皇的妃嫔吗?”

孙文姝身子一颤,低声道:“不知。”

“我知你饱读诗书,想必也看过不少关于宫闱帝后的史记。”我自己的声音并不比伪装的男声温暖,“历来宫廷的变数都莫测难料,九五之尊的宝座是生死之争,妃嫔之争其实也是生死之争。以为自己美貌能令君王神魂颠倒地老天荒的,都是无知之辈。多少宠妃最后落个凄惨下场,就是这道理。翻翻史书,倒有不少不受宠的妃嫔最后却幸运地成了皇后、太后,但照我说,能不做皇帝的女人就不要做。”

孙文姝深深地躬身答谢:“多谢大人提点。”

我暗自叹息,我是在点醒她呢,还是在对自己说。抛开侍卫的身份不谈,现在的我确实是被西日昌独宠的女子。只是这份宠幸背后,隐藏着无数未知难测的凶险,夹杂着盘根错节寻不到蛛丝马迹的情愫,觅到的只有欲望,无底洞似的欲望。

仿佛应了我对孙文姝的话,当日下午,西日昌带我出了宫,而我也见着了苏堂竹,不过第一眼没认出来。

一个黄面微须的中年陌生男子对我笑,我一怔。在宫内能当着西日昌面对我笑的男人还真没见过。

“这是苏堂竹,认不出吧?”西日昌取来两张薄薄的肤色面具,递给我一张。

“不是研制药石吗?”我接过,狐疑地望着二人。

苏堂竹嘴快,“这个是顺带制的……”

西日昌截断道:“这类面具虽然好,但不能多戴,戴长了,脸上会起疙瘩。”

我没问下去,估摸西日昌又使苏堂竹弄什么鸟霞丸,蛤蟆臭虫丹去了。

一番改头换面后,三人二白一黄,二主一仆。白面粉气朝天的公子哥,以及同样白面,一副生人莫近模样的公子爷。我对着铜镜摇头,“太女气了!”

苏堂竹小声道:“你们两个拿错了!”

粉面哥儿露齿一笑,“没错。”

再无言语,我们仨悄悄出了皇宫,一路暗藏的影卫、关卡的侍卫看清我们身上的腰牌后,并无阻拦。

繁华的盛京大街上,西日昌道:“小竹,你还叫这个名。”

我心一惊,但见苏堂竹微微一颤。

“我叫常大,你叫常二。”

苏堂竹立即回身道:“师兄你挑的面具年小,她的年长啊!”

粉面哥儿秀眉一拧,声色骤厉,“有问题吗?”

苏堂竹苦着脸道:“没有。”

粉面哥儿立时舒眉远目,换了副沉定阴柔,真不知是他戴面具,还是面具戴他。

盛京也好,京都也罢,我都从未仔细看过。一样稠广人众的一国都城,一般车水马龙的大街宽道,白叟黄童语笑喧哗。从人们身上我看到了初夏,盛京的初夏,北国都城的初夏,是热情的,暖和却不烤人。少有笙歌鼓乐,不见乞儿地痞,路人多意气风发,偶尔几个武夫挎刀沽酒,嗓门极大,店家却一脸笑容。

西日昌先带我们去了家古玩铺。典雅古朴的门面上只挂着一个回字幡,那幡黄底黑字,有些年份。我们三人入内后,铺子掌柜迎面而来。“三位里间请。”

我看店里虽无其他客人,但琳琅满目的物件都摆在眼前,莫非掌柜的巨眼,见我们衣质上乘,身具豪客之气才一入就请?答案很快揭晓,里间小厅陈设简洁,却没有一件古董,一把椅子一位老人站着。掌柜躬身而退,带了门。

西日昌上坐,那人跪下叩拜。“臣白公垂参见陛下。”

“起来说话。”

白公垂站起,垂首道:“陛下托付的事,臣已办妥。一半粮食已到浔阳,还有一半都在路上。”

“费心了,人手方面准备得如何?”

白公垂从怀中取出一本薄书,恭敬地递上,“这是此事的出入账本,后附有委派的各方名单。”

西日昌接过,直接翻到最后几页,我在旁斜了一眼,那上面都是三人一事。西日昌大致看过后,交还于他。

“朕还不放心你吗?再说这些年里若没有你们白家,朕哪来那么多钱财?”

听西日昌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一人,白妃。西日昌所出不多,但白妃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臣不敢居功,只想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陛下开疆扩土,伐秦屠越一统天下。为此,臣就算背负再多骂名,遭人唾弃都在所不辞。”白公垂显然有些激动,他平息了一会儿,道,“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说。”

白公垂又跪了下来,“臣请陛下日后定立太子,不要立臣孙女所出的二子。”

西日昌平静地问:“为何?”

“臣与白氏所有族人皆为商贾,能得陛下青眼抬爱,已足够光耀门楣福荫子孙。但臣也深知,国有国威家有家体,臣乃一奸商甚至一恶商,生前死后为人不耻。若陛下立守真之子为太子,臣惶恐将有损陛下声誉,何况白氏日后还要继续为陛下出力,上了明面对陛下来说弊大于利。”

西日昌陷入了思索,而我听得既惊又敬。自古商人重利,巴高望上。白公垂的孙女白守真贵为皇妃又二子傍身,加上白氏一族乃西日昌的亲信,按常理白氏日后极有可能更上一层,出一位皇太子。一旦太子之位确立,离继承大统就一步之遥。那向来人人争的宝座白公垂和白氏一族就不垂涎吗?

西日昌起身亲自扶起白公垂,道:“此事朕自有主张,以后别动不动就跪,白公年岁渐长,保重着身子才要紧。”

“陛下……”

“朕记在心里了。”西日昌笑道,“白公莫理会闲人杂语,还有两盘菜等着我们一起吃呢!”

白公垂老眼噙泪。君臣之间又道了些话,西日昌才带我们出了店铺。

我又看了眼那幡,身旁人问:“你知道那幡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那是个钱眼啊!回字里面那口就是钱孔,外面那个是圈。”

苏堂竹去叫了辆马车,西日昌在我身旁道:“钻进钱眼里的人很少能出来,出来的只为不想卡死在方孔兄嘴里。”

“你是说……”

西日昌面具上粉眼桃花开一双,“就你值钱,一枚银元都买不来!”

我一堵,被他断了思绪。

上了马车,苏堂竹在车里道:“我看白公垂气色不错,且有的活了。”

西日昌道:“何止气色不错,脑筋也好得很。”

苏堂竹笑道:“看你们说话真累。”

我皱起眉头,看了一出戏当时有些触动,现在却发现纯属虚构。比不得朝殿上敢直言不讳的臣子们,白公垂的自评没错,一个奸商。

“下面是不累的。”西日昌懒洋洋伸出一手搭在我肩上,我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脸,这人随便戴什么面具,都少不了这副德行。

“这面具小竹做得不坏,常二瞟我一眼我都觉得一阵寒气逼来……”西日昌感叹道,“天生杀手!”

苏堂竹接口道:“我的这张才好,一看就是个普通人。你们这两张太惹眼了。”

“你说呢?”西日昌挑眉望我。

我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若太过寻常反而不寻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征,特征鲜明点只要稍加收敛,才更接近于常人。但我却不想多说,所以我道:“我不喜欢面具。”

车厢里顿时沉默下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过盛京主街,离开闹市,一路往北,一直到盛京北门城楼下。下车后,已有人接应。陈风现身北门前茶馆口,迎我们三人入内。

“生意还在接洽。”陈风道。

西日昌微一点头,跟着陈风继续往内走。小二上前招呼,陈风道:“已定了楼上雅座。”

“四位楼上请!”小二转奔新进的客人。

这是一家宽敞的大众茶楼,楼下的客人三教九流,多是自北门入城行脚的商人。看这些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我很惊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茶馆居然卖酒,而茶客之中还有人敞着膀子身穿兽衣。粗茶劣酒,马刀毛夹,融会出一幕大杲独特的人文风景。

就我对大杲的了解,大北方才是它真正的本营。大杲民风的彪悍来自苦寒的戈壁,广袤的草原。游牧民族比之草耕民族,犹如狼与狗,而狼吃肉狗啃屎。生存条件的恶劣造就了人性的顽强,激发了人的血性,如狼一样,虽然贪婪,但是凶猛进取威武不屈,宁可战死不愿病终。

当年十三国混战杀伐,轻视大杲出自贫瘠的对手逐一倒下,嘲讽大杲北夷的中原人氏成了大杲的子民,由逐渐认同到最终被同化。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乃不二生存法则。只有够强够狠,才能衣食无缺,才能奴役他人。现今的大杲南部,浔阳到盛京,横贯唐洲到东海之滨,一大块中原之地带给大杲的变化是文化的洗涤,礼义廉耻的教化。但这无法改变大杲的本质,只令一头凶恶的狼披上了羊的外衣,使狼更加狡诈。从大杲现任的国君昌帝身上,我看得很清楚。

西日昌虽然字丑,但他那些污蔑圣人,挑衅自古以来人们尊崇的道德标准的言辞,说明他在中原文化上下过功夫,并且找到了信奉的准则。想到他可以无比温柔地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人,而杀完人后,还轻描淡写地评价我杀人太血腥,一阵寒意就侵入我心扉。

茶馆里忽然安静下来。我所过之处,仿佛严冬。西日昌清咳一声,略带抱怨道:“我说常二啊,你能不能不冰人?”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应该很难看,但茶馆之中再无人看我,闲谈又继续。我耳朵里飘进了几句话。“爷敢打赌,那面冷的家伙是个杀手!”“谁跟你赌?有眼的人一看都知道,那人了不得!”“就不知功夫究竟如何……”“别整天想着打架斗殴,要杀得痛快,就去参军!”

我随陈风走上楼梯,听刚才那桌人又谈及了唐洲战役。“要说打仗,唐洲之战真叫厉害!俗话说什么人玩什么鸟,有哪家的媳妇一个人就能收拾掉几千人?”

我顿了顿,身后西日昌手指戳戳我后腰,“走啊!”

我继续上楼。

“……唉,可惜死了,红颜薄命。只叫人想象当时唐洲城下,琵琶一曲的风姿。”“死也他娘的值了,几千军士,一堆高手,外加三城给娘娘送葬。爷要从军,就报西秦那一边,不把那姓翟的还有那狗头国师打得屁滚尿流,爷就跟你姓!”“吹吧!就你?还是先练好本事再吹!”“没记性的东西,上月是哪个帮你丫找回场子……”

我们上了楼,进了雅座。楼上雅座也就干净些,桌椅好些,茶水贵些。早有侍人等候,上了热茶后,就被陈风打发出去了,但陈风跟着也走了。

西日昌并没有饮茶,只干坐着。我猜他并不是来此饮茶,而是在等。粉面哥儿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就似一朵桃花幽静地绽放,看到就看到了,不看就什么都没有。

苏堂竹与我分坐他两侧,苏堂竹一直在把玩茶水,也不见急躁,一只只茶盅端来递去,细究每盅的茶色水温。年轻的太医本色流露,只是不知他研究了个什么出来。

过了很久,西日昌才道:“楼下那些话你听了吗?”

我点头,从上楼前我就一直在留心,而我们上楼后,楼下的话题更多更广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西日昌凝视我道:“这样很好。”

“你经常上这儿来听?”

“出宫有空就来。这地儿虽然不好,但每次看到这些人,总觉得很踏实。”

我审视着西日昌,再也觉不到丝毫面具带来的粉气,有的只是从容淡定。

入夜前,陈风再次出现,意味“生意”已经接头。我们四人坐上马车,到了一个新地方,盛京闹市中的一座红火酒楼。

酒楼名为驰骛楼,我们到时,一楼已座无虚席,多是方面大耳之辈,夹杂几张精瘦凶悍。我们四人上二楼的一路,偶尔有眼光扫来,打个转就过去了。

酒保引我们进入二楼的秋矛阁,一入座,我便知西日昌来此的目的,隔壁夏镞阁有高官言谈朝殿上听不着的私话。他们的说话声固然传不出房,但以我的修为只要想听便能听到,何况西日昌,甚至苏堂竹和陈风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日子别人越过越好,怎么我就越混越惨?”

“别抱怨了,有事分派给你就是陛下恩宠。”

“唉……邱大人何时到?怎么还不来?”

“已经约了,定来的。”

“唉……真好架子。”

我暗思,前面见过一个白妃的后台,这会儿他们口中姓邱的就该是邱妃的娘家人了。不过邱妃只有一个女儿,太子之争跟她不搭界。往下听去,二人又谈及了年成,官员调动的事。过了好长时间,邱大人才姗姗来迟,而这时候,我们的酒菜都上得差不多了。

“孟大人,王大人,叫你们久等了。”邱大人说话声很柔。

二人起身,客套了番,三人才坐下言谈。

陈风为我们布菜斟酒,驰骛楼的酒菜虽然好吃,但我没吃出个味,而隔壁的谈话就跟驰骛楼的酒菜一样。听了老半晌,无非是姓王的抱怨自己活不好做,姓孟的猜度早朝上臣子提出立太子的后文,姓邱的最老奸巨猾,什么都好又什么都没说。

“这叫骑墙派。”西日昌凑近我耳,轻声道。

我恍然发觉,这人吃饱喝足了。所谓温饱思欲,形容他是从来不错。

“这菜你不喜欢吗?来,尝尝这个。”他夹了块碧绿葱翠的芦笋,送我嘴边。我咬下了,心底补充道,自己饱了不算,还不用饿兵。

只听隔壁姓王的又叹:“白家已经够臭名昭著了,我只怕日后还不如白家。”

姓孟的道:“成王败寇,王大人处事不能瞻前顾后。”

姓邱的道:“是啊是啊,只要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什么都好。”

究竟是什么事叫姓王的为难呢?我正琢磨着,粉面哥儿却乘机将我的茶盅换了酒杯。我斜他一眼,他对我微微一笑。我一气饮尽,他使眼命陈风再为我满上。

三杯下去,忠诚自己职业的太医小声道:“师兄……”

西日昌淡淡道:“小竹,我知你打心眼里待她好。可你也该清楚,她是个什么人!”

苏堂竹黯然垂首。我心一动,莫非西日昌已然知道苏堂竹私下唤我小猪?

“她是位修武者,且修为犹在你之上,即便内伤未愈,但区区几壶酒又算得了什么?”西日昌微笑道,“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一回她一个人喝掉了十四坛酒,喝到第九坛都很清醒。”

陈风飞快地投我一眼,酒杯再次满了。

我出驰骛楼的时候,西日昌问我:“这酒什么味?”

我觉得他问得奇怪,但还是回答:“很淡。”和宫廷的美酒相比,绵有余而醇不足。

上了车后他挨我身旁坐,“那三人呢?”

我想了想,道:“你不待见那姓王的,用得上姓孟的,邱我不知道。”

西日昌微微笑道:“我不待见的只有那姓邱的,尸位素餐,什么事都指不上。不过他闺女箫吹得不错……”

我垂首。无耻。

他却点着我脑门道:“想哪儿去了?”

“没什么。”

他顺着我脑门,指点指滑,顺着鼻梁,移到唇上,稍微一按,再往下掂起我下巴,我这才发现苏陈二人都没上车。

“你要正经弹曲琵琶,邱妃就算把嘴吹破都及不上!”

我看着那双桃花越来越粉,越来越亮,不禁屏息。他轻柔揭下我的面具,盯看良久,忽然莞尔一笑,“起疙瘩了!”

我蹙眉。他又凑近一分,“我摸摸……”

结果他没有摸脸。

西日昌的手很轻很慢,这是极致的手速,让我几乎感觉不到他在触摸。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襟,衣领竟似迎接他的手一般,敞了开来。

西日昌极慢地从我怀中抽出面纱,戴我面上,在我脑后竟打了死结。然后他再为我拉上领口,理好衣裳。

“西门大人想必很失望吧?”他优雅地倚靠车壁,神色诡异。

“陛下还有事?”我试探着问。每晚无欲也要整整的人,不动手动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还有正事。

西日昌看了我许久,才道:“我很后悔。”

片刻后我问:“后悔什么?”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不停转换,最后还原为粉色桃花,但我觉得他是在掩饰。当这朵粉色桃花再次逼近我,一抹狠劲仿似流星,瞬间箭过桃花,花落粉碎。

咚一声,我被他沉重地推翻,倒于宽长的车椅上,后脑勺一闷,跟着整个身躯被他大力地搓揉,隔着衣裳生生的疼。揉了一阵后,他停下手来,压在我身上道:“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我抚了抚他的后背,君心似海深,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做什么。

他一直压在我身上,一动不动,气息悠长又平稳,直到车抵目的地,而他起身后,春暖桃花又开。

质地上乘的衣裳很易理平,只是心里的褶皱又多一折。我随他来到盛京城外一座庄园,门卫仔细检查了他丢去的腰牌后,慎重行礼。

铁门后早有人等候,引我们入内。庄园的景致还不及葛仲逊的有树有草,在外边看不出不同,但越往里走越觉不似庄园。园内十步一岗,百步一暗哨,守备极严。空旷的庭院,各类不同的演武场,我觉着,这该是个军营。看侍卫身上流露的气质,我能想象庄园主人平日的军威。只是这位主人叫我意外了。

步入庄园主厅,形貌猥琐的中年男子率众跪地相迎,道:“臣等参见陛下。”

他的口音我之前才听过。

西日昌上座后,道:“都起来吧!王伯谷,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起身后,王伯谷正色道:“是的,今晚就可出发。”

西日昌扫过王伯谷身后众人,淡淡道:“如此甚好。走之前让朕瞧瞧,咱们大杲勇士的身手。”

王伯谷沉定道:“阿大、阿二,你们出列!”两劲装男子应声而出。

西日昌问:“是此行身手最强的二人吗?”

王伯谷答:“非也,是两队的首领。”他正要二人厅中演练,西日昌却提议道:“让他们与西门过手吧!”

众人神色不变,各站原位,而王伯谷却犹豫起来,“西门乃陛下亲信,又是位女子,臣只怕拳脚无眼,误伤了西门。”

西日昌道:“西门虽然有伤在身,修为大打折扣,但手脚灵敏身法轻灵。这样吧,你们都不用气劲,就过几招看看。”

王伯谷这才应下。众人齐整退后,空出厅中一片地方,我飘然而往。自伤后我一直没有动过筋骨,西日昌早看在眼里,惦在心里。从宫内演武场上的冷眼,到朝殿上搓碎面具,我身为武者的那颗心始终没有在漫长的孤独寂寞中,停止过好强。

武者的价值在武斗中,切磋求精,对决求胜。即便登峰造极如葛仲逊,也一样在我的琴音下露了一手,而答喜听我一曲,虽未动武却比动武更甚。

我轻灵的身法落入阿大阿二眼内,二人的面容更加严肃。从西日昌提出我来,他们就没有丝毫大意轻视,可见这王伯谷治下的手段。驰骛楼上他始终唉声叹气,一如他鄙俗的外貌,可一个拥有如此庄园如此手下的人,会是个窝囊废吗?阿大阿二给出了明确答复。我还未接近,两人已分影左右,从他们的攻防之势可判断,一人拳掌一人腿脚,又分了上下两路。

不使用气劲,占上风的仍是他二人。寻常两个壮年男子对一个女子,孰优孰劣不言而喻。重拳对粉拳,硬腿挡绣脚,硬碰硬落败的只有我。距离三尺之遥的时候,半空中,我忽然坠身,二人的攻防重心顿时下移,正中我的下怀。

女子的身法特长素来就是灵活多变轻巧诡异,而我也早不是当年那只会分飞燕,双脚踢开两侍卫的司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明要落地的我,却在空中飞弹起身,同时弃左阿大之拳,攻右阿二之身。而不合常理的空中变化,竟只有王伯谷发出一声惊叹。

阿二眼光一亮,竟不变架势,只是换了下路攻势,再不防守,主动出击,而我身后的阿大拳风袭来,合成相夹之势。我心中暗赞,此二人果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个以攻为守,忠于自己负责的范围,放心将安全交由搭档。一个乘机控制局面,将胜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此况下,我若执意攻击阿二,等于同时受二力合击。这种一般武者很难处理的局面,我尚能对付。

矮身蜷缩,猱身不变攻势。缝隙求生本是我历年逃亡的擅长,此次也不例外。在二人的合击中,我一跳弓身落在阿二脚上,二弹匪夷所思地落在阿大臂上,而我的手掌被阿二接住,很强的后缀力,震我手麻,第三纵就穿出了两人的合围圈。

“好!”西日昌赞了声。

然而比斗还没完,二人如影随形地追上。我再次变身形,将诡谲百变的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可二人彼唱此和水泄不通的攻防,依然占据上风。每每我迫在危急,只得寻出一条常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小道幽径。身体是柔韧的,可折叠可变化,拳脚是古怪的,刁钻滑溜,就是欠点一锤定音的霸力。我忽然想到西日昌所赞的柔韧,冷不防肩头中了一掌,人再次飘出一道无法形容的轨迹。

王伯谷等一干人看得气息渐粗,或许他们是首次看到很强的攻防对很鬼的身手。可是这一场拳脚身法之斗,我觉着更贴近于力量和手段的较量。

“可以了。”过了很久,西日昌才叫停。

我回落厅中,一边暗自调息一边走回西日昌身侧。阿大阿二在我身后,行礼而退。

王伯谷对我微一躬身,“王伯谷在此谢过西门大人的指教。”说完又转身对西日昌道,“陛下若首肯,臣欢迎西门大人不时来指点一二。”

西日昌笑道:“她还需磨砺,不着急。再说了,若非你属下手下留情,她哪里撑得过那么长时间?”

我心下认同,如果只是拳脚的对决,我早就输了。

同类推荐
  • 莫爱挑情郎

    莫爱挑情郎

    [花雨授权]外表俊美,但穿着打扮看似落魄书生的他,其实隐藏着另一个身份,在市集上他意外地遇见美丽动人的她,虽然一身粗布随衣,但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美丽。他早爱上她,要抢回延续她生命的灵药,即使代价是他的生命……
  • 鬼王的绝世妖后

    鬼王的绝世妖后

    她,兰若情,从天而降,直落名扬四海的鬼王身上。树林中偶遇一个与她长相一样的女子,而后她会得知什么事情?她会开始什么样的生活?后来,两人踏上了修仙之路,又会得知什么样的身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能否走向巅峰?
  • 错嫁成妃:王爷,请自重

    错嫁成妃:王爷,请自重

    大婚之夜,王爷夫君就给她送了两个极/品美男侍//寝,她怎能拒绝?欢欢乐乐入洞房,却气得他前来搅局,她勾着他的脖颈:“美人,哪个馆子的?以后爷去找你。”他直接扯开她的衣服:“本王是你夫君!”她的手划过他脸:“夫君,我不碰!”联系QQ:763450489
  • 强占为妻:本宫很妖很迷人

    强占为妻:本宫很妖很迷人

    他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你若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男人和别人好,而不怒,我就放了你!”她媚笑着道:“这有何难?“她笑嘻嘻的看完全程……他却抓狂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莫名其妙的进了人家的肚子,莫名其妙的变小了,莫名其妙的做了皇子了,莫名其妙的得宠了,莫名其妙NP了。
热门推荐
  • 谋略展示智慧(上)

    谋略展示智慧(上)

    本套从书集当代多家的研究成果于一体,系统地阐述了各种要素对人生历程的影响,它通俗易懂、体例活泼,重点突出,内容丰富,风格清新,读者的阅读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人生的享受与愉悦。人生的智慧与经验告诉我们:追求需要了解人生的轨迹,而成功则需要科学地认识自己。人生的成败,究竟是命运主宰的还是自己创造的。探讨与预测人生的发展,是一门学问,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人生的未来是由现在的自我多种要素决定的。人生测试,目的是为了创造美好的人生未来。愿本丛书能给读者带来发现自己的快乐,带来明天的幸福人生。
  • 青少年应该知道的机器人

    青少年应该知道的机器人

    本书通过详细介绍各种形式不同的机器人的特征经及用途,旨在让你进一步了解机器人,知道科学技术在机器人发展过程中所起的重大作用。
  • 天域神道

    天域神道

    神尊意志,无上天道。一指碎星辰,一掌镇山河。天道奥义无穷尽,我辈成就无上神尊。
  • 妃来祸福

    妃来祸福

    “你都表白多少次了,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转身就跑,却忘记方向错了,突然踩空掉下悬崖。等我醒来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歪打正着的救了一位王爷。大战已经开始……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两个人的迷藏

    两个人的迷藏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无论你躲在那里,我都能找到你。也许别人听来这是很可怕的威胁,可对黎小蔓来说,这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的表白。因为对她说这句话的郑关鸣,一辈子也不会对她说完下半句:然后,将你藏在我心里。
  • 谁主沉浮之梦回1840

    谁主沉浮之梦回1840

    大清日薄西山,不仅失去了世界头号经济大国的名头甚至连自身都受到了西方列强的欺凌。日不落帝国如日中天,美利坚逐渐崛起,俄国吞噬着周边的国土,德意志走向统一,法兰西徘徊着寻找定位,非洲大陆依旧黑暗,印度渐入灭亡...一次意外的事故让情场失意,商场也未得意的林云回到了百余年前的宁波成为了一个商人家庭的独生子,被命运操纵之后是随波逐流还是我主沉浮?是笑看风云还是我主风云,是看遍帝国沉沦还是我扛起帝国的脊梁,是成就商场传奇还是步入前世想入不得其门的仕途?
  • 我27

    我27

    订婚前一个星期被甩,父亲病重却被母亲告知是抱养,从此她一个人踏上青藏高原的寻亲之路,这年她二十七岁。可是没有任何线索的她又会遇到怎样的境遇,寻亲回来之后她的生活又遇到哪些波折?--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时尚社交礼仪(时尚生活指南)

    时尚社交礼仪(时尚生活指南)

    随着社会发展的与日俱新,生活的节奏也不停的加速前进。由于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使人们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在穿梭的人群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我们抬头不难看见林林总总的商业,琳琅满目的街道,社会的主流一直是围绕着人的消费来进行的,而时尚的生活,其实是一种消费方式,或者说是一种对待价值观的态度。积极,乐观,时尚,这些都是生活的元素,想要让自已变开心,就需要懂得如何能汲取古典和渲染新潮的生活方式。
  • 维摩经义记卷第四

    维摩经义记卷第四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全能明皇

    全能明皇

    一个末流修仙门派的平凡弟子,在一次偶然遭遇霸道白富美之后,被逼入绝境。反而激发潜力,从此奇遇连连,意外收获上古五雷宗的全能修仙习题,终于踏上成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