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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步紫禁

昌华宫当过差的侍卫都被我琵琶乐音荼毒过,西门大人的名讳不能谈论,容貌不能谈论,跟陛下的两三事不能谈论,但难听的琵琶曲可以随便乱谈。我曾听到过这样的论调,贞武皇后一曲杀人无数,西门大人异曲同工,只是宰的是一堆耳朵。

不理会众人的神色,我抱着琵琶越身到一根木桩上,场中侍卫像潮水一般退走。

我盘腿坐下,匿气后,粗豪的乐曲响彻演武场。

破除万事谁能判功过?倒是断送一生。山高水远春去秋往,哪里管得上旁人笔我?花病春愁何需自怜,杯行到手饮一樽。

虽然曲音粗鄙,但曲意却透出男儿血性,率性妄为的豪情,一时间,演武场上人人驻足,跑的人不跑了,躲的人不躲了,纷纷静听这一曲改自《西江月》的琵琶曲。

我暗忖,似乎多日地摸索,我终于寻出合适匿气又遂我心境的曲调。也只有面对演武场上的武者,才能畅快奏响此曲。

天下人,有才乃骄,恃能而傲,武者亦不例外。哐当琴曲,奏响的是武者的荣耀。为何而武?当真是铲强扶弱还是强身健体?武道所求,唯有天下第一。倘不能绝世便走任性一途,以我之武扬我心意,以我武道独行天下。今朝花开折一枝,酒行手畔来不拒。我即是任性武道,不然也不会剑走偏锋,以武入音。

文人其文若人,武者其武是性。文章再巧妙,也难掩本性,正乎?邪乎?满篇的奸盗荒唐传世,满目的高风亮节入土,为的哪般?武力再高强,也隐藏着各自武道,仁乎?恶乎?不杀一人不染一滴鲜血名扬天下,斩落千头魔鬼凶残为人不耻。

借刀杀人衣不染血,将军千斩敌唯有望风而逃。这究竟是谁人的武道?

“妃子血”音绕四周,本无风的炎夏因琴起风,似有若无,拂过木桩,拂动我衣裳。意气所致,以音出武。果不似西日昌的慢哉悠闲,而是疾来驰去,同我偏激。

我所坐木桩一阵颤动,又归平静。

连着几日上午骚扰演武场,我觉着逐渐能控制匿气下的气劲,虽然不多,但这只是开始。而我的开始便与西日昌所言的一丝不同,它是一阵,合了我的武道,从不温柔地循序渐进,到总是突发爆发,叫嚣着不甘,疏通凝结淤积的压抑。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我发现众位侍卫似乎开始喜欢我的骚扰。一旦我去了,他们便停下修炼,安静地围绕四周聆听感受。每次我离去,都能见到这些汉子眼中的光亮,微微起伏的胸膛。武者的血气武者的坚定取而代之曾经的鄙视曾经的暗讽。

接着一日午后,西日昌单独对我道:“西门大人,你被提拔了。”

我凝望他,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我的侍长及侍卫们一致保举你当他们的卫尉。”

我一怔,卫尉这个官衔相当于皇宫的侍卫总管,而我没记错的话,大杲皇宫的卫尉原是苏堂竹的父亲苏世南,而此人即将近日回宫。

“我的修为比之苏世南何如?”

西日昌答:“不如。”

“那我何能何德担当卫尉?”

西日昌丹凤斜挑,霞光媚行,“你可以。在你的琴曲下,男儿们热血沸腾,短短几日时间里,修为猛进。在你的琴曲下,我大杲出了一位天行者。你的修为是不够,但你的武道足以胜任。”

我再不推辞,对着一群武人总比成天对着一堆妇人来得好。

“辛苦你了,日后上午就有事了。”他温柔一笑,“不知西门卫尉,现在能否为我弹奏一曲呢?”

我退后一步道:“我怕陛下兽血沸腾,练到歪门邪功上去了。”

他眼眸一亮,我又道:“陛下若想听,那我还是弹一曲《四时好花朝朝见》。”

他眼神变幻不定,我暗思,玩笑稍微大了点,他真兽血去了,还不是兽到我身上。但他最后却微微一笑,道一句:“晚间随便你弹什么,我都听。”

到了晚上,吃完饭后,他还真的安静坐在未央阁上,听我一曲曲地弹琵琶。非常诡异,我弹了十七八曲,他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望着听。十分怪异,无论我弹俗曲雅乐,还是怨调狂声,他都照单全收,只是面上毫无情绪流露。能长时间听那么多曲,还坐得岿然不动四平八稳,神定气闲平静如初,我都怀疑他真的在听吗?若非见到他眼中偶尔流动的眸光,听到他悠长的呼吸,我还真以为自己对着偶人弹曲。

我停下了手,指头微微酸麻。他才开口道:“没一曲及得上当日的催情断肠。”

我一愕,他拉过我的手,一根根指头捋平,柔声道:“你难得跟我说个笑,其实我很喜欢。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想瞒你,别说你弹曲,就是你碰我一下,或是一笑,我都想扑过来,捉住,吃了。”

我心一慌,他捉紧我的手,抬头道:“姝黎,三年前我还放得开,但现在,我决不放手。你要再跑,我就把你认识的人全杀了,什么叶叠、侯熙元、洪信还有那个姬人香兰,我放过他们不过看在你面上。”

我心下一叹,搂住了他肩。他将头埋我胸膛,声音平静地道:“天一诀的外篇我也不要了,我要得已经太多,再要只会毁了你。”

我仰望黑夜,众星拱月,万里无云,黑得一清二楚,亮得闪闪烁烁。虽我还持疑虑,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这样的人生也算黑得光亮了。

姬人也好,大户人家的妻妾也罢,都信奉这么一条:当一个男人总跟一个女人行房,不找别的女人,那男人就是爱这个女人的;当男人不爱这个女人的时候,就很少甚至根本不找这个女人行房。可我的男人是大杲的昌帝,一个很难以常理而论的男人。西日昌的身份就代表着,他的一生不可能只同一位女子合欢。虽然我重回大杲后,他没有再宠幸过别的妃嫔,但历来帝皇都是情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情种,爱得很深,时间却很短。更有不少妃嫔在她最受宠的时候被杀,理由荒谬,各种都有。更何况西日昌还是个极其复杂的男人。他说他三年前还放得开,也就意味着三年前他对我的恩宠都有意图。贪婪的人某一日忽然说自己不贪了,说与谁听谁都不信,但他待我确实算不同了。

沿着我纤细的指节,他一路吻上手腕,细细密密,酥酥麻麻。我屏息望他,丹凤滟涟,情浓欲滴,那张脸如远山悠然又似江水浩瀚,投一眼陷入,由清新俊逸到深沉玄奥,各式风景不住变幻,定睛端详又凝聚为一幅岚韵山水。

衣裳半褪了身子,帷帐掩去了月色,轻轻的扑倒声,若有似无的感叹声,慢啮细啃,窸窸窣窣磨心揉肠。调弦弹丝勾心腐魂也不过如此。

正当我感慨暗生,他忽然卧倒一旁,横展四肢一动不动。我戳戳他背,但听他闷声道:“天快亮了,要早朝了!”

一时间我蒙了。未央阁上耽搁了大半夜,回寝宫调半日琴弦,完了把琴一搁,来一句天快亮了……

我恍神之际,他却鱼跃弹身,瞬间闯龙门赶海潮,动作干净利落,狂涛巨浪,又一碧万顷。一处颠簸身心摇曳,一道道波澜奔来滚去,一束束虹光帷幕里穿梭。

仓促之间,我只将手插入他的发丝,唇音并弦动被覆盖被吞没。骗子总归是骗子。

“真要早朝了,上午你就别出去了。”

指间还缠绕着一丝他的发缕,我懒洋洋地应了声。赶潮人又去赶下一场了,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

吃完早上的汤药,我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午后,我才知道他其实也累。我到书房的时候,他正在休息。

帘子尽数垂地,幽暗的书房里,他仰卧于湘竹软榻,合目休憩,一手垂落榻畔,手边地上是卷文书。

我轻脚走近,弯身拈起文书放置于书案,而后我就地坐于他榻旁。见过这男人无数次睡颜,多安详沉定,这会儿却面似桃花,不知是天热的还是别的缘故。

帝冠早已解下,发髻散开,长发瀑布一般沿榻而下。轻薄的乳色丝袍松散,清晰的锁骨下,一片肌理细腻的胸脯,没入衣褶的隐暗。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书房外宫人的打扇,发丝微澜,丝衣偶拂,胸膛的隐约起伏间,润泽的光芒柔和释放。一身的风姿卓绝,无声的风流鸩毒。我不禁心叹,这男人天生就是个祸害。生就祸害,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恹恹午后,清静时光,看了半日祸害,肚中又掏不出什么新词,我干脆在榻下修起了禅功,将祸害加诸我的杂念逐一清理。

时光一分分流走,书房外来了人。打扇的宫人在外轻声道:“陛下正在休息,西门大人陪着。”

周怀梦的声音响起,“我有要事禀告,劳烦通报。”

其声如人,跟个钟似的。西日昌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我瞠目结舌地看他飞速整衣戴冠,末了还问我一句:“得体了吗?”比之万国维在场时他的荒诞,一天一地。

我点头,他已拉我起身,按到榻后,这才传周怀梦。

四帘卷起,光线通亮。周怀梦大步迈入,礼毕,又是一通好听话冒出,颇有点振聋发聩,叫人倦意全消。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嫌大杲给南越的聘礼厚了,对万国维出使南越开出的礼单,极其不满。

他说完后,连我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敢情他当西日昌是个吃软饭的,成亲就要女方大把的彩礼才对。但西日昌却是个真正会说话的主,他沉吟片刻道:“按卿之言,朕的身价几何?”

周怀梦一怔,西日昌微笑道:“朕不值钱,南越公主亦不值钱。”

“臣不是这个意思。”周怀梦急道。

西日昌道:“你把礼单拿一部分给白公垂去吧!”

周怀梦道:“白老儿见臣就逃,臣哪里找得着他?”

“交给万国维吧!”

打发走说好听话的,西日昌古怪地一笑,“就娶你拣着个大便宜。”

我黯然。

“千金万绢都有价,唯独一枚银元,无价。”

夏季的酷暑渐渐过去,西日昌对我的宠爱只增不减。虽非我所求,得之不荣,失之无惊,但他的恩宠还是在我心头扎根落土,有了一席之地。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西秦事了后会生什么变故,这一段时间他对我的种种,我不会忘记。无论虚情真意,无论发乎于心,还是图它,他的宠幸对我,是幸运。

苏世南从大杲北境回到盛京,我只在偏殿见了他匆匆一面。相貌上他就是个老了的苏堂竹,但眉宇间的气度和言行举止却不是苏堂竹能比拟的。我看不出葛仲逊所言的只求仕途的利禄心,相反苏世南很平淡。

西日昌介绍我的话只有一句:“这是西门,我的弟子,接你卫尉之职。”

苏世南的回应只有侧目。以罗玄门的辈分而言,他高我两辈,以大杲官职而言,他被提升为太尉,已然是盛京武官第一人。

从西日昌与苏世南简单的对话中,我得知了他被派往大杲北部与军事有关。西日昌委他筹备军方物资及人员调动。

西日昌交代完苏世南太医院的事后,他便告退了。我问西日昌:“若日后我见着他,该如何称谓?”

“苏大人即可。”西日昌顿了顿,“只有带你去罗玄门,你要唤他苏师爷,苏堂竹要唤苏师叔……”

辈分很低,师傅也不是我求的。

“那罗玄门……我门的门主何人?”

西日昌笑了笑,“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当日午后,西日昌带上孙文姝,与我一道去见了柳妃。柳妃还是老样子,孙文姝也是大家闺秀,二人说话都跟温吞水似的,听得我颇觉乏味,难为西日昌还掺和几句。

三人说着说着,柳妃漫不经心地带了句:“本来想安排位宝林给孙贵人,但不巧,昨儿宫里去了位老宝林,新人我又不放心,只能再等一阵了。总之,我记在心里。”

“你说的是仙雯吧!死就死呗!”西日昌云淡风轻地笑笑。我听得暗惊,仙雯死了?柳妃在提醒西日昌。

那边孙文姝已白了脸色,柳妃握着她的手,对西日昌嗔道:“看陛下把孙贵人吓得。莫怕,孙贵人,你哪,就住陛下屋檐下,身旁还有一位西门大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

柳妃又说了几个女儿家的笑话,孙文姝也很快镇定下来。三人复又说笑扯闲,仿佛刚才压根儿没有提及仙雯。

回到昌华宫,西日昌支走孙文姝,对我道:“那人是自寻短见,缘故跟那马太守一样。”

我应了一声。

仙雯求贵,出我门而入胥嫔宫,到头来发现正主子才红,却无回头路。马太守谄上不得,断了仕途,忧郁而亡。不是他杀的,不是我杀的,就跟我们俩没了关系吗?权势横搁人心,强求不得而羞愤自尽。哪里来的权欲,还不是打他那儿转我这儿。

先贤言,唯有不求才得。可先贤最后还是得了。求也为得,不求还为得。权势如此,****不如此吗?我想不明白搞不清楚,次日上午演武场上,我却有所感悟。

我弹罢一曲琵琶,侍长与我道:“大人,你的一曲《西江月》确实振奋人心,初闻大家都觉得鼓舞,但连日来效果却每况愈下。在下记得大人在昌华宫里弹过无数种曲调,不如大人换个曲子看看?”

我点头应允。武道所求,难道不是强求?而我的乐音本就强求。我琢磨了下当日叶少游的无名笛曲,春雨润物微风徐拂,那个不强求。

继而推想到西日昌的异端邪说,若非立足博学广识,如何发出不和谐声?我若要在武音上更上一层,正该将那些以前不屑的,知其好也刻意忽略地重拾起来。

低哀沉郁的调子响起,演武场上众人一哆嗦。我暗自摇头,细弱真是门大学问。慢慢来。

回了昌华宫,我坐于自己房中摸索琴音。两大难题,一是匿气下手道弱了,乐音就哀,二是“妃子血”音色本就难听,甚至它可能是当世琵琶中最差的,平素状态下,“妃子血”奏响的温文尔雅,就很勉强。我所擅长的,“妃子血”所擅长的,都非柔和细软。我和我的琵琶都过了,难以以无怠之心调自然之音。

午间我还在捣鼓,西日昌神出鬼没地到了我身后,我刚好在自言自语:“自然之音,日月之明。雷霆之声,异俗高亢……如何调解?”

西日昌忽然开口:“调了,调以阴阳之合。”

我猛地一惊,随后嘴角抽搐,过了片刻,才恢复平静。“今日这么早?”

他问:“还没吃吧?”

我嗯了声,他拉起我道:“走,吃饭去,吃饱了好干活。”

与我想的不同,他带我出了宫。宫外早有马车等候。上了车后,这人慢条斯理地剥了我外衣,套上身浅红色布裳,打量下还道:“穿什么都一样。”

我心想,还用穿吗?

他自己也换了身寻常百姓的玄色布衣,又取出两张会长疙瘩的面具,戴我面上后又道:“藏起来。”

我看他换脸,却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额头宽广,双目突冲,鼻歪嘴斜。我不禁道:“这张好。”

“歪瓜裂枣”微笑,露出一排整齐贝齿,“就知道你会喜欢,晚上我不换了,可好?”

我无力道:“戴什么都一样。”

他笑着揽我入怀,道:“妞儿爱俏,姐儿爱金,姝黎呀,什么都不爱,就爱夜里偷偷摸摸……”

我唯有摇头,辩解中他下怀,掐他他等着。祸害果然戴什么面具都一样,对我就是能色当色,不色也色。

马车悠然行驶,仿佛回到了最初,还是昌王的他带我出京都。马车里,我坐于他怀中,与他轻言细语,他不时吻我耳脖。时过境迁,当日初被男子触摸的不适感早已消失,而已为人妇的我感受到的是男人的一把柔情。

西日昌的脑袋里装的不只有色。他温婉地告诉我卫尉的职责,讲述了匿气下修炼的好处,其间虽然掺杂着几下暧昧的摩拭,却一直没有过分。他对女子身体、情感上的了解,可能远胜女子对自身的了解。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能做到什么份上,他都一清二楚。我曾听过动了真情的姬人说,她只想跟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想做,仅仅粘在一起,搂搂抱抱就好。

是啊,搂搂抱抱,单纯的女子的想法。男人其实也这样想,不过是剥光了后。

马车停在了盛京北门,那回去过的茶馆。这一次,我们没有上楼上雅座,西日昌与我找了个前客刚让的桌。我估摸我的面具跟他是一对,也是那丑八怪型的,加之我们的装扮寻常,倒融入了这茶馆的氛围。

汉子粗爽的言语,劣酒粗茶及各式人味,让我更清晰地看到了大杲底层的百姓百态。西日昌叫了一壶粗茶,两碗面。小二没有丝毫嫌色,很快先送了茶。

“我很穷,只能请你吃这个。”

我险些一口茶喷出去。那“歪瓜裂枣”还很镇定地继续道:“这里的面味儿不坏,不过等往后有钱了,天天请你吃红烧肉。”

我咽下茶水叹道:“我服了。”

“歪瓜裂枣”学周围的俚语学得很快,“服个啥子?”

我放下茶碗道:“今日没上二楼,我服了。”上位者多以上望下,能道出这里的面味儿不坏,如何不叫我服气。

他淡然一笑,鼻也不歪了,嘴也不斜了。

两碗面送上,味浓面条筋道,粗中别有风味,但要一位养尊处优的人麻利地吃下去,不易。我还在吃,他却已经吃完了。

结账后,又坐了段马车,他带我来到盛京北的一座寻常府邸。从府邸门口一直进入内里,完全同寻常百姓家。

厅堂上,我再次见到苏世南。他简单地对西日昌一礼,便带我们进入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地。

穿过厅堂步入书房,书房下另有玄机。漆黑的密室缓缓被打开呈现眼前。

苏世南点了盏油灯,率先而下,我走在中间。踏过十二级台阶,到了地下暗室。与想象的不同,暗室虽然大,却空空荡荡,似乎为了西日昌驾临,特意清除过。

墙角一隅放着张桌案,案上搁置一物,旁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正猜疑着,苏世南将油灯放于案上,取起那物后,忽然转身。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之物突射一条暗色光带,疾奔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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