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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熙元错缘

“凭你?一个酒鬼?”慕西雁鄙夷地道,“你还是乘着没喝醉,识相地给爷弹首曲子。”

侯熙元却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扫掉了桌上所有的酒具。酒坛酒杯噼啪哗啦碎了一地。摔了东西后,他起身盯着慕西雁道:“两年了……我在这里苦苦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你们。”

“等我们?”

侯熙元手指着我们,狂笑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盛京!不是我父亲的人,还有谁会来找我?找我还是来要我弹琴!这世间这地儿只有一人会!告诉我,黎黎在哪里?昌帝的宠妃,贞武皇后还是黎姝,她人在哪里?”

我心下大骇,慕西雁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原来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侯熙元大吼大叫了几声后,低了柔声道,“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我进不了皇宫,但她一定会出宫。只要她听见了我的琴声,她就会来找我……”

“找到又如何呢?”

“我就会告诉她一个秘密,一个跟她有关的秘密……”侯熙元又狂笑起来,“昌帝的女人,大杲昌帝的女人!”

“什么秘密?”

侯熙元斜眼道:“叫她来,我亲口告诉她!”

我眯起眼,我并不相信侯熙元滞留盛京两年,就为了向我说一个秘密,以他的性情见到我后只会死缠烂打。侯熙元不会有别的阴谋、秘密,恐怕只是想见我一面的托词。

我转身离去,慕西雁跟我而去。

“慢着!”侯熙元连忙喊道。

我脚步不停,慕西雁冷冷地丢下句话:“你继续喝吧!我们没空陪你。”

侯熙元突然发力,跑到了门口。慕西雁一下挡在了我面前。“你要做什么?”

这次侯熙元紧紧盯着我眼道:“你果然来了!”

我顿时皱起眉头。

“你的背影,还有这双眼,我不会认错!”侯熙元似笑还哭,“黎黎,你好狠的心!就在我面前,却不肯说一个字!”

在他癫狂的话语中,我的心底仿似被触探,冰冷记忆重重包裹住的柔弱,流动出水一般的叹息。我与他没有话说,我与他没法说话。

“元老爷,出了什么事吗?”房外有女子问话,侯熙元扫落桌面的动静引来了人。

“没事。”侯熙元喊道,“离我远点!”

女子离开后,侯熙元盯着我沉声道:“我等了你两年,不是来乞你怜爱,你大可放心。我侯熙元还没那么窝囊。”

我点了点头道:“换个地方说话。”

侯熙元冷笑道:“你何时那么谨慎了?这儿没西秦的杀手。”

我转身推门而出,慕西雁如影随形,侯熙元也跟了出来。我找了邻街的一间空房间,慕西雁没有言语,守到了门旁。

“说吧!”

侯熙元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他仿佛已经恢复冷静,盯看我许久后问道:“你真是西疆黎族的族长之女?”

“是的。”

侯熙元僵了僵脸,又问:“你可知你有婚约?你满月的时候,黎族族长为你定了一门亲事。”

我愕然。

“西疆三大族,黎族、彝族还有木西族,木西最早没落。你父亲不甘西疆各族沦为西秦的附庸,在你满月的时候,将你许配给彝族族长幼子。可惜黎族灭得太早,看你表情,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亲来不及告诉你,但有人能。”

侯熙元从衣襟里拉出项链,掐断坠子,将吊坠的蓝宝石递给我。拇指大的椭圆形的宝石,闪烁着荧荧蓝光。我身后的慕西雁呼吸忽然粗了。

“怎么?你的侍卫能认出它?”侯熙元疑惑地看着我们,“他认识,你却不识?”

我掂着手中宝石,不重却有分量。

“那就让你的侍卫告诉你,这是什么。”侯熙元叹道。

我回望慕西雁,他压抑着声道:“这是木西族传承的鉴石。”

“什么?”惊讶的不只是我,侯熙元站起身喝问,“你说什么?”

慕西雁扯下脸上面具,侯熙元砰一声跌落椅子。“狮鼻……你竟是木西族人!”

我将蓝宝石交给慕西雁,他双手接过,而后跪倒在地,激动地喃喃:“苍天垂怜,我木西一族今日收回瑰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侯熙元古怪地看着我二人,忽然又失心疯似的笑了。“原来他们都在骗我!骗子,一群骗子!幸而老天有眼!哈哈哈……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如今相逢的三人竟分别是三大族的后人!”

我惊诧地望着他,三大族后人,那他就是彝族人了!他说我满月订亲,难道我原本许配的夫君就是他吗?

我上前摇晃陷入疯狂的侯熙元,“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清醒点!”

侯熙元颤抖着身子,从椅上滑跪到地上,他的双手顺着我的肩膀移下,握住我的双腕,难掩悲痛地道:“黎黎,你本来该是我的……不,黎黎,你应该就是我的妻子……黎黎,他们都骗我,骗了我整整二十五年!”

一时之间我无法言语,倒是慕西雁最先回了神,拉开侯熙元道:“侯熙元,冷静点说话!有什么一点点说清楚!”

侯熙元颓废地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始述说他的遭遇。

侯熙元本是彝族族长的幼子,三岁后被抱养在侯家,西秦国师葛仲逊一直视其为日后控制彝族的重要棋子。所以当慕西雁说他不配姓侯,他就知道我们并非西秦派来的人。

侯熙元从小被当做纨绔子弟来栽培,但是权势富贵没有迷惑住他,反倒养就了他眼高于顶的狂傲。彝族人曾找过年少的他,要他认祖归宗,他信了自己是彝族人,却不肯归彝族,也不买西秦宰相侯吉甫的账。他说他就是他自己,跟谁人都无关。彝族和侯府都拿他没辙,他过了很长一段随心所欲的日子。

侯熙元在我离开唐洲后,调查了我的过往。这也就是他到盛京不住客栈却住姬肆的缘故。他查询我的往事,势必需要动用葛仲逊和侯府的力量,结果葛仲逊拿出了木西族鉴石,谎称那是黎族当年给他的定亲信物。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侯熙元悲伤地说。连定亲信物都是假的,木西族鉴石与黎、彝二族有何关联?

“你是真的。”我沉声道,“你是真的就足矣!”

侯熙元感动地望我,他确是我所见最真实的人。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全部表达,他的这份真情虽然粗糙,却从不虚假。

“黎黎,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不是这个。”侯熙元飞快地闭上双眼,当那双眼再睁开后,已换了另一种伤感。

“你的兄长,黎容,他可能还活着!”

我当即石化。容哥哥还活着?当日我从死人堆里醒来,未及一一细看,也不敢不忍再多看一眼,就逃了出去。可我亲眼见他在老贼手中,断了四肢浑身是血,如何还能活得下来?

“当年葛仲逊从容哥儿嘴里掏不出任何一字,眼见容哥儿就要死去,这时候却来了二人,延续了容哥儿的性命。”侯熙元低低地道,“你必然听过药王杜微的名字。”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侯熙元瞅着我的眼道:“另一人正是你的夫君,大杲昌帝当年的昌王。”

我的心顿时痛了起来。

“他们带走了容哥儿。若干年后,南屏山上,葛仲逊隐晦地以此事要挟,换回了一条残命!”

我慢慢软倒在地,我很想像侯熙元一样发狂地呐喊,他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他瞒骗了我多少年?他分明知道我兄长的下落,却从不提一字半句。

“黎黎,你告诉我,当年你被李雍送给他,你是否甘愿?”侯熙元的声音直指我心,“你逃过是吧?逃到了西秦遇到了我。你报不了仇,又委身于他,把什么都给了他,连命都不要。可你得到了什么?”

黄昏的残阳斜射入房,房里三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地,还有一个软瘫痪着。

“也许昌帝另有苦衷,也许他最后会告诉你原委。但是黎黎,我要提醒你,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侯熙元叹了口气,“他能隐忍多年杀兄篡位,编织谎言阴谋乱世,我无法相信这样的男人会真心待你。你身上必有他要的东西,起先我以为是天一诀,但容哥儿都在他手里,那就不是了。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你要小心。”

慕西雁走到我们中间,左顾右盼后道:“大人,我也有话要讲。我们西疆三族,本就不隶属西秦,也不属于任何国度。历来帝皇哪个没有野心,而作为小国只是想存活于世。我木西一族投靠大杲,是逼于无奈。现在木西和黎族都已名存实亡,只剩彝族一脉,整个西疆一片散沙,西秦也不日将亡,乘此良机,我们该联合起来。昌帝欲取天下,我们分个边陲之地,应该不难。”

我惊讶地望他。从西日昌掌缘获取一块国土,谈何容易?

侯熙元沉声道:“不错。黎黎,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西疆想想。西疆被奴役多少年了,换个主人还不是一样受人掌控?若木西族这位兄弟说的事成了,往后你即便还愿意跟着西日昌,他也会有个顾念。”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只见慕西雁将蓝鉴石递还给侯熙元,“你拿着它,到西疆去,我木西族人见它如见族长。他们一定会听从于你。”

“那你呢?”

慕西雁道:“我守护大人。”

侯熙元捏紧鉴石,盯着我道:“黎黎,我知道你对西日昌用情已深,但有件事请一定要记住,我侯熙元会在西疆等你。”

他不看好我与西日昌,正如我也不看好他到西疆能有所作为。听着两个男人交换彼此族人的联系方式,听着他们关于时局的推测和利用,我只觉得自己身在网中。每个人都有野心,都有欲念,他们编织一张张或大或小的蛛网,或张网以待或狰狞猎杀。情感也是一张巨大美丽的罗网,用它捕获女子的心最合适不过。

“黎黎,这是乱世。”侯熙元道。

“大人,昌帝没有说错,你的心到底是软的。”慕西雁道。

我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

“究竟如何是对如何是错,我无法定断。”我摸着腹部道,“我本来一直不觉得,但你们今日叫我觉得,我确实有了身孕。我有了他的骨肉,我有了孩子。”

侯熙元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的肚子。

“我的孩子孕育于乱世的腥风血雨中,孕育在权势的争锋残杀中,我这个做母亲的能做什么呢?前几天,我又杀了人。无论我愿意与否,挡我孩子父亲前路的人,我都会亲手杀了。”我感到了悲哀,清醒的悲哀。我的命运早同西日昌紧密相连,并且与有没有孩子没有因果关系。有了孩子,只叫我更明白,我会为他做什么,做到什么地步。

“就当我今日没来过,没见过你,什么都没听到过。”我黯然,几乎迫着声道,“侯熙元,请保重。”

说完,我再承受不住房间内压抑的气氛,夺门而逃。

“妃子血”发出沙哑的哭声,“永日无言”不休地响着厚重的抨击声。我的眼前一片黑,我甩了甩头,再睁开眼,原来,天已经黑了。

我深吸一口气,疾步冲入太医院,揪起苏堂竹的衣襟,喝问:“说,我兄长关在哪里?”

太医院的人见我架势,早溜得一干二净。苏堂竹瞠目结舌地问:“你要问什么?”

“我的兄长黎容,被你师兄关到哪里去了?”

苏堂竹轻拍我的手,“先松开我,小猪!”

我松开他,他沉静地问:“你确定你的兄长在我师兄手中?”

我皱起眉头,“难道你不知道?”

苏堂竹摇头,我失望地坐到了椅子上。苏堂竹没必要骗我。

“跟我仔细说,什么时候,什么地儿的事。”苏堂竹冷静地问。

我隐去侯熙元不提,将当年发生的事对他简单一说。苏堂竹听后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我想我是知道的。”

我立时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却缓缓道:“小猪,你别伤心。你的兄长应该已经去了!”

我跌回了椅子。

“当年我师尊带着师兄去了次西秦,回来后不久师尊就仙逝了。我听师兄说,师尊是为了救一个不识好歹的倔小子才会劳累。师尊年纪大了,受不得累,更受不得气。我跟师兄说,要见见那小子,师兄说也死了。那人应该就是你的兄长。”苏堂竹低声道,“如果他还活着,师兄没道理不让你见他。所以你别多想了,师兄虽然心狠,分寸还是知道的。”

“是这样吗……”我喃喃。

“我不知道你从何得知你兄长的事,师兄干了很多坏事,但说他坏话的人未必存着好心。小猪,要相信师兄。他不想你知道的事,你就不要去查。”苏堂竹忧郁地看着我,“你看你为了这事大动肝火,对身子不好。这些年师兄待你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他要再像从前一样待你,我第一个就会站出来。他若辜负你,我就算舍了一切,都会带你离开……哦,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苏堂竹语无伦次起来,我尴尬地道:“谢谢。”事到如今,很多话不用言语也彼此明了。

“没什么。”苏堂竹飞快地换了笑脸。

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但我无法再问下去。诚如苏堂竹所言,侯熙元从老贼口中得知的真相未必是真的。

与苏堂竹共进晚餐,席间他一直扯着闲话,我知他在哄我开怀,可惜水准很差,与西日梦得没得比。我渐渐转了心思,我将会有自己的孩子,风雨也罢,沉痛也罢,都已过去。乱世也会终结,新的生命和新的生活等待着我。也许还会有波折,但只要有自己的孩子陪伴,我想我终能克服所有困扰,渡过所有难关。

“听说孕妇都会有恶心、呕吐的妊娠反应。”我请教道,“为何我跟正常人似的?”

苏堂竹笑道:“不是所有孕妇都会反应那么强烈的,而且小猪你才两个月不到。”

“哦。”我忽然想到,杜微过逝时,苏堂竹只是个孩子,如何学的医术?转念想到苏世南,我便明白了。

苏堂竹乘我不备抓了我的手,又把了次脉,却拧起眉头道:“咦?这回怎么感不到孕脉?”

我想了想,放开气劲,他笑道:“原来是这样!小猪,你真是个怪人,气脉改后,不用气劲就是个寻常人,啥都感知不到。”

正说话间,侍卫来报:“大人,浔阳急件!”

苏堂竹看过文书后,变色道:“小猪,师兄命你马上赶往浔阳!”

“出什么事了?”我拿过文书一看,“叶叠”二字赫然入目。

原来南越现在正在流传花重被西日昌下药毒死的谣言,叶少游不明就里,加入了南越军队。

我虽没提过笛仙的催眠笛音,但当日动静那么大,西日昌不会不知。倘若战场上回荡叶少游的笛曲,那么仗就不用打了,将是南越一边倒的局面。我只是恼怒,直到花重去世,叶少游才知道花重对他的情深义重,而他的愧疚又被南越利用,笛仙不是笨蛋又是什么?我背着琴盒驰骋马背日夜兼程,浔阳恰是午后。远远望去,大杲最南端的边陲重镇,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春光明媚。跑近才觉浔阳城一片沉闷,城门紧闭,城墙后隐约一排弓箭手。

我纵马来到城下,立刻听到陈风的声音:“是西门大人,赶快开城门!”

城门后传来搬移重物的声响,而后门开,我拍马而入。陈风亲自引我往西日昌下榻的浔阳治所。一路春风萧瑟,街道清冷。浔阳的百姓早在西日昌驾临之前,被疏散了大半往它城。西日昌下的命令果然是严防死守,不与南越正面交战。

治所正厅,我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西日昌。

“陛下!”我行礼,而他亲自走来扶我起身,“辛苦你赶路了!”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亲昵的举动,他安排我入座。在军部里,他只是统帅,正如在朝堂上他只是帝皇。

“上官将军,目下西门已到,我军不必再挂免战牌,南越人要战,我们就战。”西日昌顿了顿,又道,“他们有叶叠也只能小规模骚扰,但我们有西门,可以放开打!”

上官飞鸿应声,但他的副将颇有异议,“请教陛下,西门侍中可敌得过笛仙叶叠?”

西日昌瞥了我一眼,冷冷道:“西门,你可知罪?”

我出列道:“西门认罪,叶叠的乐音武技乃西门所授。西门请将功折罪。”

在场的浔阳将士除上官飞鸿外一片惊愕。

西日昌笑了笑,道:“坐吧!你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文质彬彬的笛仙会披挂上阵。”

我配合完唱和,他就开始部署作战计划。我以前研究的鼓曲,他早分派到各支部队,而地宫里找到的燮朝秘藏武器,苏世南也命人造好,分别运到了西秦和浔阳两线。浔阳迟迟不开战,一方面有叶少游的因素,另一方面,西日昌不想南线过早打响,更不愿拉长战线。听他的意思,我军只驱赶南越军队,不攻城占池。

西日昌部署完,各将士领命而去。西日昌这才笑吟吟地拉我去了后厢房。

这一次,我终于听到了西日昌大口的喘气声。他紧紧压在我身上,对着神魂不在的我,断断续续地道:“被你诅咒上了,别的女人我都不要,没有你,我被阉了!”随着他的话语,我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里噙着的泪再也忍不住,抖了出来。

西日昌整好衣装,温柔地抚了下我的发,道:“军情随时变换,委屈你了。”

我低低地应了声。

简单地清理了下自己,我跟随他走到南城墙上,遥遥可见远处南越的营帐,点点灰白缀在苍绿之间,映衬着春景。相比之下,浔阳城头的防备未免大煞风景,军士们披坚执锐,强弩滚木随时以待,另有几样稀奇古怪的巨大铁筒架在城墙上。西日昌向我介绍道:“这便是纥吕留给大杲的火炮。很管用,长距离摧毁性的攻守重器。”

我仔细看了下,有几分地宫所见的模样。

“苏世南命人改动了下,这方面,他是能人。”西日昌在我背后问,“小竹在盛京还好吧?”

我点头,“他一直待在宫里。我把鸾凤宫清了下。”

西日昌笑了,“留着丹霞公主的命就是了,旁人无所谓。”

“对了,田乙乙呢?”

西日昌答:“用她拖了点时间,现在送走了。”

我再想不出话来,安静地站在城头。我请战西秦被他所拒,而今被召至浔阳,却没有半分战意。对南越,我谈不上好坏,南越没有我的仇人,反倒有一位能算朋友的,我答应花重护之周全的人。即便没有当日花重的托付,我也不想与叶少游为敌。可我没办法,与我并肩的君王英武飒飒,落日的辉煌闪耀在他的金色铠甲上,折射出淡淡的红光。我现在想明白了,就算不召我到浔阳,西日昌也有把握取胜,就是伤亡会很大。他要保留兵力,所以才召我。

天光暗淡了下来,西日昌对我道:“走吧,今晚不来,就是明日了。”

我默默追随他。下城楼的时候,他回望我一眼,“累了?看起来气色很差。”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知道我兄长的事吗?”

西日昌停住了脚步,轻声问:“你听谁说的?”

我立刻确定,他见过黎容。我整理了下思绪,斟酌道:“我在盛京见到了侯熙元,听他说老贼当年没杀黎容,而是交给了你。”

西日昌站在城楼的阶梯上,沉默了许久后,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往下去。他低垂的眼眉,沉郁的神情,看得我心狂跳。黎容必然已经不在,不然他不会这个样子。

“我不信老贼的话。”过了一会儿,我追加一句,“我把侯熙元打发走了!”

西日昌依然沉默,直到回了治所,他都没有开口。

我们沉闷地用了晚膳,他才对我说了往事。

“当年我师从葛仲逊手中救下黎容,他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但他的眼神明亮,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用眼神对我说,离他远点,他要安静地去。他不信我们师徒别无所求。如果是寻常情况,并不能震撼我这样的人。可是黎容当时很惨,他的情形已然坏到不能再坏。受尽酷刑,四肢断残。我永远不能忘记他的那双眼,分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他却坚持着,那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那次对你用绿光断魂的时候,我放过你,就是因为我从你眼中依稀看到了黎容的影子。”

我垂首,他问:“还要听下去吗?”

我默默点头。他叹了声,一把搂住我,道:“我真不愿告诉你。”

黎容一心求死,以杜微的精湛医术,只能治愈身伤,无法治愈心死。黎容不进药食,拖拉了半年,病故,杜微也因此郁结,随后亡。

“你兄长时常对着一物发呆,我将那物与他一起葬了。”西日昌顿了顿,沉声道,“你不知道,那是你满月的时候,彝族的聘礼。你被许配给彝族的族长之子,聘礼就是彝族的传世宝物,一块红玉。因为彝族红玉有辟邪怡身的效用,你幼年又贪玩,你父亲怕你弄丢了,就把它挂在了黎容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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