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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就在瞿氏兄弟的产业蓬勃发展之际,瑶台县的养鳗业在经历了鼎盛时期之后开始走下坡路。霍家二儿子细宝苦心照管的十八重溪水库脚下的养鳗场在赚钱了几年之后,正面临着鳗价下跌的窘境。还要头疼的是,近一个时期鳗开始生病,死了不少,霍家大小又查养鳗的书本又向人请教,终于明白,鳗这东西是很娇嫩的,一个场子用久了,就容易滋生病菌,鳗就会生病,死去。往别处再建一个场子吧,要投入许多资金,鳗价若不升再跌,明摆着要赔本。老场子再养下去吧,利润已经是一日比一日少了,鳗再病再死岂不要亏本?霍家大小为养鳗场伤透了脑筋,只能维持现状,硬着头皮撑下去。

桥北、桥南酒楼的生意还算红火,桥北酒楼歌厅由丽形小姐支撑着台面。霍小宝听说丽形有个妹妹丽影在省城当坐台小姐,一样唱得一口好歌跳得一身好舞,活跃在各个酒楼及歌厅舞厅间,他从丽形那儿问到她妹妹住的地方,几次上省城找到她,三番五次动员劝说。丽影本想等姐在“小香港”落脚后再上那儿去,如今姐既然留在了小镇上,那地方应该还可以,也想跟姐在一个地方有个照应,就离开省城,跟霍小宝来到了小镇,来到了桥南酒楼。丽影第一个晚上在桥南酒楼三楼歌厅露面时,有人以为丽形从桥北酒楼过来了,也有人以为自个现在不是在桥南酒楼,而是身在桥北酒楼。丽影的到来为桥南酒楼带来了好生意。有人为了一睹两姐妹的芳容,前一个晚上上桥北,后一个晚上上桥南,发现她俩除了服饰不一样,容貌、身段子,甚至动作、声音倘若两人沒站在一起,一时可真想不起来究竟是这个她还是那个她,就是两人站在了一起,虽说有点差异,但不是很细心的话,也不一定能认准哪个是姐哪个是妹。

霍家储金会揽储利息高,往这儿存款的人多了起来,而那些办养鳗场、养猪场的,办工厂的,要出国去的,总之,急于用钱的人络绎不绝找上门,人们认为上这儿借钱利息虽比银行高,但比起乡村放高利贷的那些“吸血虫”还算低点,都乐意上这儿借。并非来的人都能借到钱,大宝、麻姐总要对来人审视再三,借多的则要求对方拿房契、国库券一类来抵押,不少人空口说了半天的白话,只能高兴而来,败兴而去。

翟家呢,每天院子大门一开,自有怀揣洋钞的人上门来换钱。前些日子镇上有一两户人家也在暗地里做起了这种收洋钞的生意,还有三两个“散兵游勇”居然每天徘徊在锦绣公园门口不时拦住路人问有没有洋钞卖。“同种生意三分仇”,友仁、采姑为这事开头还急了一阵子,后来退一步想,天下钱财天下人挣,哪能归你一家子揽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钱谁有本事谁赚去,急有啥用?他俩彼此把这想法说了,倒心宽了。过了阵子,镇上几家买卖洋钞的联络起来,由翟家做头儿,每日用电话向城关、“小香港”那边的暗线查询美元、日元、港币对人民币的黑市行情,随后这几家在电话里定下这一天买进卖出的价格。他们喜欢收大面额的洋钞而不喜欢收小面额的,一张面额一百美元、一千港元、一万日元的钞票能赚上一至两元人民币,而小面额仅赚几角几分,倘数量一多这小面额钞票的体积就大,路上携带就不方便。做这买卖也不见得稳赚不亏,倘遇上行情波动剧烈,高价位收进的洋钞没能及时脱手,面临下跌,那才叫叫苦不迭。

自打蓝宰、霍小宝不再跑这条暗道后,“小香港”那边来了个年轻人贲义接过了这桩差事。贲义虽才二十多岁,但他心眼多,伪装得好,一路上小心谨慎,一段时间跑下来未曾出过一次差错。贲义常在翟家进进出出,跟刚从台湾被遣送回来闲在家里的招娣熟上了,两人竟难分难舍,就结婚了。双方也不说是嫁出去还是招进来,反正贲义那边四个兄弟,他是老四,三个哥哥都成家了。婚礼也不在“小香港”办,就在桥北酒楼办了酒席,在翟家院子楼上开个房间做了新房。贲义不那么常在小镇和“小香港”间跑了,但有时他还送送“货”。更多时候由做外币买卖的这几家联合雇一个人送“货”。镇上每几天就有人出国出境去,他们用已签证的护照或通行证可以上指定的省城某个商业银行用人民币换点美元或港币,但不少人总感到换的那点洋钞远远不够,就上翟家买,翟家自然从这买进卖出中赚了差价,买的人多了,往“小香港”那边送货的次数也就少了。

刚过完年不久,上桥北酒楼的宾客中来了位身着锃亮的“狼”字牌黑皮衣,头发油光发亮,身材细挑的约摸三十几岁的青年人,他叫冉小蕤,父亲曾是辰州市政府某部门的负责人,刚刚退居二线,他呢,虽说没个固定的单位、职业,但从市里到省里的政府机关哪个部门没他的朋友?当年他是随下放的父亲在县圃镇长大的,在镇小学读的小学、镇中学读的初中。后来他随父亲回省城辰州市去了,仍不时回小镇上走走逛逛,这儿毕竟是他成长的地方,他在跟朋友聊天中常提到:“是县圃镇的大米饭把我喂大的。”说是这么说的,小镇上的许多人看见他趾高气扬的样子,认为自己跟他不在一个档次,对他也就敬而远之。他平日里喜欢穿“狼”字牌的服装和鞋,喜欢抽“狼”字牌香烟,镇上有人称他“老狼”,他也乐得让人这么叫着,久而久之,这绰号也就被人们叫住了,他的真名实姓倒没几个人记得了。

多年前老狼娶了一位在省城一家国有企业工作的容貌姣好的女子为妻,生了个女儿。无奈妻子生育后,腰围一天天宽起来,再加上带女儿操劳,憔悴了许多。老狼瞧妻子越来越不顺眼,懒得和她待在一起,更不愿跟她并肩而行去逛街逛公园,他自个儿却常往歌厅舞厅跑。日久天长,夫妻俩感情愈加疏远,离了婚,女儿跟了她妈。

老狼在省城跑腻了,南下县圃镇来了。他相信“小窝洞里也会出大螃蟹”,小镇上不光藏龙卧虎,更藏有美女。老狼在桥北酒楼歌厅听了丽形演唱,献上了花篮,他这一献,在场的就没人敢再献了。他随即走上前和丽形合唱了几首歌,他的声音虽不怎么样,还是博得了在场的一些人稀稀落落的恭维的掌声。

演唱结束了,人们陆续散去。老狼问丽形:“今晚能陪我玩玩吗?我有车子,可以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我不想玩,也不想离开这儿。”丽形语气坚定地说。

老狼正要发作,毕竟是跟她初次相识,还是忍住了,嘣了句:“有一天你会乖乘听我的。”他气冲冲地下楼去了。服务员小姐瞧这光景,手心里替丽形捏了把汗。丽形仍在台上高傲地站立着。

翌日上午,老狼登门上翟家院子来了。

“哎哟哟我的老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昨晚的事我听说了,很抱歉,那女孩子自以为有点模样儿,脾气有点犟,本来嘛,让她陪陪您玩也没啥的。”友仁点头哈腰,嬉皮笑脸迎上前去。

“我早把那鸡毛蒜皮的小事给忘了,提它干啥。我有正经事儿要跟您商量。”老狼显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一脸严肃地说。

“啥事儿?”友仁忙问。

“找个房间说吧。”

友仁领老狼走进东侧一间厢房,采姑也跟着进来了。友仁招呼老狼在一张古旧的靠背木椅上坐下,他忙着倒茶水递香烟,又取出打火机给老狼点着了烟。老狼叼着那根过滤嘴“狼”字牌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随即把香烟从唇边移开,从口中吐出一串白色的烟圈,“咝”地紧接着又从牙缝挤出一条白线似的细烟直穿那串烟圈而过。友仁看在眼里,知道这功夫非一年半载能练成的。

“你这儿不是有很多人想出国去吗?你帮我招一批人来。”老狼亮出了底牌。

“出国?招人?真的?”友仁瞪大惊异的眼睛。采姑脸上充满了疑惑。

“要花钱的,每个人头你给收人民币十二万元。”老狼补充道。

“十二万元,有点贵,有人愿出吗?”友仁担心道。

“一分钱一分货,想出国去就得这个价。你可以在镇上宣传一下,也可以告诉来你这儿换外币的那些人,想去可以在你这儿报名,先办理到俄罗斯当劳工,再从俄罗斯转道到西班牙、德国或其他西欧国家。”

“啥人都可以报?”友仁又问。

“最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文化程度最好是高中,初中也行,让他们填完表到户口所在的村、居委会盖戳,再到派出所盖戳,就是政审嘛,只要公安部门掌控的名单上没名,一般人不会有啥问题,都会给盖戳的。一人十二万元,表格、照片收上来后,跟他们签下合同,同时你就向他们收钱,最好一次交齐,分几次交也行,但必须在走之前把钱交齐,把合同签好。个别实在有困难的,差一两万元或三四万元的也可以跟他们先签合同,待他们到了国外再催其家人还钱,具体情况由你俩掌握。护照、签证由我来办,当然,你的介绍费等我来收钱时你扣下就是了。”老狼说完,扔下一叠表格和合同,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走了。

老狼走后,友仁和采姑又认真合计了一番,招娣和小宝那批人刚从台湾回来不久,他们偷渡台湾被扣留遣送回来的事就在眼前,如今又要组织人出国去,稳妥吗?蓝宰组织人出境没办任何手续没有任何证件,是名副其实的偷渡,老狼他有让人填表格盖戳,有办护照办签证,是正儿八经办下来的,再加上他的社会背景,应该会稳妥的,再说,每收一个人头都可以赚上一点钱,收多自然赚多,这发财的机会岂可放弃?

翟家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了,镇街及周围村子里那些苦于出国无门的人们纷纷登门咨询,外头打进来的电话铃声也响个不停。友仁、采姑这边刚放下电话,那边又忙着回答上门来的人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翟家院子天井后的厅堂两侧墙上一边挂上“中国地图”,一边挂上“世界地图”,那些从没看过地图的乡下人聚在地图前寻找俄罗斯、西班牙、德国、法国、英国的位置。人们或站着或坐着热烈谈论着。招娣这几天没跟两个妹妹上桥北酒楼去,留在家里了解出国的事儿,和菜姑一起也加入了人们的谈论。贲义前些日子回“小香港”,刚回来,友仁、采姑找招娣、贲义开了个家庭会议,菜姑也参加了,认为这出国的机会就在眼前,能不利用吗?引娣、盼娣还小点,都出去也没那么多钱,还是让招娣、贲义先出去。贲义填了表格,回“小香港”盖好戳,很快又回来了。招娣也在填表格办手续。

一拨又一拨人来翟家询问,一拨又一拨人离去。

“只要填了表,交了钱,签了合同,就能出国去?有这么容易?”有人问。

“以前办出国要这毕业证书那毕业证书,还要真的,今儿就不要啦?”又有人问。

友仁把胸脯一拍,应道:“那是去日本自费留学,当然要毕业证书,今儿去欧洲是劳务出口,也有商务考察,文化高当然好,但不强调毕业证书。你们怕去不成是吗?我女儿女婿也去,等着瞧就是了。”

人们似信非信,到底敌不住出国去的诱惑,又想到这些日子申请去日本自费留学,搞到一张入境签证比登天还难,而这儿呢,只要花了钱,就省了心事去跑,何不试试呢?有人来要了表格去,有人交来了钱。交钱的人家中有几个家境好的,一下子把十二万元交齐,多数人家东挪西借,有先交七八万元的,也有只交五六万元或三四万元的,总之,没能一下子交齐。友仁跟他们一一签了合同,写了收据,再叮嘱:“钱快点凑齐,不然,到时甭想拿护照和签证。”

那些钱交不够的人又东奔西走,向本家、亲戚,向七大姑八大姨借去。

十几天下来,填了表格盖了戳的,钱交齐或没交齐的有二十几人,友仁打电话通知老狼。老狼来到翟家,他要带走盖好戳的表格、相片去办理护照和签证。友仁悄悄问他:“我帮你收了这么多人,我女儿女婿该可以照顾吧。”“全免不可能,少交多少以后再算,我要去办的那些护照手续费、工本费,那签证更没那么容易搞到,打通关节要花费,还有北京到莫斯科的机票钱总该出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还有,你能收上来多少人,该让你赚多少会让你赚的,最好能再收一些人。”老狼说道。

友仁把签好的一沓合同拿给老狼看。老狼接过来翻了翻,算了算人数,估算了下该收的款和该给他的介绍费,把合同递还给他,催促他尽快把未收的款收齐。

采姑手里抱着包用报纸包裹的东西从楼上下来,走过天井边来到站在厅堂说话的他俩跟前,打开报纸把几捆百元钞票交给友仁。友仁接过来点了下有几捆,就递给了老狼。老狼接过来只瞄了眼有几捆,也懒得一张张地一捆数上一百张,做出对友仁、采姑很信任的样子,走向靠东墙边的一张方桌上搁的他刚才进来时带来的密码箱,打开来把钞票放进去又“啪”地合上了箱子。他让友仁拿来纸笔,俯在方桌上写了收条,又写了银行账号,把条子递给友仁,交代友仁、采姑:“下次你们就往镇上银行把钱存进我的账号就行。”

老狼提起密码箱,友仁、采姑送他出了院子门,沿巷子朝东走去很快到了巷子口外的锦绣公园大门口。老狼那辆锃亮的乳白色小轿车停在锦绣公园大门外,他走向前打开车门,把密码箱往后座上一丢,坐进车里,启动车子缓缓地拐向河阳街朝西开走了。

瞧着那车屁股冒着轻烟消失在街角,友仁对采姑唠叨了句:“应该不会有诈吧,只希望能快快办下来。”“他是从这镇上走出去的,难道日后这儿的路要断了不成?就不想再回来了?”采姑嘴上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也着实没个底。

约摸过了二十多天,翟家人在焦急的等待中盼来了老狼,老狼带来了二十几本因私出国的护照,每本护照都盖上了入境俄罗斯的签证。友仁、采姑见到他如见到救星似的,一扫多日来笼罩在脸上的阴霾,眼睛里焕发出了光彩。老狼把这些护照交给友仁,叮嘱:“钱交齐的先给;钱交不够的叫他赶快补,补齐再给;钱差多差少现在不补的都先不给,实在拿不出钱答应以后补齐的,到走前最后一刻再把护照给他还来得及,反正,你自己掌握。过几天我来带他们出发。”

老狼回省城去了。友仁开始打电话通知人来领护照,消息一下子传开了,来的人领到的欢天喜地,没领到的愁眉苦脸,又为借钱而绞尽脑汁而东奔西走。有几个交了八九万元的,缠着友仁、采姑求情,把嘴皮都要磨破了。友仁拿不定主意,还是采姑做了主,说他们把大头的钱都交了,又是本乡本土的,家里人都在,跑也跑不掉,就让他们写了欠条,到底把诱人的签好签证的护照给了他们,让他们感激不尽。

几天后,蜻蜓新桥桥南西侧的镇汽车站前的空场地上站满了提着大包小箱出国去的人们。翟家大小送招娣、贲义来了,霍大宝、麻姐也送小宝来了。这次大宝没跟友仁讨价还价,挺干脆一下子给齐十二万元。大宝知道这次这么多人在做,又有老狼的背景,看来是真架势,友仁又不同于蓝宰,这次他女儿、女婿也去,不至于坑你。不说这次从台湾被遣送回来,小宝上几次办出国,钱没少花,到头来都没给办成,虽说大头的钱最终讨了回来,心里头总感觉得那个……如今有这机会,何不再试一试?

老狼在清点人数,让要走的人每人检查一下护照带上没有。他从省城租了辆客车大清早赶下来,要带他们到省城飞机场去。老狼早先叫友仁转告他们,小镇到省城的汽车费、省城到北京的飞机票款必须由走的人自己出,北京到莫斯科的飞机票款算在那十二万元里头。大伙儿依次上了车,安放好行李。这二十几个青年男女大多第一次坐飞机,更是第一次出国去,去看那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陌生的世界,喜悦之情写在了一张张笑脸上。送行的人们却是另一番心境,菜姑撩起衣襟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引娣、盼娣一人拉着招娣的一只手久久不放,麻姐对小宝叮咛又叮咛,其他送别的人也一样依依难舍。老狼催还没上车的人上了车,客车开上了国道穿过蜻蜓新桥缓缓往北驶去。

送走了出远门的年轻人,人们各自回家去。翟家人在家焦急地等电话,傍晚,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招娣从北京打来的,明天上飞往莫斯科的飞机。翟家人好歹放下点心来。

又过了两天,翟家人接到贲义打来的电话,知道他们一行人到了莫斯科,计划到东欧某国去。翟家大小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下了地。毕竟很多人家里还没装上电话,连日来上翟家打探家人在俄罗斯情况的人们这个走了那个来,友仁、采姑忙于应答。翟家的电话格外忙碌,不是打进来的就是打出去的,老狼从省城打来电话,要求友仁再招收一批人。莫斯科那边的“蛇头”打来电话,请求友仁抓紧时间再组织一批人出去,还说已经让招娣、贲义、小宝三人协助他做事。友仁、采姑受到鼓舞,激动不已,对上翟家买卖洋钞或打探出国消息的人逐个宣传,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翟家办出国办真格的,每天都有人来查询,来报名,来要表格。友仁、采姑几乎天天跟老狼、跟远在俄罗斯的“蛇头”、招娣、贲义他们通电话。一个月下来,友仁上位于国道边镇汽车站南边的镇邮电分局交电话费,一问,一万一千多元,他咋也没想到这么多,身上钱带不够,只得回家再拿钱来交。

老狼到翟家来了,带来了一叠出国申请表和合同,嘱咐友仁、采姑抓紧招人。

这天,卜先生走进翟家院子,友仁一愣,他俩虽是昔日的学友,又同住镇上,但平日里少来往,忙问:“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卜先生走进厅堂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说,“我想让女儿出国去。”

“你家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好好儿的,也想让女儿出国去?”友仁故作吃惊状。

“这出国去的哪家愁吃愁穿?只是我那女儿读书读到初中二年级就读不下去了,还剩一年在大人又逼又骂下才勉强去了学校,拿了初中毕业证书。这几年在家想做这也不是,想学那也不成,让我伤透了脑筋。她总不能老这么在家里待下去,找出路嘛,咱没权没势的,上哪找去?想来想去,你这儿可以办出国,我想给办了。”

“办出国要花大本钱,你可得考虑清楚呀。”

“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再有难处也要想办法去凑,我都想清楚了。”

他俩又闲扯了一阵子,友仁往厢房拿出一份表格和合同给卜先生。

卜先生接过表格,匆匆回家去了。

卜先生的药铺子里每天都聚着一些来看病或闲聊的人们,常在议论出国的事儿,他早把这方面的事儿甚至细枝末节打听得一清二楚。卜先生忙着给女儿填表格,到居委会、派出所盖戳。轮到要交钱了,卜先生又去了几趟翟家,他要求便宜点,友仁自然不让,反复解释这价是上头给定的,就是老狼也做不了主。卜先生到底交了八万元钱,双方签好合同,差四万元钱卜先生保证在女儿到达国外目的地后交齐。卜先生毕竟多了个心眼,虽说第一批出去没出啥问题,但“天有不测风云”,这第二批还没出去,一切都难说,万一要出了啥事儿,钱全交出去了,那时候能那么容易讨回来吗?还得留一手。

友仁见卜先生把大头的钱交了,心想,找一个人头也不容易,再说这要出国去的人家哪家钱备得齐齐的,还不是要东挪西借,先收下再说吧。友仁最后对卜先生说:“我算敬重你,破例让你欠着,你可千万别到外头说去,要是人人都来赊欠,我啥事也别想做了。”

“你肯让我赊下算是给大面子了,我咋会那么‘讷懵’往外头说去?你尽管放心好了。”卜先生保证道。

这天,卜先生领了一位头前额开始谢顶,下巴尖尖,长着一张猴子似的脸的中年男子走进翟家院子。友仁一见,愣了一下,到底认出来了,叫道:“这不是猴脸吗?好多年没见了。”

这男子以前在镇中学上过学,那时同学们给他起了绰号“猴脸”,他的大名侯振之倒鲜有人叫了。

“人家现在当乡长啦。”卜先生忙说。

“哇,当上乡长啦,不简单,不简单。”友仁连忙恭维。

“他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卜先生一本正经说道。

“求我?他是当官的,我只是个小百姓,会来求我?再说,咱那几届学生走出校门的有几个当上官的?还是他混得有人样。”友仁瞪大惊愕的眼睛说。

“说这些有啥用?咱直说了吧,听说你这儿有出国的门道,我想把我儿子放你这儿办。”猴脸到底挑明了来意。

“你当官的还怕没个门路?你缺钱还是缺啥?还要到我这儿办?”友仁一脸疑惑。

“跟钱没关系。当官的不见得都是万能的,事事都行得通,有很多路子他照样走不通。就说我那儿子吧,他书不肯读,按正规手续办出国自费留学,学历一关就过不了。我担心他一天到头在外头闲逛出事,我也看不住他。听人说你这儿有不看学历的也算正规的出国门道,就上你这儿来了。”猴脸感叹道。

“你要想办,这还用说,只是……”友仁心里当然欢迎又多了一个送上门来的让你赚钱的人头,却又装出一副担心拿不到钱的样子。

“你是说费用吧,放心好了,别人家出得起,我侯某也出得起。”猴脸回答得挺干脆。

友仁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猴脸向友仁要了表格和合同,和卜先生一块离去了。

这天上午,蜻蜓新桥南边镇汽车站又热闹起来了,第二批出国去的二十几个人在这儿集中就要上客车出发了,猴脸父子、卜先生夫妇女儿站在人堆中。大人们对年轻人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要注意的事儿,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语,难分难舍。这次老狼没来,他在省城飞机场等他们,然后带他们飞往北京。

年轻人陆续上了客车。这时,从近旁停靠的另一辆客车背后忽然转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光着赤脚的中年男子,人们一瞧,是阿了,并不理会。阿了手提着把旧二胡,开始边拉边哼唱道:

麻将桌旁,哗哗你我忙。转眼之间,友朋变仇人。十三亿人三亿上,谁说中华国粹不好玩?忘今日下儿女,上爹娘,搓它几圈乐逍遥。昨日先辈热血洒疆土,今宵吃喝玩乐歌舞场。权在手,好风光,转眼退下人皆谤。常说他人如何贪,哪知自个落法网?戒贪欲,保不定日后好名声。择钱财,谁承望身陷在烂泥潭。因嫌官位小,致使牢狱蹲;昨住破瓦房,今搬洋楼堂。乱哄哄你方退下我抢上,只要有奶便是娘。真荒唐,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空一场。

阿了自拉自唱着。客车发动了,送别的人群中有人流泪,有人呼叫,有人挥手,有人则以手掩面。待行驶的客车上了国道穿过蜻蜓新桥往北开远去,人们才安静下来,却发现阿了还在反复自拉自唱着那曲调。没几个人去细听他唱的什么内容,猴脸却听出了他唱的歌词是模仿《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注》填写的,感觉这乞丐不同于一般的乞丐,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的人别说写歌词,就是学唱也不一定就能学得来。

忽然,阿了不唱了,走到卜先生和猴脸跟前,他并不理会卜先生,却用一动不动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猴脸,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嚷着:“你是猴……你是猴……”周围的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猴脸皱了皱眉头,正要发作,忽然他认出这人是阿了,就忍住了。

“哈哈,你当官了,眼光高了,认不得人了。”阿了的目光变得灼灼逼人直盯着猴脸。

猴脸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他想说什么,一时感到喉咙塞塞的,说不出话来。此刻,恶心,厌恶,还是同情,怜悯,各种情感涌上心头,交集着。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裤兜,想掏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给他,他又想拉他到商店买一套新衣裤鞋袜给他,他还想邀他上酒楼让他饱吃一餐……突然,他感到脑子一片空白,啥也没说,啥也没做,拉了拉卜先生的手,说:“咱走吧。”

“哈哈,贵人眼光高啦,不认人了!不认人了!”阿了见他俩转身走去,口中嚷嚷道。他又拉起二胡,哼唱起刚才那段谣辞儿。

猴脸和卜先生离开汽车站上了国道,走过蜻蜓新桥,从路口拐进河阳街,一时默默无语地走去。卜先生忽然说:“刚才你听出来没有,阿了哼唱的那段词儿是模仿《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注》的那段词的格式的。他呀,满肚子有倒不完的牢骚和怪话。他癫是癫,每天打我铺子前过,却没见过他进来看病,也没见过他犯大病,这倒有点奇。我想他感冒一类小病是有的,没钱也就不愿看了。他倘真要进来看病,我也不会收他钱的。”

“那他晚上睡哪儿呢?”

“以前睡锦绣公园里头,有一段时间公园晚上要关门,人家嫌他脏,把他赶出去了。听说好天气他睡墙边屋角或龙眼树下,雨天睡在弥勒佛岩雕旁的山洞或五里亭,山洞里还有他的一床破棉被。公园在晚上毕竟有人玩,又没专人管理,现在又不关门了,他也不时躲在里头睡。”

他俩说着话儿,不觉间来到了卜先生铺子前。

“老同学中算他最潦倒了,也怪他自个儿不争气。唉……”猴脸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卜先生,说:“这点钱你看见他时给他,叫他买套衣裤买双鞋袜。”

卜先生接过钱,说:“这钱我一定转交给他,我也时常给他点小钱。他就这癫样子,有啥法子呢。好了,你进来坐会吧。”

“改日再坐吧。乡里还有事哩,我得回去了。”

“要这样,刚才你就不用陪我走这段路了。”

“哪里哪里,跟你难得见面,平日里我也常散步,走点路算什么。”

猴脸朝街边一辆摩的伸手一招,摩托车手立即驾车到跟前,他告别了卜先生,跨上摩托车后座,告诉车手载他到镇汽车站,他要先乘客车返县城,再返回他工作的乡。

翟家院子紧邻锦绣公园,但位居街后的通幽巷内,比起外头行人熙来攘往的河阳街,这儿显得僻静。翟家从事的买卖外币的营生要的就是遮人耳目,眼下买卖外币成了副业,招收出国人头却成了主业,一时间各色各样的人进进出出,这儿成了镇上人们谈论的对象与注目的焦点。友仁最忌讳的就是惹人注目招人议论,然而又有啥法子呢,眼下不被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不让人议论也是办不到的,你想多招揽一个人出国去,你想多赚点钱,那只好“树大招风”了。

这天临近中午,采姑正在天井东侧的厨房煮饭,友仁在厅堂跟一位乡下来的男子围在一张八仙桌旁点钞票,菜姑倚靠在院子大门边的小凳上一边透过老花眼镜翻看那本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的花花绿绿的《最新世界地图册》,在搜寻招娣、贲义去的地方的陌生的地名,她到底识得几个字。看得眼酸了,把地图册搁膝盖上,摘下眼镜,朝巷子两头张望。

巷子东边锦绣公园门口那头有人急急地走过来,后边似乎还有个人影,那人越走越近了,是盼娣回来了,她走得很急。

“奶奶,快,覃所长上咱家来了,你看,他跟来了。刚刚在街上他碰上我,说要上咱家来,我随便应了句,先跑回来了。”盼娣已经站在了大门口,她气喘吁吁,朝着菜姑说道。

菜姑把地图册往身旁一扔,脸朝里向着友仁喊了声:“有情况!”把手往院子门外巷子指了指。友仁扭转头一眼瞥见大门口盼娣紧张的神色,触了电似的飞快收拾起桌面上的洋钞票,那位乡下男人也“飕”地把兑换好的钞票塞进裤袋,随着友仁手指的方向,一闪身离开厅堂穿过天井出了西侧门往弄道逃去了。友仁则从厅堂快步走过天井窜进厨房,釆姑站在液化气灶前炒菜,她似乎听到了刚刚菜姑的叫声,停下手中的锅铲想到外头探个究竟。友仁神色紧张地朝她斜了下眼,瞄了瞄东墙边早已黑烟熄火的砖土老灶,从灶面上抄起个黑塑料袋,把裤袋里的钞票抠出来往黑塑料袋里一塞,飞快端起灶上那口旧铁锅,把那袋钞票塞进灶膛,逃速盖上旧铁锅,大门外已传来了覃所长的问话声。盼娣在大门口跟覃所长寒暄几句,先进了门,往大门西侧的木楼梯上楼去了。

友仁额上还渗着汗珠儿,他从厨房走了出去,强装出笑脸招呼覃所长穿过天井到厅堂刚才他跟乡下人点钞票的那张八仙桌旁坐了下来,随即招呼菜姑从大门口过来沏茶水。覃所长见状,摆了摆手表示不必沏茶倒水,菜姑刚要挪动身子,瞧见了覃所长的手势,也就不过来了。采姑从厨房里往外探了个头,又忙着炒菜去了。

覃所长今天穿了套西服,但没佩戴领带,戴一副漂亮的金丝镶边的眼镜,显得温文尔雅,跟往日里穿制服时趾高气扬的样子判若两人。覃所长在八仙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并不急于说话。友仁却不坐,站在覃所长对面一直盯着他,但镜片的反光挡住了他的眼神,一时猜不透他的表情。

友仁到底憋不住了,先开了腔:“所长你要看要查由你,我家早已不做那种买卖了。”

覃所长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伸手托了托眼镜,尴尬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今儿到这儿来不为公干,请你放心……”

友仁紧绷着的神经线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长长舒了口气,仔细一瞧,这不,覃所长今儿不穿工商人员的制服,兴许他有啥事儿哩。

“有件事想央你帮个忙。”覃所长一本正经地说。

“央我?我能帮上个什么忙吗?”友仁瞪大惊诧的眼睛说。

“还不是我女儿一天到晚吵着要出国去。”覃所长摊了摊手,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一位大所长,只要跺跺脚,这整条街道都要摇三摇,还怕啥事儿办不成?”

“快别这么说,我也没那么大能量,也不是万能的,这事儿还得求你帮忙。”

“我这儿可得要花钱的,并不是我非要你那么个钱,我只是代人家收个名额罢了,层层关节打通都得花钱,你女儿就不会办他个正规的出国去?那样子不就省了许多钱吗?”

“我还不知道办个正规手续堂堂正正出国去又省钱又省事吗?但我女儿偏偏不争气,好不容易上了高中,读一半就死活读不下去了,去打工又嫌工资低,闲在家里又闷得慌,想出国留学又没个文凭,我思来想去,还是上你这儿来。”

“别人家来我都给办着,还用说你来呢?只是这价钱嘛……”友仁显出为难的样子。

覃所长自然明白,价钱不讲白不讲,能省下一分钱都是好的。他俩又是一番讨价还价,友仁心想,县官不如现管,虽都是当官的,他可跟猴脸大不同,他这号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咬了咬牙,答应便宜他五千元,他手头要是紧的话,那十一万五千元可以分几次付。

覃所长暗自高兴,向友仁要了表格和合同,就要走。

“覃所长,我没做那买卖了,不信,你随时可以带人来搜来查。”友仁见他要走,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不做就好,不做就好。这也不是说搜就搜的,真要搜查还得向你出示有关的证件,再说这也不是我工商所一家管的,县里的缉私队、镇里的派出所,几个部门都可以管,能管得那么全吗?”

“所长,在这儿吃饭吧。”采姑从厨房走出来,招呼道。

“我吃过了,还有事呢。”覃所长急急告辞了。

友仁连忙送他往大门外去。

翟家大小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

“妈,饭好了吗?现在我才发觉肚子饿了。刚才我还以为真要出事呢。”心有余悸的盼娣从楼上下来,往厨房走去。

“我也以为他来者不善哩。”还倚靠在大门边站着的菜姑嘟囔着俯下身子捡起刚才掉地上的那本地图册。

“饭好了,准备吃饭。噢,友仁,快把灶膛那东西拿出来,可别叫老鼠给咬了。”采姑忽然记起了那包钞票,对刚刚送走覃所长正从大门口走进来的友仁说道。

从厨房出来的她一手抓了抹布一手端着盘菜穿过天井往厅堂收拾吃饭的八仙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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