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康离开听瀑崖,从中庭沿着月廊走回前院,除了卫兵,竟不曾见了一个人。不由心里嘀咕到底发生什么事,肚子饿了,便就直接走向膳房。膳房的厨师正在准备中午的饭菜,忙的不亦乐乎。川康便找了一个熟识的厨师问道“今天院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回事?”
厨师笑道“川康,你就稍微操点心吧,每天神神秘秘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今天是会盟的日子,你都不知道?”
川康也笑笑道“他们会盟,又关我什么事。我只管有饭吃就得了。”说着便从厨师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斤牛肉,又拿了一坛子女儿红,对厨师说“谢了,师傅。”师傅摇摇头道“如果人人像你这样,天下就不会这么乱了。”
川康边笑边从膳房走出来,远远看见秀光从他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正要上去打招呼,却见秀光后面又出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头戴紫金龙冠身披九纹龙袍,后面的随从衣服上也绣着“空”的字样。按照天朝的礼制,只有皇廷贵族才能穿这样的服饰,那这几个人一定是皇廷的人。
川康还是第一次见皇廷的人,这第一次见皇廷的人,居然是托秀光的福。川康才想起来,秀光本来也姓“空”,全名空曹秀光,是洛阳皇廷近亲,按辈分排,当朝大帝空目,还应该称呼秀光为叔叔。
川康再抬头看时,那几个皇廷的人已经离开了。秀光也朝着会盟坛方向去了。但此时的秀光竟然昂首挺胸,脸上露出很少见的笑容,一股骄傲神气溢然脸上。
川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秀光,可以看出秀光的内心深处隐藏着深深的家族自豪感。川康竟然莫名的替秀光骄傲,还差点掉下泪来。可能是同病相怜吧。
川康吃饱喝足,本想好好睡一觉,外面却一直“轰轰”开炮,川康心里本来就乱,这样一来,更加是乱糟糟的,翻来覆去。
想想不如去会盟坛看看,可能还会看到阿柿。但现在他又怕看到阿柿,看到她该怎么面对她,到底该不该?自己一个质子,只要能得到郑国柿的一个微笑,就是人生莫大的幸福,怎么敢奢望其他呢?
“郑国柿,郑国柿·····”川康心里不住的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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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坛上早已人山人海,祭坛的周围围的是各大领主,领主们或骑马,或乘车,坐在华丽的罗盖下。背后是他们的仪仗,个个都是从各领地挑选的精锐,可以说是天下精英,半汇于此。
在各大领主后面,是一个个小领主,也都是各尽奢华,生怕被别家耻笑。
四周的观礼台上是各国的公子小姐,各色江湖人物,山林隐士,佛道法门,旁门左道·····
川康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观礼台上,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当看到各领主的旗帜时,川康突然紧张起来,生怕父亲也在里面。虽然并没有人通知自己父亲会来,再说父亲现在的实力,根本连一个大地主都不算,怎么还能称得上是领主。
为了保险起见,川康还是仔细的将各领主的旗帜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徐州大统制”的旗帜。川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并没有发现,徐州大统制的旗子,但川康也发现了“世袭盱眙太守”“世袭射阳使”的旗子。这两个地方都曾属于徐州大统制区管辖。
盱眙太守于景宗就是次忠的父亲。而射阳使寅藏号称“东海魔王”,刚刚继承其父的射阳侯之职。为人沉毅忠直,他父亲寅道通曾经是川贝手下的第一武将。
川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曾经叱咤东海的徐州川氏,到了川康父亲这一辈竟然中道衰落了。
“如果我家世还在,岂不知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弘信提亲了。”川康心想。但这几乎是痴人说梦。
祭台上摆着各种各样用来祭祀的牲牺,站在祭台最中间的竟然是刚才和秀光站在一起的皇廷贵族。
“那一定是空月亲王”川康心想
空月亲王正在念诵着祭祖文诰,郑国弘信站在他的身边,双手夹在腰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头高高仰着,双眼眯成一道缝,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正观礼台上郑国长信几乎是一样的表情,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盛茂坐在长信的后面,时不时帮长信揉揉肩背。盛茂旁边坐着一个与柿长得很像的妇女,应该是郑国桃。阿柿坐在郑国桃的旁边,依旧是一脸愁容,低头不语。郑国桃一直挽着妹妹的手臂,时不时劝慰几句。
“阿柿是怎么了?”川康心想“是不是在生我气?”
“不可能,那天见了还好好的,她也犯不着为了我一个质子生气,”川康接着想,“再说,如果真生我的气,弘信早就把我劈成两半了。”
这时,空月亲王的祭文也宣读完了,便退坐到一旁。弘信走上正中央,人群中马上一阵阵响动。要知道空月亲王念诰文,不停没事。如果郑国弘信念读诰文,你敢捣乱,是项上人头不想要了。
“本国主继承领主之位已近三十余年,北荡乞颜(拔拔所属的草原汗国)南定百越,西扩葱岭,东平定东海之乱。定皇廷,安百姓,使百姓足以安生,六畜得以繁息,空月大帝特封辅国公之位,今日特诏此会盟。盟主之位,舍我其谁。众家领主今日会盟于此,上朝皇廷,下顺辅国,他日若有异动,天人共诛。”
说罢,郑国六军欢呼。众小领主听了,都面面相觑,这哪里是会盟,明明就是劫盟。担众人忌惮郑国的势力,也不得不随声附和。
郑国弘信就要继续,却见台下有一队人马竟整起队伍来。带头一人,玉面金枪,巾帼英雄,正是井岳栅。井岳栅高声喝道“郑国弘信,你不要太狂妄了,今天会盟普天下领主尚没有来了一半,你便如此猖狂,你看看这些小领主,哪个不是畏惧你的暴戾才来的,你还真以为人心所向。你自以为天下没有人敢反抗你,我井岳栅今天就做第一个”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井岳栅领着自己的靖西军就向山门去了。仓朝义本想劝阻,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住了。
川康本以为说起反抗郑国家族,川元应该是第一个,今天反而是井岳栅出了风头。川康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长江巡阅使怎么没来,他不是国主的结义兄弟吗?还有他的儿子呢?便向身边的军士打听。
旁边那人斜看了一眼川康道“这你都不知道,长江巡阅使前天死了,被他的副将给杀了,他的儿子长江川元回去继承领主之位了。”
川康听了,也是一阵唏嘘。自己与川元在一起也有五、六年,又是同族兄弟,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一顿酒,可能成为他们最后的晚餐,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出不了雪斋了。
再看看郑国弘信的部将向国主请求追击井岳栅,郑国弘信挥挥手道“让她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郑国弘信在台上示意大家安静,众人才安静下来。郑国弘信又高声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因为一个将死之人打扰大家的情绪,稍安勿躁,会盟继续。”说完之后,郑国弘信向场外挥了挥手,只见一群隐士从外面推进一辆囚车来,车上面押着一个老头,胡子一片杂乱,就像路边的杂草一般,两只眼睛紧紧闭着,由于年老脸上的肌肉都已退化,一脸的褶子,但仍丝毫掩盖不住他脸上坚毅的表情。
台下又是一阵嘈杂声,而这次的嘈杂声明显高于前两次。郑国弘信也不着急,仿佛在向人们展示面前的老头子。等众人稍微安静下来,弘信才继续说道“自春秋战国时代取消人祭以来,各朝各代祭祖祭天都用牛羊猪。但世道却越来越乱,人人都想称王称霸,正所谓“乱世用重典”,从今天起我宣布,从新实行人祭,以后但凡是敢以下犯上,阴谋作乱者,借用祭天祭神”。
人群开始沸腾了,郑国弘信也不制止人们的议论,开始和那个祭品交谈起来,两人竟还不时说说笑笑。
川康感觉有些诧异,天下竟有这种事情,用活人做祭品,祭品跟盟主竟有说有笑。要知道,待会盟主就会把祭品的脖子割断,把血混在酒里,供众盟友们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