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发出去了。这边的婚也订了,我像祥林嫂捐了门槛一样如释重负。
现在得面对现实了。两万多元的贷款要归还本息,还有二哥和三哥结婚时借的两万多元得给人家归还,三个哥哥成家后分别各奔东西,家中的几十亩土地得耕种,一双年迈的父母得照顾,上学的妹妹和侄儿得供给,一对耕牛和几只羊要精心喂养。生活的重担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不得不披星戴月地拼命劳作。好在,父亲的病有所好转,他也不再担任村干部了,可以帮我料理家务和庄稼。秀秀和她的家人也会在耕种、收割、打碾等关键农时来家帮忙,七八只羊也交给秀秀代着放牧。
这读书的好处真多,不仅可以净化心灵,借鉴经验,也可以从中获取各方面的信息和科技知识。我发现我们这里尽管十年九旱,但初秋却不缺雨水,种植秋粮、蔬菜和洋芋容易获得丰收。而且秋杂粮如荞麦、糜子、谷子、玉米、洋芋价钱也好。我便由此着手,寻找致富的路子。
一年的庄稼两年务。这个冬天,我便四处兑换优良作物品种,购买化肥、地膜,积攒农家肥,为来年的产业大调整做准备。
春节期间,文翰叔回家看望老人,他又带来了新的信息。我投去的散文《生活就像一条河》《二嫂》几篇散文和诗歌《浪子吟》分别在《六盘山》和有关报纸上发表。这又使我喜出望外。更欣喜的是,文翰叔得知我思想转变的情况后,十分高兴,他鼓励我再接再厉,潜心创作,走好今后的路。为了鼓励我,他亲自为我书写了两副对联,内容分别是:
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
第一等好事莫如读书
守身如执玉
积德胜遗金
看到他亲笔写的对联,我爱不释手,不忍心贴在门框两侧,而是将上一副当做中堂贴在我居住的小房桌子顶端,另一副贴在我睡觉的炕头。它成了我的座右铭。
这年春节,我没有像往年那样找人喝酒,也没有参与打牌、玩麻将等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而是白天跑县城或者固原,了解市场行情、采购农资,晚上闭门读书、写作。一个正月,我就写下了几十篇读书笔记,也创作了十多篇(首)文学作品。《又是除夕》《相思是一种痛》《夜班车》《年是一个圆》《大爱无言》《老屋的孤独》《因文字结缘》《父亲》《雪儿》《随笔》《遥远的风景》等就是这期间创作的。觉得有几首诗歌还凑合,一首是《回望往事》,另一首是《不要问为什么》。《回望往事》这样写道:
我紧攥苦难的手
击碎正月的雪
打马走向高坡,回望
生命中多难的昨天
在寒夜里蹒跚
几度风雨
几经磨合
现在的我已经走出寒夜
和寒夜里所有的寂寞
勒马高坡,远眺地平线
未知的路朦胧而开阔
我义无反顾
策马扬鞭
挥挥手
与往事告别
当了家庭掌柜的我,工作是忙碌的,也是充实的。好在,我的观念新,对外界的信息把握准确,贷款购买了三轮车和摩托车,虽然背了债务,但行动起来方便多了。往地里送肥、拉运庄稼、拉货,有三轮车,来往于村子与乡镇、县城之间,有摩托车。这在一向封闭的山村庄稼人眼里,还是很显赫的。我的交通工具不仅仅为自家办事,其实多时也为乡亲们提供方便,村里谁家修盖房子,拉运木料、砖头、水泥,我就代劳;谁家交售农副产品,我也会及时帮助运送。平时行进在路上,见到有人带着东西,我便连人带物一起送到目的地。是专门叫我的,就收取一些运输费用或者汽油钱,如果是路遇的,则分文不收,义务办事。这样,我在群众中逐渐有了口碑。
一天凌晨,大约四点钟的样子,劳累过度的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来人是沟那边居住的回民腊秀花,她见我开了大门,就边哭边急切地说:“我家孩儿肚子疼痛了一夜,怕是不行了,请你用摩托车带我们到医院看看吧?”
我二话没说,就发动起摩托车,到她家里接孩子。男孩子大约五岁的样子,这时已经有气无力地小声呻吟,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孩子的奶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腊秀花长期与丈夫马立民关系处得不好,她丈夫离家出走了半年多,家中只有她的老婆婆和孩子尔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让腊秀花把孩子用被子裹了,捆绑在我的身上,然后带她母子出了村子,来到了乡镇卫生院。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乡镇卫生院还没有上班,值班大夫随便检查了一下,说怀疑是肠梗阻,不能延误,得赶紧到县医院做手术。我又带着他们到了六十里以外的县城。经过一阵忙碌,检查出来真的是肠梗阻。医生骂我们为啥不早送来,差点耽误了孩子。由于及时手术,孩子总算有惊无险,保住小小的生命。在孩子住院期间,我抽空每天探望,哄孩子玩,又打电话叫回来了孩子的父亲马立民。尔里康复出院时,我又开着三轮车把他们一家三口接回了村子。这期间,与马立民熟悉的我,跟他拉家常,疏通他们夫妻的关系,不仅救了孩子,也拉和了他们夫妻的关系。他们很是感激我,拿出四百元酬谢我。我分文没有收取。不过,我对他们夫妻提出了要求:以后要相互尊重,沟通感情,不能再闹矛盾,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孩子和老人。如果再闹矛盾,我可不会客气的。两口子连连应诺,连声道谢。从那以后,他们夫妻果真恩爱相处,再没有闹矛盾。
就是在这次接送尔里母子住院治疗期间,我又经历了一件事情。
有一天我出去为小尔里买玩具,刚进入医院门厅,就听见了哭泣声。有好几个人围着看情况,医院保安往开驱赶围观者,也把那个哭泣的妇女往外赶。我挤进人群一看,那妇女大约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从穿着来看,也是农村人。
听了情况,才知道她上当受骗了,带来给儿子看病的一千元被骗子抢走了。
事情是这样的,刚从乡下坐班车来到县医院的她,进了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有些眼花缭乱,她原本是来过这里的,可是她竟然迷路了,想不起她儿子在哪个科室,就坐在靠墙的链椅上歇息。一边歇息,一边观察,看是否有认识的人,以便带她去儿子的病房。正在这时,她的面前突然“啪”的一声掉下一叠钱,红红的一厚匝。她看到这么多钱,一下子惊呆了,有些不知所措,就盯着那一捆钱出神。这时就有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连忙拾起那些“钱”,并鬼头鬼脑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这么多钱,他一个人捡到不吉利,得给见面的人分一些,就拉她到了一个拐角,说是这些钱全给她,让她把她带的钱多少给他一些就行了。一提到钱,她本能地摸了摸衣袋。她还在犹豫,那个小伙子已经伸手摸进了她的衣袋,抓到了钱。他说:“你别不识好歹啊,这么多钱你在哪里找啊?再不要磨蹭了,小心有人看见。”他边说边挣开了她的手,然后拿了她的那一千元,一个箭步逃之夭夭。
她回过神来一看手中的那一厚匝“钱”,除了上面的一张是真钱外,其余的全是市场上印制的冥票。那一千元可是她向亲戚借的给儿子的救命钱啊?被骗子抢走了,拿啥给儿子交住院费用啊?她便伤心得大声哭泣起来。
我一听,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我找到医院保安,当即拨打了110报了案。可是报案就能及时追回被抢的那些钱吗?我当即掏出了给尔里交剩下的六百元给了那老婆婆。让她先给儿子交住院费,不够的部分让医院垫支,谁让他们的安全措施这样差呢?钱是在他们医院大厅里被抢的,他们医院自然有责任赔偿。我带着她找到了她儿子,又与他们一起找到了医院院长,提出了赔偿要求。一开始医院执得很硬,百般抵赖,当我叫来了原先认识的在县城工作的几个哥们,又通过他们三番五次打电话叫来了110巡警,我们一同给院长晓以了法律依据后,医院再无话可说,只好赔偿了那被抢的一千元。
老婆婆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他儿子归还了我垫支的那六百元钱外,又拿出三百元要表示心意,我自然是不能收取的。
老婆婆叫张曼曼,她儿子叫王志刚。
王志刚与我同龄,是拉架子车时摔伤的。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
这是2001年3月16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