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赏析
《雪国》之妙在不隔。“隔”字怎讲?清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云:“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这“语语都在目前”着实不易,但高洪波在他的散文中做到了。《雪国》绝非“雾里看花”之作,而是一篇“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妙文。
《雪国》之景写得真切。作者写科尔沁草原的雪“粗豪得紧”,个把钟头光景,就能把大地抹成个京剧里的曹操模样—“大白脸”,这的确是北方的雪,而不是鲁迅先生曾经咏过的那般“南国的雪”。无生命的雪是没有地理属性的,但作者的“不隔”之笔如实地写来,却自然地使“雪国”有了南北之分。北方的雪的确是“粗豪得紧”,它能把房门封住,“或者靠北的山墙被大雪一直堆齐屋顶”,需要你和你的邻居们“重新开辟一条通向世界的小径”。仅此数端,读者们便会对“雪国”神往不禁,更何况还有“就着雪色泼染成的银白”进行“雪地追踪”,还有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诸般“固定程序”的趣闻乐事,还有大清早到电线杆下捡拾“一种味道极鲜美的飞禽”的口福呢!作者“状难写之景”的功夫浑如“雪国”一般奇魅多姿,谁人神往之后,能不冷静地想到:只此一点,北方便不可不爱。
《雪国》“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其功一在景真,二在情真。这景与情皆真,实为“不隔”的上乘功夫。《雪国》的景写得真切,《雪国》的情也写得真挚。开首写成人们“对这大雪总是抱有一种极漠然的态度”,“孩子们则不然”,因见执着;接续下来的“雪地三部曲”更是真情洋溢,令人读来有灵魂得到净化之感。“三部曲”的前奏是“雪地追踪”,“当一串脚印在洁白的初雪上逶迤远去时,那图案是让人毕生难忘的”,信然!打雪仗“小手小脸冻得通红,也在所不辞”,正是童心使然。最好的是“滚雪球”:“这时节,我相信每一个伙伴其勤劳与虔诚的程度,都不亚于一只蜣螂对待它的粪球!”笔者与作者是识得的,读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这高洪波,恁般年纪,怎会真如小孩子般?这个“真”字,实令笔者深思不已。相信读者们也会像笔者一样,笑后思笑,这其中确有“不隔”之真蕴存焉。“堆雪人”也很有趣。“真的,在北方,没有堆过雪人的孩子不应该算孩子,没有打过雪仗的童年也不应算是童年,我一直这样认为。”又是稚语如珠,执着中备见真纯,给人以启迪,给人以“雪国”之永远的诱惑。“我们还有另外重要的事情干”,那就是非科尔沁草原的“雪国”莫可一遇的电线杆下捡食撞晕的鹌鹑了。这令人读来馋涎欲滴。此时节,不唯作者以成人之龄与自己的童年生活无“隔”,每一位读者也几与作者的真挚情感“不隔”了。但更令人深感愉悦与满足的还是作者的“神”来之笔:“事到如今,神仙早已远遁,故乡的雪国亦久违,我却依然不忏悔那大不敬的‘邪念’,并坚持认为那仙人将白雪变为白面,实属多事。”朴拙稚趣,尽在此言中。然而“偎着温煦的炉火,吃着香甜的烤白薯”之外,作者又分明地告诉了我们一些什么……
“不隔”之妙,令人如品青青橄榄,在皑皑《雪国》里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