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红正在踌躇之际,就听见身后的大门,吱嘎一响,阴冷的风涌进来。
海棠红回头看,竟然是穿着黑狗皮的警察,心底里不禁的恐惧。那个刚才还伶俐精光的小伙伴,又恢复了一模呆呆愣愣的模样,缩着肩膀迎上去了。
“秋哥,钱哥,过年好。老板不在。”
怯懦卑微的样子,完全不象是演出来的,海棠红不禁的感叹,这个小伙计要是去当演员,没比他演的好的了。
“那这是谁呀?看起来,不象是顾客呀。”站的靠前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警察,斜着眼睛睨着海棠红的脸,一口的黄牙向外龅着,说起话的时候,象是一只土拨鼠在啃东西。
小伙伴吭吭哧哧的说道:“嗯,嗯,这是老板的表妹……”
“表妹?打哪来呀?有通行证吗?”大龅牙色厉内荏的在手里掂着黑胶皮警棍,边用眼睛上下的不住打量海棠红。
他在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好捏鼓,有钱人也是要分成几种的,象这个书店的老板,就是一个好拿捏的人,每次来,他们哥俩个都会多少得到些好处的。
不过在他心里,这叫有眼力界,什么叫现官不如现管,警察局长再大,真是在他们兄弟这地头上出了事的时候,不还是得拿他们两嘛,那些官爷们,也不是鞭长莫及嘛。
还在门口站的那个警察,比这个龅牙年纪大一些,看起来人也随合不少,正低声与小伙计聊着闲话,眼角却不住的往海棠红这面扫,比起眼前这个声严色厉的人,海棠红觉得,后面那个人的眼光才更加的危险。
她经历过这样的眼神,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实际上这种人才会对周边的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十分的留心。
这是敌人的眼睛下面,海棠红知道自己要十二万分的小心,一点点的纰漏都有可能暴露,那么,受到连累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可能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一个交通站的毁灭,司政委说,“会如同损失掉一个师一个军的力量。你要知道,情报在战争中是比飞机大炮都厉害一百倍一千倍的武器。”
在心底里这样的意识,更加让海棠红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机警了起来。
她在脑子里快速的反应着如何对答,面前这个警察,并回想着自己身上从上至下的装衣打扮有没有什么地方会露出破绽。
没有,没有,没有。至少到现在她还是完美的,那么接下来,接下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象足了一个从苏州来的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姐。
她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那个龅牙还在用眼睛在她的脸上,来回的巡梭着,一双有些外突的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不停的乱转着。
他呲着牙,有些不正经的腔调不耐烦的追问道:“你到是说话呀,哪来的?有证件吗?拿出来看看!”
海棠红眯了眼睛,冷冷的一笑,抬起一只手来,动作缓慢却极有架式的摘着另一只手上的小羊皮的手套。
红色的羊皮手套优雅的从手上脱了下来,手套的腕处,有一朵兔尾巴似的毛球,突的从手上仿佛跳了下来一样。
露出了海棠红保养的如同春笋般的秀美手指,长长的指甲上,涂着艳红的丹蔻。海棠红用这只摘掉了手套的手在大衣的兜里拿出了通行证,递了过去。
那龅牙邪笑着,他被海棠红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的心有些着恼,心里恨着,这些有钱人,总是一付瞧不起人的嘴脸,看我找到你的茬时,你还傲不傲气。
他拿着通行证,左看右看的,没什么毛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又递了回去,嘴上却不甘心的又问道:“你苏州哪人呀?”
海棠红这一会儿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用很地道的苏州话说:“怎么,警察先生也是苏州人吗?”
龅牙呲了呲牙,摇头道:“不是。”
海棠红就笑了,语气谦和中又带了几分不屑的说道:“那侬说了,侬也未必知道撒。”
后面那个年纪大的警察也说道:“行了,秋大牙,大过年的,别这闲磕牙了。咱们也的敢紧回了。”
龅牙只好不再纠缠就往门外走,眼睛还不离开海棠红的不怀好意的瞅着。
突然门口那个年纪大的警察问一句,“狮子林那的天音大戏园,今年除夕还是娄老板的《定军山》唱大轴吗?”
海棠红回眸一笑,“娄老板去年已经去离了苏州,早都南下了,所以,今年的天音是没人会去买除夕的票了。”
“噢~”那警察哈哈的笑着伸手开门去了,“看这打仗闹的,连个戏都没得看了,原来娄老板也南下了呀。”
海棠红看着那背影依旧笑着,幸好问的是她的本行,虽然不在内地已久,但是,行里的事情还是十分的关注的,真是十分的惊险呀。
冬日里没有生火的屋子里,阴冷的能攥出水来,可是海棠红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好象潮乎乎的,刚刚出了一层薄汗。
“那,你究竟是哪个姨家的表妹呢?”小伙伴又摇身一变变回了精明的模样,镜片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海棠红,抿着嘴笑着。
看得出来,他对海棠红刚才处变不惊的表现很欣慰,至少没有流露出胆怯和慌张,这是做地下工作的最基本的素质。
海棠红也冲他笑了,心想,这个小伙子变的倒快,只是为什么每次他都要在暗语上加上那么一点的变化呢。
但是,这次她决定接下去,因为她感觉着对面的这个小伙子,不是坏人,如果他是一个叛徒的话,他不会从内在发散出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来。
“我是家住在北方的四姨家的表妹。”
小伙计笑了,点头冲海棠红说,“那您跟我来吧。”
说着提起了海棠红脚边的箱子,领着她向外走去,将店门锁好,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融入到除夕前熙攘的街道上。
走着没多久,绕过一个池塘,路边几枝竹子,一个弄堂口处,一幛洋式的两层小楼门前,两面个人站住了,涂了绿色油漆的大门上,一个黑色的电铃,伙计掀了电铃。
从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