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城一大怪，阿扁脸上踢球赛”，这话的意思是指丑人阿扁的脸庞之大、之扁已经空前绝后。阿扁的脸不是一般的柿饼子脸，给人的感觉是：阿扁的脸在生下来时，一定被压路机压过，或者就像我们没注意一脚踩在元宵上一样。阿扁之所以“扁”得出名，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的个头高，一米九四，走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那张大扁脸像芭蕉扇一样在人们头顶上晃来晃去，叫你不得不多看几眼。
由于这张大扁脸，阿扁至今还是光棍一条。这年头，姑娘们比鬼还精，阿扁家境不好，人又丑、又老实木讷，上哪找对象去？终身大事无着落，情绪当然也受到影响，成天闷在家里。更让他苦脑的是，不能上街，一上街就被人围观，像看怪物。阿扁最近听人说，现在新加坡和韩国能做非常高级的整容术，即使像他这样的脸，也能给整出周润发、高仓健或者F4等明星脸，但需要的钱也是吓人一跟头。
阿扁寻思着要挣钱，要拼命挣钱，然后彻底和这张脸决裂。可他出去应聘，人家客气点的说本公司不需要人，不客气的说阿扁会把他们公司的形象给毁了。气得阿扁回家大哭一场。这时一位高中同学上门安慰他，说你的脸既然独树一帜，为什么不利用你这张脸呢？你这张脸就像一面广告发布牌，向外出租啊！一句话提醒了阿扁，他立即兴奋起来。当天先是在晚报的中缝上登了一条二十几个字的广告，怕人不注意，又印了一摞广告单，夜晚偷偷上街张贴。好家伙！一个小时没到，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操作和收费情况，到了第二天，不仅电话被打暴，许多人还找上门来预约登记。
阿扁心里没底，不敢瞎闹腾，接的第一笔生意是：一对恋人因为小事闹了别扭，小伙子为了表达对女孩的坚贞爱情，决定在阿扁的脸上用油彩写上“臭虫爱芳芳”五个字。要求是：阿扁必须在著名的商业步行街上从南到北来回走八趟，报酬是两千元……阿扁没料到，挣钱竟是这么容易！承接的业务也是五花八门，有征婚的，有寻人的，有登讣告的，有开业庆典的，还有“小姐”拉生意的……钱倒是挣了一些，可也把阿扁给累趴下了。你想，一天十多个小时，顶烈日、冒严寒，在大街上不停地走，虽然不像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么艰难，但距离永远超过二万五，并且何时是个头啊？阿扁想休息休息，可人家说已经交了订金，而且有合同在手，违约是要承担责任的。无奈，阿扁只好拖着沉重的双腿，上街履行职责，一边蹒跚着一边想：这样下去，只怕挣够整容的钱，我也就屁朝凉了！
这天，一个叫林虎的人找上门来，一看阿扁那个憔悴的样儿，就说：“哪有你这样挣钱的？要钱不要命，你把钱带进棺材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合同，“我们合作一把，五十万！”阿扁一惊，问：“也是用我的脸发布广告？”林虎一笑说：“找你还能做啥？做三陪？就一个月时间，干不干？”阿扁以为听错了，大扁脸紫红地问：“一个月就给五十万！？”林虎说：“没错。不过得有个条件：就是广告必须是刺在脸上，这样一是保持长久；二是鲜艳醒目。”阿扁一愣说：“你说的那是不是文身？”林虎说：“差不多。”阿扁一想，说：“那我这脸不等于永远卖给你了吗！”林虎哈哈大笑，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你不是要整容吗？拿了五十万，你上韩国去一整，不就啥都没有了吗？！”阿扁闻听，恍然大悟，直点头：“对对！”林虎拿出一张支票，说：“这是三十万，你跟我去手术完了就归你，剩下的二十万，等广告一个月后发布结束了再付给你。”阿扁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了字，然后精神抖擞地随林虎而去。
手术完了，阿扁来到镜子前，揭开纱布一看，只见两边脸颊上各刺了一支直插云霄的红冠绿杆的植物，下面是两个金黄的大字：伟豆。整个脸就像一只鲜艳夺目的花盆。阿扁这回不光在本市招摇过市，还被安排到各大城市发布他的脸上广告。阿扁十分高兴，因为不仅有专车接送，还免费游玩了许多著名的大城市和做梦都想去的好地方。
一个月很快就下来了，阿扁似乎还意尤未尽。可林虎已经给他办理好了去韩国整容的一切手续，不仅兑现了那剩下的二十万报酬，说是宣传效果非常好，还额外给了阿扁几万元奖金。阿扁高兴得大扁脸像太阳一样红霞灿烂……
两个月后，阿扁从韩国回来，没有人能认出过去那个大扁脸阿扁了，他简直就像是从韩剧中走出来的当红小生。阿扁在某小区买了房子，也改了名字，不仅找到了工作，身边还不断有美眉暗送“菠菜”。他对外人只字未提过去，想彻底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把阿扁的梦想给破灭了。
这天，阿扁上班后拿着材料去经理办公室，秘书小姐说：“经理病了，在医院哩。”经理五十多岁，阿扁在应聘时就觉得他人不错，没大老板的架子。下班后，他买了束鲜花和一些水果去医院看经理。经理很感动，说我没看错人。阿扁问他啥病，经理脸一红，说：“也没啥大毛病，吃了一个多月的‘伟豆’，虽然那方面有好转，可总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儿……不知道是不是那玩意惹的？”阿扁一怔，问：“你怎么知道有‘伟豆’的？”经理一笑，说：“那个有名的阿扁在脸上刺的广告，谁不知道，谁不相信？！”阿扁心里一愣，再联想到接这个广告的前前后后的事情，他心里开始打鼓，甚至感到不安。从医院回来，阿扁立即上街买到一瓶“伟豆”，直奔药物研究所，请求检验。可接待他的人说，早就检验过了，没问题！阿扁心里松了口气，从楼上下来时，正弯腰开自行车的锁，突然一个纸团落到面前。阿扁很奇怪，抬头看楼上，窗户都关着。他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字：药有问题，快去外地检验！阿扁愣怔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他随即将药物带到外地一著名科研所检测，结果让检测人员大吃一惊：药物里面隐藏着一种对人体有极大伤害的成分。这种成分在短时间内很难被发现，除非患有对这种成分特别敏感的疾病，否则几年甚至十多年以后才会发作出来，而且一旦发作，就无回天之术可救。
阿扁回来后，立即打电话找那个林虎，想问个明白，可哪里还有林虎的影子，连名字等等全是假的。阿扁既气愤又愧疚，更感到极大的不安。他迅速去大街上找那些经销“伟豆”的药店，说这药有问题，不能卖！人家开始以为他是药监局的，一问什么都不是，立即将他赶了出来。因为这药卖得好，利润大，说再来捣乱就揍扁了他……这一个扁字提醒了他，心说既然是我过去用脸宣传推销的，现在我就再用脸来告诫大家不要相信。于是，他把那个检测报告复印了无数份，对着镜子在脸上用油彩涂上伟豆的商标，然后在下面写上有害两个大红字。只是现在的脸庞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开阔了，做起来效果远不如前。
第二天，阿扁又像从前一样出现在热闹的大街上，说自己就是阿扁，过去帮人做的广告“伟豆”属有害药物，请大家不要再上当……可人家根本不信，指着他说：“你是阿扁？哼！别以为我们忘了他，你好来糊弄钱；告诉你，除了个子和他差不多高，你的脸必须躺在地上让车子碾一下才像……”任阿扁说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信。阿扁急坏了，突然想起过去做广告的那些照片还在，特别是他的左耳朵上有个黑痦子，现在还在，人们对照相片和他本人，或许能认出他来，只要认出他，就会相信他说的话。于是，他把那张照片放大到二十四寸，举在头上。这回果然有人认出他来。阿扁赶紧宣传，说自己过去是被骗做了伟豆广告等等，立即有了效果。人们在佩服国外高超的整容术的同时，也赞美着阿扁的勇气和高尚的品格。
晚上，阿扁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刚要躺下，忽然从黑暗处冲出几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就将他摁倒在地。阿扁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已经把材料寄给了各级领导，还有新闻媒体，你们的阴谋很快就要大白天下了！”一个家伙说：“嘿嘿！你小子真是蠢到家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找事……你不是用你的脸在街上搅事吗？给你一张漂亮的脸，你偏不要，你不是想要过去的丑脸吗？那好，今天晚上就成全你！”话音未落，阿扁就觉得脸上有千万把利剑在扎、在剜，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直钻脑子，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扁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堆满了鲜花，也围满了人和各路新闻记者；这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家脸上都挂着泪水。医生说：“你被歹徒用浓硫酸毁了容。”公司经理和同事说：“阿扁你是好样的！”陌生人哽咽着说：“阿扁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喜欢你……”阿扁感到纳闷，这时，一名警察上前来说：“阿扁，你给省市领导和有关部门寄去的检举伪劣药物的材料，已经立案查处了，对你进行报复残害的凶手也已经落网了，有些细节和具体情况要和你核实一下……”阿扁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个礼拜。
阿扁本来就是名人，又有了这次捍卫正义的英勇事迹，在媒体的渲染下，更是家喻户晓。每天都有市民来医院看望并捐款，几乎所有的人都说：“阿扁，等你康复了，再去国外整容，钱你放心，我们大家出，而且整容一定会成功，因为你有一颗无法改变的美丽心灵！”
（原载2008年8期《中外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