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换新环境了,我得整理一下东西了。正想着,门咚咚声响起。
魏雪峰一口长气一口短气地说,武装部来通知了,让今晚都去部里集中。我一愣,难道还要查啥?顿时,我紧张得额头上的汗比魏雪峰的还多。
提起验兵,我心有余悸,真是三进三出。去城关镇集合吧,分组时把名字搞混了,把我编到城南了。得,还未进站就刷了,人家理直气壮地说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好不容易排上末班车,谁知血压又不争气,呼呼直高,好在医生没有上次的那个绝情,让我休息一会儿再测,测了三次,还是一个字“高”;要查肝功能了,排到我,我一看抽血的不但认识,而且两家是邻居,有矛盾。当时,我心想他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结果转氨酶高,要刷,领兵的看我是高中生,刷了怪可惜的,转去上级医院复查,结果正常。
星期一,武装部干事来家送入伍通知书,红红的小本,红得耀眼,红得让人热血沸腾,失眠了半夜。这刚消停一会儿,怎么?
我骑着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往镇武装部赶。自行车我是刚学会,平日瘾大着呢!也不顾腰酸腿疼,摸上就骑,能围县城绕上两圈。今天也不知咋了,感觉车子特慢,呼呼的秋风直往那脖子里灌,身上一会儿干一会儿湿的,黏黏的。
魏雪峰他们早到了,无聊地东张西望。看见我后,说,吴部长说了,今晚不准回去,要住一晚,都安排食堂烧稀饭了。
城关镇的院子挺大了,池塘里的游鱼窜动在荷叶下时隐时现,花园里菊花在骄傲地绽放。大伙在院子里指指点点的,兴趣很浓。
开饭了!嗨,好家伙,满满一大缸豇豆粳米稀饭。部长说了,谁能喝几碗就喝几碗不限,过两天就去部队了,家乡味就尝不到了。
魏雪峰用胳膊肘子捣捣我,你喝几碗?我喝5碗,味道真正是好,馍没咋吃。我笑笑,没胃口,小半碗。魏雪峰说,我看你今天心事重重的,有啥事?
没啥。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我掩饰着。
早上,吴部长绷着脸,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说,这次集中是配合县里的工作,你们去部队之前,县里还会集中的。
魏雪峰非要我送他去看看奶奶,张春山也要去,我们飞驰在马路上,小褂子在风中一摆一扬的。张春山说,你看我们可像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飞虎队?我说,我们是正规军,比游击队员有实力。魏雪峰撇着嘴说,就你春山那胖样,别影响军人形象了,我看你最多像个《小兵张嘎》里的翻译或者汉奸。你说谁?就听“咣”一声,张春山撞树上了,我和魏雪峰笑得直不起腰来。
政审干事又来了,和爸爸妈妈聊着,我不好旁听,就进了屋里。但隐隐约约听到,我向你们保证,我的孩子决不会干那事的。晚饭时,我看着满脸凝重的爸爸,没敢开口问。我直觉又有事。
都星期四了,魏雪峰这小子也不来找我,星期六就要进站了,真是。我推着车子往外走。妈妈说,一会儿舅舅、舅妈来请你去他们家吃饭。
傍晚,我在街上见到魏雪峰了,他很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给,没啥好送的,我叔说了,我们没分在一个部队,你去北京,我要到河北,明天走。正准备去你家呢!
我拽着他,我们走走吧!百货大楼里,我挑了一副紫色绒布手套,送给了魏雪峰,魏雪峰激动地直说,以后我这冻手暖和了,不再冻烂了。大楼前,氤氲着烤红薯的香味,真香,我买了两个,一人一个,趁热,我们吸溜吸溜地吃着。入冬的县城,两个各怀心事的小子,把分别都融进了烫烫的烤红薯中。我原以为分别都要像古代柳永那样“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呢,没想到一个烤红薯竟能“念去去,千里烟波”。
初冬的早晨,寒风悠悠。爸爸妈妈也不知何时就候在门口了,看着他们眼里添满了血丝,知道他们也没睡好。妈妈说着穿暖吃饱不要想家的话。车到了,我急着上车,妈妈抓着我的手,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18年,第一次出远门,哪个妈妈能舍得啊!车子启动了,我顿时泪眼模糊,车里也是压抑的哭声不断,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这种隐忍是不想让爸爸、妈妈们更多地牵挂。张春山用胳膊拐子捣捣我,哭啥,给,吸烟。
我随手撕开去炮兵部队魏雪峰的来信,信中说:哥,我一直有个秘密没告诉你,怕你紧张。你可知道为啥走兵前夜要在武装部睡,是因为有人检举说我们这批合格的兵中有两个尿床的,武装部长真的害怕了,你想,那家伙要是在部队尿上了就丢大人了,吴部长恐慌得很,就想办法查出是谁,折腾的几天,没少累,也没结果。我估计是谁坑吴部长的,看着他恐慌,特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