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分,夕阳喋血。庄子望着远山,神情淡然,都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觉得还是远山风景好呀。庄子感慨一声,烦恼又涌上心头。
次日,庄子与妻田氏说:“爱妻,我此去山中静坐要三年时间,僻谷修练上乘道功,寻求长寿之道,唯恐凶多吉少,你好自为之吧!”随后便入山中。
庄妻田氏认为庄子是静坐不过三五天时间,谁知走后他便无踪影,不觉一月时光,家人乡邻这才慌了手脚,四外寻找,找了七七四十九天,仍无踪影。有人说:“庄公该是得道成仙,去天上逍遥了吧!”这话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了,庄子家人都感到疑惑的,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当是了!
田氏听闻此言,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原听庄子说,马上到漆园城任县令了,可突然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连个口信也没有,以后日子怎么过呀!贫困不说了,日子怎么打发?田氏望着远山,满心的怨气无处发泄,牙直打颤。
田氏平日里操持好家务,就在草堂前闭目而坐,晚上翻阅庄子的简书,品味着句句道意深深的话,常常伴着简书迎接黎明来临,一晃滑过三年
光阴。
田氏渐渐迷恋上庄子的简书,每天深夜灯明,日落闭门,过着简朴的日子。但村里人疑惑了,田氏年轻貌美,每晚深夜灯明,难到是家中另有了男人?
于是,村人趁庄子家人下田后,就溜到庄家:“嫂子,庄大哥已经三年杳无音信了,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可以考虑另寻人家了。”田氏大怒:“你大哥虽三年未归,但我不能不守妇道,让大家说三道四,既然入庄家门,就要做好庄家媳妇,你别再说了,请你出去。”
来人灰溜溜地走了,被田氏训斥,恼怒在心,逢人就说:“田氏在外有相好的了,要改嫁,还让我帮她寻人家呢!”消息如三月春风迅速传开。
庄子果真成仙了,受仙师指点,回家看妻,路上听此谣言,就想试试妻子的心,于是,变成风流倜傥才子去调戏田氏,但每次都被田氏骂出门去,这样庄子才复了本相回家。
庄子说:“我外出三年,你操家安贫真是难为你了!”田氏说:“妻一向受君熏陶,已对人生有所感悟,自君走后,妻每日深读简书,也在悟道呢!”庄子这才明白,仙师为何叫他度妻。问道:“悟到道了吗?”田氏说:“道无形,怎么能轻易得到?凝神静思罢了。”庄子说:“静有乐境,哪像世事纷纷?”田氏说:“妻戚亦乐,子休休乎?”庄子道:“子休何休,妻可戚,休戚一也。”二人相视而笑。
夫妻心神已通,庄子戏问道:“我真的死了你能守我多久?”田氏微笑着:“守君百年。”庄子说:“是假话?”田氏说:“五十年。”庄子道:“还是假话!”田氏说:“十年。”庄子说:“太久。”田氏说:“三年。”庄子说:你已守我三年了。我死之后,你等到坟头土干,即可改嫁他人了!说着,堂前忽起一阵清风,庄子不见,唯衣冠附地。田氏恍然大悟,仰天惨叫:“夫君慢走,要等为妻。”遂叫来家人,吩咐准备棺木敛庄子衣冠。
墓毕,田氏焚香,拿了扇子,到庄子坟前扇起来。艳阳当头,田氏大汗淋漓,仍不停扇着。家人都劝田氏,天气炎热,你不舍庄公,怕他炎热,真是一番苦心,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会感动的,还是快回吧!有心就好!无论家人怎样苦苦相劝,田氏不听,仍不停扇着。村里人都感动得抹着眼泪,还是他们感情深呀!
明月当头,朗朗晴空,月光妩媚,温情四溢,田氏被张生拥着,颤栗欢悦,娘子这三日辛苦,急死我了,小心肝。田氏笑语:“庄家的人,都为我不辞辛苦扇扇感动。其实不知,我是早日让坟头土干,然后与你相
见呀!”
张生拥着田氏,温香怀玉,正欲解带,忽见天空闪亮,庄子闪现眼前,看着他们哈哈大笑,笑声震颤了远山,让月光在院庭内一波一波飘动。
半年后,田氏忧忧而病,一月后逝去。
惠子边走边想:人间的悲痛,莫大于生离死别,此时此刻,庄子会怎样呢?
快到庄家的时候,忽听到一阵歌声,还伴随着打击乐器声,仔细听听,丝毫没有悲哀治丧的气氛,倒是像办喜事。惠子急忙快步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庄子岔开两腿,如簸箕席地而坐,面前放置一只瓦盆,手里拿着一根木棒,仰面朝天,眯着眼睛,正在又敲又唱……
惠子一把夺过庄子手里的木棒,气愤地训斥道:“这像话吗?夫人与你相依为命,为你生儿育女,操劳一生。如今她死了,你不哭倒也罢了,还又敲又唱,太过分了。”
“哎呀,贤弟,你误会了!”庄子说:“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生命。不但没有生命,而且没有形体。现在爱妻像睡着一样安息于天地之间,而我却在旁‘嗷嗷’地放声大哭,这不是太不通达了吗?”一席话,把惠子说得哑口无言,怒容也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