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电影《赵氏孤儿》的热播,不由想起了春秋时的晋景公姬獳。
话说2500年前的春秋时期,随着战功赫赫的赵氏家族的权力和威望不断壮大,在佞臣的谗言下,晋景公感到有些恐惧。将军屠岸贾一直都受到赵氏的排挤,于是借助赵朔胜仗庆功之日,设计以弑君之罪,一日内便杀死了赵氏族长赵盾和长子赵朔等赵氏家族300余人。
据史籍记载,这个事件对朝野上下包括晋景公本人的影响很大。传说此事发生两年后,有一天日色渐晚,景公大摆筵席,款待百官,酒酣饭饱后入内宫酣睡。不久景公梦见一阵寒风,卷入宫中。风过,忽然见一蓬头厉鬼,披发及地,身长丈余,从户外入,振臂高呼:“天乎,天乎,我子孙何罪,而汝杀之?我已经上诉于玉帝,今日来取汝命。”言毕,用铜锤击之,景公大惧,往内宫奔逃,大鬼毁坏大门和正门而入,景公害怕,躲入室内,大鬼又破户追入内室。景公恐怖,呼叫醒寤,原来是一场恶梦,从此一病不起。景公吓醒后,召来一位神巫相问。神巫所卜和景公的梦境完全相同,景公惊惧地问道:“这个鬼能不能制服?”巫人说:“这鬼是先世功臣,是有威德的大力鬼,又正值愤怒之时,制服不了。”景公说:“那么寡人的病体吉凶如何呢?”神巫说:“小人冒死进言,君之病恐不可尝新麦也。”当时屠岸贾在旁,厉声呵叱巫人:“妖言惑乱国君,主公若能吃到新麦,你当死罪。”即刻把神巫轰出宫外。
神巫去后,景公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有一大夫进奏说:“秦国有良医名叫高缓,是神医扁鹊的高徒,有起死回生的医术,现在是秦国的太医,若能请来,主公的病,一定有救。”景公于是就遣人往秦国求医。高缓未到,景公的病况已经危殆,又梦见疾病化为两个童子,其中一个童子说:“高缓是良医,他来治病,对我们很不利,恐怕会伤害到我们,我们躲避到什么地方才安全呢?”另外一个童子回答说:“我们躲避在肓之上膏之下,高缓能把我们怎样呢?”两个童子说完了话,就从景公鼻孔钻进去,景公惊醒,感觉胸膈间疼痛万分,坐卧不安。高缓来到,给景公诊病后说:“这病已经不可治了,病在肓之上,膏之下,不可用灸攻,用针也达不到,药力又不能到达,不可得治了。”景公叹道:“唉!太医诊病和寡人梦境相符,难道是天命?”
数日,景公自觉胸中舒缓,一人忽然来报,甸人来献新麦。景公吩咐膳夫煮好麦粥,忽然想起神巫的话,立刻召神巫入宫,指着麦粥对巫人说:“你说寡人吃不到新麦,你看这不是新麦吗?”马上喝令左右推出斩首。景公将要取麦粥来吃,顿觉腹部膨胀要大便,急急起身上厕,忽然一阵心痛,站立不住,跌入厕内,陷于粪池中而死。
晋景公姬獳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掉进粪坑呛死的国君,确实好笑。也正因为如此,妨碍了人们对他的正确认识。其实,景公不是一个没有才能的君主。同楚庄王抗衡中,荀林父失败,他听从随会的劝说赦免,派荀林父灭潞国,派随会灭赤狄,派遣解扬使宋疲楚,不同意郤克以私怨伐齐,指挥建立六军,战败齐国恢复两国同盟,重用申公巫臣,释放楚囚钟仪同楚国议和,任用好直谏的伯宗听从韩厥的意见复立赵氏,忠于周王室,调解周室与茅戎的矛盾,拒绝齐顷公尊自己为王的举动,这些都表明了他是个知人善任、有作为的君主。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事实上,晋景公的两个梦不是迷信记载,而是与他当时极不愉快的心情很有关系。《史记》记载:“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寿曼为君,是为厉公。后月余,景公卒。”未死禅位,无非是两种原因,一种原因可能是他病不视朝,第二种原因可能是他被逼禅位。西晋学者杜预则认为景公让位是“父不父,子不子”的倾轧现象,若按此观点,景公患病就成了新上台的厉公为消除自己夺政之责而强加给君父的托辞。因此,景公此时受到身体疾病的折磨,很大原因就是感受着亲子夺位的悲愤和痛苦,使他精神崩溃,身体虚弱。
景公如此恶化的生存状况,使他不仅感觉到了生的痛苦,而且破灭了生的希望。而此前关于膏、肓的概念和膏肓之疾难医的听闻,使他产生了宁可速死的潜意识,这也是医缓的诊断与景公的梦境正好吻合的原因。景公就是在这种预感自己末日来临的时候,经常回味自己的一生,反省一些重大的行为。此时,景公想起两年前他对赵同、赵括的杀戮,虽然悔恨,却没有纠正冤案的权力,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内疚。同时,他又担心自己死后受到赵氏先祖的报复。这些思想不断地萦绕于临危的景公脑际,于是产生了噩梦。自身难保的处境、强烈的内疚、惶恐紧张的情绪和只求速死的自戕心理,国君呛死粪坑的可笑素材由此产生。
景公之死充满神秘色彩,一个宠信奸臣、滥杀忠良的君王,终究因为小人而死于非命。这不仅仅是因果报应,也是对千秋万代君王的一个郑重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