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处境,没有绝对的优劣。一种人生与另一种人生,并没有很大分别。她每天平静、和悦,有时候在窗口跟木屋候车室的人说一声:火车来了。她看着人们站起,又目送着他们离开。
小镇上的火车站,是一座木屋。
木屋车站是不大的,但它脚下伸展开的站台却宽宽的、长长的。这是一个半山坡上的站台,公路和停车场依山坡顺势而上。小镇上的街区、住家鳞次栉比地分布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下、山坡上。
邑秋称得上是沿途的一个大站了。周围的上班族有的需要驱车赶至这儿来搭火车。
晨霭中一幅动态的画面——
坡路上奔下来西装笔挺的年青人,手里提着一把领带——至少有三根,我思忖是不是他时间紧得来不及挑选,遂抓了一把匆匆出门,等上了火车坐定再来择拣。
抵达了站台的人却一番神闲气定。山岗上的微风把他们的风衣轻轻撩起,传过来一些早晨沐浴后的清爽味道。有人手上端着咖啡。有人走至报筒处取一份免费的报纸看。要是火车逾时未来,或听到了车站广播里的晚点说明,有人就打个电话给公司,语气平稳不躁。
木屋车站里的长条凳上可以歇坐。木屋里一个书架上放着书,是专门为候车的人准备的。书是小镇上的读者捐出来的,都是不错的读物。除了书,另有一份报纸,是邑秋小镇当地小报,每月一份,也供人取阅,可以带走。
所以说,木屋车站更像是一个书报阅览室。在木屋车站里的售票窗口工作的中年妇人,于是让人羡慕。不仅源于我从小对图书馆理员工作莫可名状的垂涎,还因为她在此地人群中无可匹敌的优势——只有她是这里独一无二的不再离去的人,别人都是匆忙赶路的乘车人,人的处境,没有绝对的优劣。一种人生与另一种人生,并没有很大的分别。
没有问过她叫什么名字。邑秋小镇车站上这位站台员是一位棕黑的妇人,穿着深蓝色的铁路职工的工作便服。她每天平静、和悦,有时候在窗口跟木屋候车室的人说一声:火车来了。她看着人们站起,又目送着他们离开。
1886年的邑秋小镇车站,来了一位叫威廉·格林的站台员。他此前已经在美国早期著名的雷丁铁路公司(Reading Company)有过5年从业经验。他到邑秋车站后,一直工作至1932年退休。威廉住在铁轨边的简易屋内。从早上六点工作到半夜十二点,他在车站给客人卖票、拿行李、跑托运,还负责铁路报务,从早忙到晚,是一名辛劳的勤杂工。
有一年寒冬,煤矿工人大罢工,煤井停运火车停开。威廉在冰天雪地的车站上瑟瑟发抖,无以取暖。
小镇车站,从往昔到今日,变换着人群。但山岗上风景依旧。春天绿意盎然,秋天层林尽染。老教堂威严的尖顶伸向空中。
我曾经在山岗前,呼吸到春天将至的时候大地苏醒发出的泥土芬芳,一下子,回到小时候我妈妈插队的农村,和小伙伴一起在村口采挖野菜的那一块山岗上。往事直扑心里。火车从铁轨上徐徐开来,停住了,把分散在时间和空间四处的我,拉往今日征程。
如果你无法改变别人,那么就要尝试着去改变自己。
——颜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