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茉儿在这里常常想起她的父亲。她以为她和父亲已天各一方,却发现生死并未阻断他们的相遇。这里处处有父亲的身影……
小镇上的Old Academy(老学院剧场)在排练名作《欲望号街车》,这是他们近百年历史上第484个剧演。
经典的剧目可以长演不衰,一次次重返舞台,然而Old Academy无法迎回消逝于时光中的往事与故人,只能在记忆里遥望……
从时光的远处,走出的是微笑的中年妇人Miss Mae Mohr,梅茉儿小姐。人们如此称呼她,因为她一生未嫁。她和父母一起住在印第安女王街,离老学院剧场不远。这一年,梅茉儿的老父亲86岁高龄去世,她接替了他的工作。
父亲是做什么的呢?他是老剧院的护工。他打扫屋里屋外,种花草,清理落叶,煮咖啡并做布丁甜点。他是忙碌的园丁和尽责的看门人。这时是20世纪40年代,广播里传出的是凯特·史密斯(Kate Smith)极富感染力的歌声。她唱《神佑美国》等歌曲。
父亲年轻的时候,费城的街区行驶的是马车,在轨道上行驶,车厢开有前后车门,供乘客上下。梅茉儿的父亲是马车上的售票员、列车长,身穿士兵一样的制服。他和都伯森纺织厂的一名纺织女工结婚,婚礼在邑秋小镇的圣恩教堂举行。
这个年青人的婚礼当然是非常简单、朴素的,但后来他在67岁时参加过一个顶级婚礼,那是1930年6月23日,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孙子迎娶玛丽·多德·克拉克小姐。宾客如云汇聚在克拉克夫妇的郊外豪宅里,他们家的花匠就是温厚的茉儿先生,梅茉儿的父亲。他受主人邀请,出席婚礼。
洛克菲勒的这位孙子,后来曾任纽约州长和美国副总统。那个时候,茉儿先生已经去世了。梅茉儿接下了父亲在老剧院的护工活。
梅茉儿给剧场的座椅刷了新漆,给休息室的沙发做了套子。她像照顾一个孩子那样,细细地呵护老剧院,一点一滴地操劳。她后半辈子的生活与老剧院紧紧交融。从47岁到94岁,她与老剧院相依近五十年。父女两代人与这座剧院结缘,做它的custodian(保管人,看门人)。
梅茉儿在这里常常想起她的父亲。她以为她和父亲已天各一方,却发现生死并未阻断他们的相遇。这里处处有父亲的身影。
近半个世纪的时光里,有两件事梅茉儿记得特别深。一是1952年,老剧院发生大火,火势凶猛,十个消防队员奋力救火,妇女们高喊:“不要让金顶倒下来啊!那是我们的地标!”金色的穹顶在大家的全心护救下,硬是在火中挺立。奇的是,房顶都烧毁了,金顶却没有倒。
另有一件则是,剧院某年排戏,缺人演剧中的母亲。这是个龙套角色,上台只要说一句:“我的女儿!”结果,他们让梅茉儿来帮忙客串。当然,梅茉儿的名字不在节目单上的演职人员名单里。当梅茉儿演的母亲出场,台下所有观众惊呼:“梅茉儿小姐!梅茉儿小姐!”完全把梅茉儿说的那句台词掩盖。梅茉儿的首次登台亮相,就是这样群情激昂的。
梅茉儿在1996年去世。时光将老剧院的这对父女分开,然后又让他们团聚。
Old Academy,金顶映着蓝天,白色建筑古朴而沉静,四周古木参天绿荫环抱。想起俄国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言“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茉儿父女对老剧院来说,就是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一角。
我们波兰人,当国家遭到奴役的时候,是无权离开自己的祖国的。
——居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