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屋相伴到他生命的最后,这里收纳着他一生最丰富厚实的印记,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为它的主人送别……
邑秋小镇上有一条弯弯的路,叫Warden Drive。我也不知道该叫它冬梨路,还是音译瓦尔登路。这里的房子紧紧挨着费城大学的山坡和后林子。古老的房子,密密的树林,散步走到这儿,总觉得这一座座都铎式乡村风格的老屋里,住的是费城大学的老学究。
3409号的门前有一些动静,有一种氛围,异于寻常往日。我想这里是不是有Open House,但又不像。只见人们手捧花束庄重地进入,似乎是一场特别的拜访。此景似曾相识,我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这是一个早春的星期六下午,夕阳投射在吐绿的林间。瓦尔登路3409号正在给它离世的主人举办追思会。亲戚、朋友和邻居来出席的,是一个人一生的最后仪式。这位与世长辞者是谁呢?
很快,在报纸上读到回忆与纪念的文章。于是知道了,3409号的主人是一位鳏居的老人。相伴五十多年的太太先于他撒手尘寰,两人没有孩子。这位老人活到91岁,在又一个春天将临之际魂归苍穹。他就是费城大学的退休老教授施耐德老先生。
一生的简历大致如此:1921年出生于宾州东北部的小镇,祖籍威尔士,矿工的后代。少时对造桥、建房着迷。青年时酷爱读书,并习得拉丁文、希腊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入穆伦堡学院主修古代经典。二战中,三年半时间服务于军队,曾远征澳大利亚和菲律宾。战后,1947年入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英文与哲学博士。1957年开始执教于费城大学,当时的校名是费城纺织学院。其后三十四年时间他在教学与管理上卓有成效,由一介英文教员,升任到人文与社会科学系的主任,这个系即如今的文理学院。退休后保持人文学科教授本色,作词汇、地名之类的考古。
作为邑秋的资深居民,施耐德老先生见证了这个小镇的变迁。他晚年在接受邑秋历史协会口述历史项目的专访时,曾亲口述说:
“在我十多岁时,瑞奇街和玫丹薇路的十字路口,有一家19世纪的小客栈,人们爱到这里来吃鲶鱼和蛋奶烘饼。那场景叫人想起新奥尔良,那里的围着浮雕铁栏杆的阳台。”
“老邮局是在圣布里奇特教堂的旁边,非常非常小,你得挤进去。”
施耐德老先生在职业生涯上也有点点滴滴的难忘片段。他述说:“作为系主任,我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了,不再跟大伙儿一起共用一间大屋子,我们失去了接触机会,所以我开始在我的办公室备上酒和奶酪,每个星期五,好几年都如此,连院长也给吸引来了。直到大家都搬入了雷文山公馆为止。”
一般来说,一位逝者的追思会多是安排在教堂的。十年前,我参加过一位车祸去世的学生的追思会,就是在教堂。这次邑秋小镇上施耐德老先生的追思会却设在自己一生居住的家中,这似乎并不多见吧。
注意到报纸上的启示说,小镇上的邻居们都可以来参加追思会。我有些遗憾错过了置身施耐德先生故居的机会。我也忽有所悟,对于施耐德老先生这样一个无儿无女又失去了配偶的老人来说,是这个老屋相伴到他生命的最后,这里收纳着他一生最丰富厚实的印记,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瓦尔登路3409号,更适合为它的主人送别……
我们爱我们的民族,这是我们自信心的泉源。
——周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