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大别山腹地的岳西县。岳西是国家生态示范区建设县，森林覆盖率达73%，生物资源极为丰富，被专家称为“是一座生态保存发育完好的天然花园”。1998年，被列为国家生态示范区建设县，境内有妙道山国家森林公园，鹞落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枯井园省级自然保护区。岳西文化灿烂，古迹甚多，风光秀美，是集“山、水、石、泉、寺、林、瀑布、峡谷、石刻、山寨、革命纪念地”于一体的综合性旅游资源大县。著名旅游景区20多处，大小景点180多个，有“中华禅宗第一山”司空山，“华东第一方塔”法云寺塔，“安徽第一漂”天仙河，云峰峡谷，石关避暑山庄。岳西是革命老区，当年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岳西县是主要盘桓之地。年关回老家，就所见所闻，信笔涂鸦一二，聊为纪念。
一、高速回家
尽管在一个多月前就知道岳西高速已开通，然而，当合九高速路标上出现“岳西”字样时，我们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可以从高速上进山了。我们的小车欢快地拐上岳西高速时，我急不可待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兴奋地说：“我们已上岳西高速了！二十分钟后就到县城了！”往常，在潜山下合九高速，上国道，车在丘陵地带行驶半个多小时后，便盘入层层叠叠的群山间，至县城需一个半小时。
三哥驾着车，在逢山钻洞，过谷架桥的高速路上飞驰。透过车窗，逼眼的是如画的风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山放过一山拦，但见山石嵯峨，树木茂密，送青排黛。美丽的天仙河在山谷里萦绕，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云雾，河畔，零星地点缀着一些农家。正当你忘情于山水时，一山横亘，看似无路时，车子却突然蹿入长长的遂道，打你个措手不及。坐在飞驰的车里，遂道内那昏黄的灯光，让人目眩神摇。终于驶出1000多米长的遂道，本想长吁一口气，却发现车子已在高架桥上奔驰了，心又乍然悬起来。在这崇山峻岭间，几十米高，1000多米长的高架桥飞渡山谷，动人心魄，十分壮观。据说，这里的高架桥，是亚洲第二高哩，不知确否？接下来的行程，车子多在遂道、高架桥间切换着。
正回想穿了几个遂道、过了几座高架桥时，车已抵达县城。在高速出口，收费的是位美丽的女孩，那甜美的微笑，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您好”，来得亲切。
回家的感觉，真好！
二、新浪潮
我们自然村叫燕山，不大，就十七户人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涌现过一波建房热，各户均建了平房。其时，流行砖瓦结构的平房，土砖墙，青瓦苫顶。
按说，住的问题已无虞了。然而，进入新世纪，却又掀起了新一波盖房热。高低错落的楼房，红砖墙，琉璃瓦苫顶，掩映在村庄的树木田畴中，煞是好看。目前，村里已有11家建了楼房，另外6家，一家在县城买房，一家在镇上买房，还有一家也即将建房，余下那三家，建房乃迟早之事。
近年来，村中青壮年多外出打工，既开阔了眼界，又有了一定的积蓄，与外界接轨的新一波盖房热便势所必然了。在农村，盖房、娶妻、生子，是最重要的三件事。房子盖得好，是有本事的体现。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面，因此，有条件的盖，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盖。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良性激励。村里几乎没有什么闲人了。村人或外出打工，或在本地觅活。
许是后发优势吧，村里的楼房式样，较之沿海地区的一些民居，并不逊色，甚至更为新潮。高耸的屋脊，高大的廊柱、宽大的阳台，宽敞的客厅……气势非凡。
三、金融海啸与故乡的山
砍柴、放牛、挖草药、采山栗……故乡的山，陪我度过了艰涩而美好的青少年时光。山上的每一道梁、每一条沟、每一座峰，每一眼泉，有名的，无名的，我曾经是多么熟稔啊！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和家人们去爬村庄附近的山。
十八年前，当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时，故乡的山因滥砍滥伐，已很荒芜了。近年回去爬山，发现森林越来越茂盛，甚感欣慰。林密，野兽出焉。听说，山间时有野兽出没。其中，安营扎寨最多的是野猪。有一回，一头大野猪蹿入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庭院，将户主咬成重伤。
靠山吃山，自古皆然。打工潮兴起，靠山之所得，较之打工所得，差之甚远。森林复兴，无它，乃因以山讨生路的青壮年均外出打工了。村子空了，山林却盛了。
去年上山，我兴奋地搂着那些粗大的马尾松，观察着山道上各种野兽的脚迹，穿行在无路的密林丛莽间……内心暗叹：“人不负山，山更不负人啊！明年，情形当更喜人！”今年上山，却让我颇为沮丧。短短一年间，林疏石兀，大树，消失了！山石，现形了！故乡的山，又瘦了！见我大惑不解，二哥说：“今年，大批外出打工的人，在外面没有活干，回来了，于是，刀斧们又纷纷涌上山了……”
金融海啸与故乡的山，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然而，遥远的金融海啸，其实并不遥远，这头怪兽，让故乡的山空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有人说，南美丛林里的一只蝴蝶，振动翅膀，会引起太平洋上的一场风暴。我信。
四、温泉旧梦
泡个温泉过年，是惬意不过的事。年关临近，人们络绎奔赴温泉镇泡温泉。回老家后，听说温泉镇已开发温泉度假村，我不由动了去泡温泉的念头。
多年前，当我在汤池中学读书时，秋冬季节，晚自习后，几乎天天和同学们结伴去泡温泉。泡得久了，学习的疲劳与天气的寒冷消除了，但觉浑身慵懒酥软，颇为舒泰。白乐天《长恨歌》写杨贵妃泡温泉的名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形容甚是适切。
腊月二十七，我们一行驱车半个多小时，至温泉镇。街道已不复当年。依稀记得，那时，街边排列的多是老式的木板房，有旧电影里小镇的浓酽味道。而今，临街的是一座座洋溢着现代气息的洗浴城，已与城市里的无异。若论不同，此乃温泉浴。随意踅入一座洗浴城，包了二间房。价钱实在便宜，均为每间二十元。内中设施，床铺、电视、衣架、卫生间等与城市宾馆无异，唯室内浴池更大。泉水可能经过处理，水质清洁，卫生可无忧。泡在池中，思绪却总在当年萦回。那时，我们是在集体澡堂泡温泉的。有两个公共大澡堂，男女各一，均为免费。秋冬之夜，澡堂里热气蒸腾，老老少少，挤挤搡搡，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木板门的老街与喧闹的公共澡堂已成前尘旧梦了，渐渐隐遁于记忆深处。那泛黄的底片上，曾经有过我的蛛丝马迹。若非旧地重游，当不会再显影的。
五、内陆也工荒
先前，但知沿海出现民工荒，先是珠三角缺工，继而长三角缺工……不料，做为劳动力输出县的老家，今年风云突变，居然也工荒。
春节期间，偶尔打开电视，荧屏上总是不断滚动着本地一些企业的招工广告，月薪1500—3000元不等，需求量往往都比较大。在本地，这样的月薪算不错的。与沿海一些企业比，相差亦不远。前几年，本地企业春节期间企业大量招工的情况比较罕见，更甭提加薪了，多的是一些劳务输出机构发布的外地招工信息。然而，像本地这样的内陆县为何出现工荒？可能基于以下原因：一是因待遇差异，历年来青壮年大都“东南飞”了，去年年底，中央实施“皖江开发”战略（本县属于皖江开发范围），势必有一些项目上马而增加用工需求；二是经过多年的发展，本地一些企业开始扩大规模；三是农村里已能消化相当一部分劳动力。比如，仅农村盖房热，便带动了诸多行业，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原来不少出外打工的工匠，都留在当地做活；四是就业群体结构有变，不少劳工尤其是青年劳工有了一定的文化素养，不愿从事高工作量而低报酬的工作……
内陆也工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六、除夕有雪
过年无雪，好比一道菜没放盐。即便鞭炮放得再欢，也总觉不是滋味。上天仿佛懂得人们的心思，除夕的午后，天空忽然阴沉，不久，便飘舞起美丽的雪花，让人们惊喜莫名。
雪开始来得并不猛，飘飘洒洒，舞姿曼妙。原以为也就是场小雪，不料，一个时辰后，雪越下越紧，纷纷扬扬，将近处的田野村庄与远处的连绵群山裹入高亢的劲舞之中。
傍晚时分，地面已积雪三寸许。家家户户门楼上高挂的大红灯笼，在洁白的背景下，分外妖娆。雪地，是孩子们的乐园。看着孩子们在雪中打雪场、堆雪人、滚雪球……欢快嬉戏的身影，油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情形，其实，孩子的天性是相似的，并不因了时代的不同而有异。
伫立雪中，忽想起读过的几首写除夕之诗，其中不乏描写雪的。因境况不同，情调迥异。如孟浩然的《除夜》：
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渐与骨肉远，转于奴仆亲。
那堪正漂泊，来日岁华新。
旅中除夕，遍披悲凉，难怪有“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的凄凉之叹。
再看唐太宗李世民的《守岁》：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大唐盛世的天子，别无凄冷之感，诗中处处洋溢富贵气，情调温暖。
七、三本书
2月7日回乡时，先至肥东妻家。2月9日，启程回我的老家岳西。我们先至肥东县城，等三哥的车。三哥自无锡来，需等三个小时。
为打发时间，我们去街头闲逛，无意中看到“新华书店”的招牌，便踅入店里。书店不太大，顾客亦寥寥。我们各自去感兴趣的书架前翻阅。在文学类书架前，我随意翻阅着一本本书，又怅然放下。突然，一本叫《小说密码》的书吸引了我的目光，作者是大陆新时期先锋作家马原。我从书架上抽出书，匆匆浏览目录后，当即决定，买！继续寻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竟然隐藏着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此书是我早已想买的，寻找多年了。不久，又觅得郑振铎的《文学十六讲》。家里有他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文学十六讲》正是择《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之精粹而成。
挟三书欣然而去时，不由暗叹，若非等车，岂能得此三书？缘乎？
§§第二章 风花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