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旧屋没拆之前,屋后有两棵枝干扶苏粗可合抱的大栗树,这里是我们儿时嬉戏的好去处。
炎炎夏日,树冠如盖,葳蕤葱茂,撒下一地阴凉。闷热的午后,小伙伴们来到树下玩耍,或摔跤,或斗膝,或比爬树,或玩扑克,或掏蚂蚁洞,或逗弄谁逮来的什么虫子,玩累了,兴也尽了,就东倒西歪地斜倚在粗硕的树干小憩,清风徐来,稠密的树叶发出无节奏的“沙沙”声,催眠曲般将我们送入奇异的梦乡。在梦里,那缀满叶隙的一个个青色毛栗刺蓬飞舞着,变幻着色彩,由青而紫而黄而金黄,忽闪忽闪,等你急不可耐地去摘时,它忽然咧开了嘴朝你笑,露出一排绯红的栗子……
最让人迷恋的是秋天,因为满树果实的吸引力太大了。栗树是村里一户人家的,我们想吃栗子,不能公然去摘,只能去偷。每天午后或是黄昏,我们几个小伙伴聚到树下,派一个人去放哨,其余的则分头拣石块砖头,待“弹药”准备得差不多时,我们就拿起各自拾来的石块砖头瞄准栗蓬砸,比赛谁的手法准,砸中的,兴奋地尖叫着睥睨左右;不中的,则有些懊丧。“弹药”完了,一轮比赛也就结束了,大家一起打扫战场,用簸箕装栗蓬,然后躲到玉米地里分战果,通常是大家平均分。分好后,每人用布鞋底使劲搓栗蓬,特别坚硬的,就拿石头砸,因为尚未成熟,栗子壳呈米白色,比较软,很容易就能咬开,嫩白的栗肉,咬一口,又脆嫩又香甜。
有时,我们不用石头砸,而是带一根长竹竿爬上栗树,栗树枝很脆,易折断,粗枝近身处的栗蓬,可手裹粗布片烂毛巾之类的小心地摘下扔到地上,细树枝上的则要用竹竿敲落,守在树下的伙伴则将散落草丛中的栗蓬一一拣到簸箕里。倘若有村人朝栗树这边来,放哨的伙伴吹一个口哨,树下的都迅速躲入附近茂密的玉米地里,树上的就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里,心悬到嗓子眼上,大气不敢出一声,紧张地望着来人走近,走近……等来人走远了,赶紧从树上溜下来。
有一天黄昏,因放哨的去茅坑了,恰好那户人家有人路过栗树,我们偷栗子之事被发现了,那天晚上我们都被家人狠狠地训了一顿。其实,那户人家并非怪我们偷栗子,而是痛惜我们在果实未熟时乱糟蹋。每年果熟时,他们都会分一些栗子给村里各户人家。
后来,我家拆老屋建新房,找风水先生勘地基,不幸的是,那两棵与我们朝夕相伴的栗树正在新址上,它们只得寿未终而正寝了。我们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栗树会消失,乍失栗树,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心里都感到空落落的,玩什么都不来劲。